第324章 好久不见
“为什么？”
老花镜长老沉默了半晌，问向泯人。
“不关，你事。”泯人言简意赅，而且断句有毛病。
“你今日带不走琉奇，明日就开战？”
“对。”
“你可想好了，这是大事。”
“想好了。”
“我知道了，回去吧，明日给你答复。”
“我现在，就带走。”
“我拒绝。”
“那开战。”
“呵，”老花镜长老笑道，“就以你暗影族的组织能力，想开战最早也得明天。老夫现在就是不让你带走，你有什么法子？”
“回去吧，明早给你答复。”
泯人没走，只是漠然缩在影子里，目光早已从老花镜长老脸上收回，直直望着垃圾桶那边。
老花镜也没再出声，默默陪着泯人看向垃圾桶的方向，边看边思索。
“那个暗影族外来者，和你长得很像。”老花镜长老忽然看着阿呆对泯人说，“虽然你暗影族的长相大都相似，但那小子和你不是一般得像。”
泯人点头。
老花镜长老无奈叹气，皱眉思索着这里面的联系。但他的思绪怎么都拨弄不清楚，如同一团迷雾。
长得像，是子嗣？泯人安插在琉奇身边的？
那他为什么要安插？又是什么时候安插的？
是早就安插了很多年？还是雪藏了一个子嗣，近年来送出基地安插的？
关键是，他有这个脑子吗？
对了，听说倪太那小子这几年一直在上杆子当暗影族的军师，就差跪下来拜泯人当义父了。难道是他出的主意？
那时间也对不上啊……而且倪太也没有这个诉求，他和库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他也够呛敢。
乱，好乱。老花镜长老揉着眉心。
何止这件事情乱，今天的一切都乱。
祖祠莫名其妙被毁。
秘密执行了多年的三生兽魂计划莫名其妙坠地。而其中的关键莫斯挽歌，他到现在都没看见。
其中的两个兽魂落到了莫斯琉奇的手里。
而莫斯琉奇又刚刚当众杀了几个莫斯族族人。
和客族又刚刚打了一场种族战争。客族情况特殊，打赢了也没法获得任何好处。反而是和一股不弱的势力结仇了。
所以他只杀了客族大几十人，希望这是一个合理的数字。
还有菜刀星殒命，莫名其妙出现的黄家器魂。以及必须处死的太阳，毕竟阳族已经灭族了。
这又深度牵扯天生克制莫斯族的三十三星辰，结仇是必然，可幸好没给三十三星辰发起战争的借口。
这一切都太特么无厘头，太特么乱。
要命的还是暗影族的宣战。
更要命的是暗影族还真有道理宣战，他们莫斯族是暗影族公开宣布的唯一敌对种族。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会反对这件事，哪怕是与莫斯族有友好的种族。
比人缘，谁能比得过无害的暗影族呢？
且暗影族的实力又那么强劲，人们只会说一定是莫斯族没有道理，连与世无争的暗影族都被惹怒了。而莫斯族对暗影族又确实理亏。
该当如何呢？老花镜长老被看不清的未来压沉了双肩。
就算舍得，舍得琉奇在外面的物资和势力，舍得琉奇身上的三生兽魂。那事情能解决吗？
这会不会是泯人的一个幌子，就是为了打垮莫斯族呢？
他不由想到了从莫斯琉奇的幻境里窥视到的一篇文章：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很有意思的文章，他又一次赞叹莫斯琉奇编织幻境之巧妙，填充世界之真实。
莫斯族不弱，但打不过暗影族。
别说莫斯族了，估计雪王族来了都打不过暗影族。
“泯人啊，你想没想过，对莫斯族开战，其实是暗影族的破灭之道呢？”老花镜长老轻声说。
“你暗影族之所以一直与世无争，就是因为你们无欲无求。”
“而你对莫斯族开战，是为亮出獠牙。短时间内，人们会帮着暗影族声讨莫斯族。但长时间后，你暗影族会无可争议地灭亡。”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大家相信暗影族的性格，大家相信暗影族的与世无争。”
“而你对莫斯族开战，会让大家以看待潜在敌人的眼神去审视暗影族。”
“然后大家就会发现，暗影族，原来实力很强，而且不是一般得强。”
“他们会真正发现暗影族的能力是有多棘手，是有多防不胜防。”
“而暗影族的人口也不少，老夫记得，暗影族在册异能者，有三千多人吧？这些年来你们一直休养生息。”
“我莫斯族已经是大族了，可异能者才堪堪一千八百多人。”
“人们算过账之后会发现——雪王族算过账之后会发现——”
“没人打得过暗影族。”
“你们会被群而攻之。”
“收回决定吧，泯人。我们双方开战，无一方会得利，最终无非是双双灭亡。”老花镜长老真诚地看着泯人。
“琉奇，我带走。”泯人说。
老花镜长老沉思片刻：“如果，老夫现在杀了琉奇呢？”
“开战。”泯人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走吧，明天给你答复。”老花镜长老叹气。
“给我琉奇，我走。”
“不给。”
“那就，开战。”
“好哇，你叫人去吧，最快不得明天？今天你拿我怎样？”
泯人：“……”
俩人一时间又默默旁观着莫斯琉奇逃离垃圾桶，回到了起点。
老花镜长老没辙，他决定杀了太阳就回去。阳族已经屠了，那太阳就必须杀。
讲道理，他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什么道德感，而是作死的客族自己顶上来了。那莫斯族立威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这就从根子上瓦解了屠杀阳族的需求。
但奈何阳族是先屠的，客族是后来的呢？非战之罪。
不然谁愿意杀太阳呢，终究是和三十三星辰结仇的一大步。
“杀了太阳和那个阳族女子，然后带着琉奇他们回族里，修缮祠堂，大办香火 ，告罪祖宗 。”老花镜长老下令。
杀太阳如同杀牛，几十个莫斯族族人忙上忙下，终于将他弄晕。扶着他跪在了菜刀星的残骸边上。对面被摆上了莫斯族祖宗的临时牌位。
但杀屠嘟嘟就如同捉鸡了，因为阿呆带着她一直在跑。
但终究是捉鸡，不怕捉不到。半晌后，阿呆双眼蒙着粉芒，打开了阴影。几个莫斯族七手八脚将屠嘟嘟拎了出来。
她早已废了四肢，被轻易摆在太阳身边跪下，面前是莫斯族先辈的临时牌位。老花镜长老点燃了线香，往香炉上插。
屠嘟嘟眼前不知又是些什么幻境，她畏缩地左看右看，又在嘴上催促阿呆去找莫斯琉奇。
泯人未管什么，只是眯眼看着被幻境控制的阿呆。他未被损伤半点，正呆呆缩在阴影里。
老花镜长老只当他看到儿子被控制不喜，也没开口去触霉头。
“祖宗在上，今后代不孝，容宵小犯祠，惊扰了先贤香火，罪该万死。”
“现已擒住罪魁祸首，即斩头颅，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老花镜长老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起身带领众人肃穆等待。近千莫斯族全部垂首肃立，闭眼摸心。（莫斯族祭祀仪式）
两把从出发时就带上的板钢大砍刀架上了屠嘟嘟和太阳的脖子。刀下二人浑然未觉。有长老在看表，预备着吉时到来，还有不到两分钟。
（莫斯族认为每一天都有二十四个重要时刻，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不均匀排布。有时，二十四个幸运瞬间甚至会挤在同一秒里溜过去，如果当时那人在浪费时间或睡觉，那他就会度过倒霉的一天。”
莫斯库将莫斯琉奇从垃圾桶里拔了出来，指着行刑现场怒吼道：“那个傻子不是你的朋友吗？她要死了！竟有你这么冷血的人！”
“她背着你跑了一路真是背了狗！”
“这么生气，她对你很好吗？”莫斯琉奇眯眼看着行刑现场。
“远远算不上好！远了一万八千里！”莫斯库否认。
“那你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死npc。”莫斯琉奇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莫斯库愤然道，“他们说得对，外面的人都是野兽！浑然无半点道德廉耻！”
“这话不假，但偏颇了，半点还是有的。虽然那半点过得很惨。”
莫斯琉奇起身，悄悄往肃立的队伍那里走去。小声对着肩头儿上的两个小人儿嘀咕。
“你俩没劲儿，所以没用。但这些人都是脆皮，总整得动吧？”
俩小人儿表示没问题。
“好。”莫斯琉奇避开那唯一一个睁眼主持会议的长老的视线，混入了肃立的队伍。
他本就是正统莫斯族长相，虽然此时光着膀子，但无人注意到，毕竟大家都低着头。
“慢慢的，慢慢的……”莫斯琉奇悄悄伸出根系，从光洁的整个后背探出。
根系垂落到地面上后，红色根系朝左边蔓延，绿色根系朝右边蔓延。每到一人背后便留下一根，余下根系继续前行。
而看到了这一幕的莫斯库，早已被莫斯琉奇抢先控制，夺去了心神。而泯人正神色古怪地旁观着。
“啦啦啦……啦啦啦……”莫斯琉奇边鬼鬼祟祟，边轻声哼唱，“杀我朋友真过分，真过分呀真过分。”
“这是梦境也不行，也不行呀也不行。”
“破梦境，赶快换，不然小爷就要发飙撩，就要发飙撩——”
“嘶，这祭祀呢，你老实点儿！”莫斯琉奇边上，一个少女轻声提醒 。
“啦啦啦……啦啦啦……”但歌声仍在继续。
“嘶——”她微微侧头，想看看是谁这么皮。结果却看到莫斯琉奇正对着她的灿烂笑脸——他光洁的脊背后面，上百条根系正在张扬蠕动着。
少女瞪大眼睛，刚要出言警戒，可前方的长老却恰时清喝了一声：
“吉时已到——”
“啊！！！”
“啊啊！啊啊啊！！”
“我糙！我糙啊——”
两把钢板大刀刚刚举起，就猛地放下了。
两个行刑官骇然望着队伍后面被根系顶着凌空飞舞的一百多人。
“啊！敌袭……小心……小心……”莫斯琉奇旁边的那个少女被一条绿色根系紧紧顶到了天花板上，穿透了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她看到莫斯琉奇抬起头，看着她笑。
他肩上那个绿色小人儿也抬头看来，它张大了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随着咔嚓一声，她只能看见一团黑暗了。隐隐有些许光亮从一个方向打来又消失，一黑一闪，一黑一闪……
然后，她的视线就渐渐不完整了，一块一块突兀消去，左眼先灭，右眼后灭。视线都没了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绿色小人擦擦嘴角的红渍，又嘎吱隔空咬下一个头颅，囫囵嚼了两下，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红色小人儿将几十人化为那种诡异的红色状态。它不用张嘴，那些扎入心脏的根系就像吸管一样嘬着那些红色的人。他们眨眼间就瘪了一大半，向着空皮囊的目标稳步行进。
莫斯琉奇感受到了两个小人儿的愉悦，极度的愉悦。
于是他也愉悦了起来。
他招出更多根系，去填满他能看到的所有空间。
“哈哈哈！有趣！原来这个幻境最有趣！”他畅笑着，粉发沾着上空滴来的大量血迹，渐渐如同在血里泡了一遭。
“先苦后甜！原来是先苦后甜！好玩儿！好玩儿！哈哈哈！”
密密麻麻的幻境向莫斯琉奇覆盖过来，但都无效，他依然在屠杀。哪怕是老花镜长老亲自编织的幻境也没有起到效果。
“大长老！怎么办！？”
“大长老！快想办法！”
“幻境无效啊！”
“不，所有幻境都生效了。”老花镜长老指挥着余下的人逃到安全距离，又控制着跪在地上的太阳和屠嘟嘟起身，让他们往愈来愈多、几乎发展到丛林规模的根系团里钻，去解救被困的族人。
但屠嘟嘟四肢被废，她刚刚站起来一半儿双腿就软了下去，只有太阳自己冲进了根系团里。
“幻境生效了怎么会这样？！”人们目眦欲裂地问。
“幻境自有它的局限性。”大长老凝重地望着在上空惨叫的族人，那都是些有着大好未来的年轻人。
“幻境，对真正的疯子是无效的。疯子的行动，从不取决于他们眼前看到的。或是说，不管看到什么，疯子后悔施展同一套行为——那多数是杀戮。”
“不然，六十年前的大碰撞也不会那么无解。”
“那些族人怎么办？！”余下的人快疯了。
“快救救他们！我哥还在上边！”
“我妹妹！我妹妹！我妹妹死了！糙啊！”
“玛德！玛德！谁跟我杀进去？！没人去我自己去！”
“我！”
“还有我！”
“同去！”
“大伙儿一起去！”
“杀！给自己编织肉体强大的幻境！尽量避开那红色的根系！”
“脱下衣服裹着！别让那红色的碰到肉体！”
“大伙儿！冲！报仇！”
“都给老夫停下！！！”老花镜长老眉心粉光实质化的荡漾开，近乎失控的人们渐渐安稳了下来。带着几近于心死的木然。
“先迎敌。”老花镜长老转身，看向街东头儿出现的人群轮廓。
他们走近了，看清了，大概有三百多人。都是些极陌生的人，从未见过。
莫斯族人们摆开阵势，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正被屠杀的族人，而去强迫自己好奇这些人的来历。
老花镜长老缓缓摇头：“早就听说雪王的大殿最近来了一位老朋友。”
“可我没想到是你。”
“克洛娒。”
对面的克洛娒点点头，轻笑道：“好久不见，莫斯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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