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怎么就一团乱麻了呢？
“哎！不许去！”
屠嘟嘟迈开大长腿蹭蹭几步，张开双臂挡在了那上千莫斯族面前。
此情此景，同莫斯库在她面前张开双臂保护祠堂时相似，都有一种螳臂当车之感。
“不许去！他们说我也是阳族的！”兴许是打向她的目光太多太冷，她又不适地大吼了一句。
莫斯族人们无人真正搭理屠嘟嘟，他们还在忙着分兵的安排。
不杂乱，效率高，有人施令便有人听令走动，七八秒后分兵便彻底完成。
“出发！”五长老领着分出的一支向阳族开拔，没有什么喊杀声震天，每个莫斯族人都形同一座压抑的火山，他们默默行军。
“不许去！”屠嘟嘟把双臂张得更大了些，试图把这汪洋洋的人挡下。
“呵，”领头的五长老都没正眼看他，只是随手把他手里一直举着当武器的七长老砸向了屠嘟嘟。七长老在空中划着抛物线惨叫，不停扑腾着四肢。
看着飞来的七长老，屠嘟嘟实在感觉不到这畏缩干瘦的老头儿有什么威胁，就单手拎住了他的脖领。
在接住七长老的那一瞬间，她的眸子陡然蒙上粉芒，而且肉眼可见的一层一层加深。
随着粉芒的益渐深邃，她的神色闪了又闪，似乎她眼前的世界变了又变。
当第七层粉芒覆下时，她看起来形同一个迷路的孩子，或是一个痴呆的老人，用不信任且恐惧的目光去看所有事物。她伸着脖子左右徘徊。
“哎呦！吓死我了 ！”七长老晃荡几下，窝窝囊囊地从屠嘟嘟的手上挣扎下来，又在地上摔了个屁墩儿。而屠嘟嘟好似看不见且感受不到他，还在徘徊张望。
两个莫斯族走过来，将屠嘟嘟捆起，又控制着她跪在地上。她犹若未觉，只是愈发惶急地张望着，用覆盖着粉芒的眼睛。
五长老带着一半莫斯族离开了。阳族简直小得可笑，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残喘而已。一半的人绰绰有余。
罗黑手早就跑了，种族间开战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让客族原路返回，这外快可赚不得了。
阿悦也载着雪舟离开躲避了。但人们还隐约能看见她在远处踱步的身影。
是啊，她不过是小小的豹族，卷入了此间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回豹族躲避，将麻烦带回族里？
她哪里也去不得，只能找个缝隙等待风浪褪去。等风平浪静时，再出来看看狼藉的沙滩上还有没有她阿悦的立锥之地。
屠嘟嘟被废了四肢，扔在太阳的冰块儿旁边等待一起处死。
过程中她不躲不叫，一团烂布似的瘫在血泊里。只是高高仰着脖子，张望得愈发惶急，愈发徒劳了。
莫斯琉奇已经不喊疼了，他点了根烟，用看戏的姿态旁观着一切。两个小人儿还在他肩头上喋喋不休，隔着莫斯琉奇的脑袋密谋着找回粉色小人儿的计划。
“她……罪不至死。”莫斯库走到老花镜长老面前，指着屠嘟嘟，说，“我能感觉到……她是傻的，祠堂被毁她有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
老花镜长老盯着莫斯库旁边的石墩子，叹气说：“库啊，族里祠堂被毁，这已经是种族战争了。”
“所有种族都会窥探，揣测我们莫斯族还有没有大族的威慑力与尊严，评判我们还有没有能力完成漂亮地报复。”
“阳族必须灭族，莫斯族必须打得一拳开。”
“大长老，我在这儿。”莫斯库看起来相当焦急，他指指自己，又指着屠嘟嘟辩解道，“可是她真的是傻的，杀她没道理，其他的阳族也是无辜的，您应该让五长老回来。”
“始作俑者明明只有太阳和菜刀星，杀他们两个就够了。”
“哎，说话要注意，我明明是老花镜长老，可不是大长老。”老花镜长老瞪眼，先是指着胸口上的胸牌完成辩解，才伸着脖子盯着莫斯库右边的垃圾桶，语重心长地说，“库啊，你怎么就不懂呢，这是种族战争 ，没有对错，也没有善恶。”
“莫斯族报复阳族是最优解。而且，如果今天活下来一个阳族，那莫斯族半年之内必然灭族。”
“因为我们会被打上‘可欺’的标签，不管是因为什么，哪怕是因为怜悯。我们会沦为游戏规则里的肉，供大家堂而皇之地分食。”
“可阳族都凋零成这样了！全是老弱病残！”无形的道德和碍事的意气扭曲了莫斯库的脸庞，他把老花镜长老的脑袋掰过来对准自己，低吼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打三十三星辰呢？太阳和菜刀星都是三十三星辰吧！？”
“可以是可以。”老花镜长老一惊，边确认着面前的莫斯库是不是莫斯库，边说，“但三十三星辰强大，去报复三十三星辰我们要多死多少人呢？”
他指着一旁的公厕：“你看看这些莫斯族的好小伙子，如果选择和三十三星辰开战，他们中会有多少人活不到明天？”
“命运安排给了莫斯族一个更轻松的选择，太阳的身份是阳族族长，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那我们为何不选呢？因为怜悯？因为道德？”
莫斯库噎住了，脸涨成绛红色，很多种思想困在他体内激昂冲荡，让他简直像个快爆炸的气球。
他无话讲，但其他莫斯族小伙子有话说。
“大长老，我们在这儿啊！”
“就是！不要指着公厕说我们啊！”
“大长老，要不你把那该死的老花镜摘了呢？”
“什么话！什么话！”老花镜长老冲着七十米外的路灯瞪眼斥驳，扯着他胸前的身份牌，“老夫明明是老花镜长老，可不是什么大长老！”
莫斯琉奇换了个姿势，不再去看那里凄惨的屠嘟，眯眼不断搜寻着幻境的薄弱点。那两个小人儿因为隔着他的脑袋交流很费事儿，开始一左一右地踹他的头。
咔嚓——咔嚓——
砰——
太阳破出冻结他的冰块儿，金光裹着碎冰迸射，他挥拳悍然打向前方的空气，去完成他被冻结前未完成做的动作。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大力砸空了，重心不稳，滑稽地摔在地上。
“雪桑！雪桑呢？！”他噌地爬起，红着眼咆哮，面对着人山人海、明显敌视的莫斯族丝毫不怯，兀自质问着他的疑惑，发泄着他的愤怒。
“雪桑！滚出来！给我兄弟偿命！”他的咆哮激荡长空。
“你先给莫斯族的先贤偿命吧。”老花镜长老的眉心如水满般溢出粉光，以他为圆心，肉眼可见地在空中荡漾开。太阳眸子陡然蒙上粉芒，呈现深浅不一的絮状，并诡异地流转着。
除此之外他没有变化，还在冲所有莫斯族咆哮着质问雪桑的下落。
屠嘟嘟瘫在太阳旁边，身上身下的血液被太阳的金光烤干了。她隐隐念叨着什么。
“这是什么活儿啊？”莫斯琉奇出言问道，“你眉心的粉光为什么可以蔓延到空气里？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老花镜长老看向莫斯库：“奥，琉奇你也在啊？”
“我特么在这儿。”莫斯琉奇招招手。
“奥，这儿是吧？”老花镜长老扶着眼镜腿儿，对着垃圾桶点头。
“回答我的问题，老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好像还没有认祖归宗。”老花镜长老对着垃圾桶摇头。
“不说拉倒。”莫斯琉奇拍拍手站起，“那说正事儿，把这些该死的幻境都解开吧，有意思吗？”
“什么幻境？”
“跟我玩儿路子是吧？”
“老夫没给你施加幻——我糙！”
只见莫斯琉奇忽然助跑，紧接着一个大飞踹，将老花镜长老夯飞了七八米远，打出来一个完美的老头抛物线。
七长老缩缩脖子，赶忙往人群里跑，又跑丢了鞋。
“小爷很不爽，耐心丁点儿不剩了！赶紧特么解开！”
“你在说什么啊 ……”老花镜长老哎呦哎呦在地上爬。
“好好好，那就耗着呗，这么庞大的幻境我看你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莫斯琉奇撇撇嘴，迈步准备离开。
当路过烂布似的屠嘟嘟时，他听清了她嘴里念叨的字句。
“莫斯琉奇……莫斯琉奇……有人欺负我……”
“阿呆……阿呆……快去找莫斯琉奇……”
“小爷我不爽到炸了。”他停步，摊着手跟所有人和空气宣布。
“对！他也是莫斯族的！这个阳族的是他朋友！她一直背着他跑的！”快憋炸了的莫斯库赶忙站出来，指着莫斯琉奇和屠嘟嘟大叫，自以为找到了什么破局点。
但很快他就因为不自洽的逻辑而疑惑了起来。“哎？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救她？你们不是朋友吗？”他愣愣地看着莫斯琉奇。
“死npc，一边去。”莫斯琉奇骂了莫斯库一句，就抱起破布似的屠嘟嘟迈步离开，“这个npc我带走了，我不管你们这儿演的是什么剧情，别拦着老子。拆梦境挺累的，你们修梦境也挺累的。”
他忽然发现他的力气变大了，抱着庞大的屠嘟嘟一点都不费力。
“止步！”几个莫斯族青年拦住了他。
“滚奥 ，死npc。”莫斯琉奇掌心刷地钻出几条红色的根系来，如箭矢般贯穿了这几名莫斯族的心脏。
他们霎时通体染上红色，包括衣服和头发。
根系收回，他们殒命，尸体果冻般颤巍巍跌倒，在地上弹了好几下，又没有重量似的被微风吹着徐徐贴着地面打转儿，像跟着小旋风舞动的轻薄垃圾。
场面一时间寂静如夜，只有太阳的咆哮和屠嘟嘟的呢喃还在继续，犹如夜幕深处的火车轰响与窗外丛间的虫鸣。
“啊！那是我的！”红色小人儿瞪眼指责莫斯琉奇乱动它的东西。
“借我用用，我拿烟换。”莫斯琉奇扔给它烟盒。它抱着比它小不了多少的烟盒嘿嘿傻笑，不再有意见。
“琉奇，你在干什么？”老花镜长老摘下老花镜，找准了莫斯琉奇的方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又因那两个蹲在肩头的小人儿而眯眼。他眼里的粉芒也是絮状的流动态。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与莫斯族站在了对立面，你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你们这些幻境都没有逻辑性嘛？”莫斯琉奇嗤笑，指指肩膀上的小人儿，“你们一会儿强塞东西，说小爷是莫斯族的希望。一会儿又说小爷站在了莫斯族的对立面，质问小爷，冲突不冲突？”
“你们能不能整合一个主题？别特么老是一个幻境一个幻境地切换，老子连跟上剧情的欲望都没有。”
“我不懂。”老花镜长老摇头，“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拿了兽魂，那为何还要大庭广众之下杀莫斯族的人？”
“我笑了。”莫斯琉奇抢过红色小人儿怀里的烟自己叼上，徐徐嘬着。气得小人儿使劲儿去薅他的右耳。
“你这死npc，是只会跟着剧情说话吗？一点都不智能。”
“好，那我顺着剧情唠啊？”莫斯琉奇弹弹烟灰，扬扬怀里的屠嘟嘟说，“那这个npc还是我朋友呢，你们当着我面要杀她，给她折腾成这样，我杀人怎么了？违背剧情了吗？”
“你们的剧本儿是真烂，这种烂剧放在以前我是不看的。”
“你一直在说些什么……”老花镜长老缓缓摇头，对七长老说，“老七，去把挽歌找回来，移接兽魂。虽然不知兽魂的投资为何忽然落地了，但投资显然已经失败了。”
“藏匿的兽魂曝光，我们留不住，只能快点往口袋里装。”
七长老迟疑地说：“可是挽歌她够呛能……”
老花镜长老打断：“快去，她是族长，这是她的责任。”
七长老闭嘴，跑着离开，又跑丢了他的另一只鞋，穿着袜子跑远了。
“命途愚人啊……为什么一切都忽然成了乱麻？”老花镜长老叹息，指着莫斯琉奇对太阳说，“他是雪桑。”
闻言，太阳如同终于在遮天蔽日的古林中找到了出路的旅人，咆哮着杀向莫斯琉奇，抡着他金色的拳头。
见这么个壮汉杀来，莫斯琉奇吓了一跳，赶忙抱着屠嘟嘟嗷嗷跑。太阳蹭蹭追。
“这个黄家器魂又是怎么回事儿？”老花镜长老走到菜刀星的残骸前，俯视着那把刀鸣阵阵的悬空菜刀和下面那堆不停蠕动的骨渣碎肉，沉吟了片刻。
“落袋为安吧。”他蹲下，平视着菜刀，眸里粉絮以某种频率变换着浓淡，那菜刀虚影开始颤抖着铿铿鸣响。
“真难搞……刀的思维老夫怎么懂……”他边研究着，边下了一道命令。
“列阵，御敌，东北方和西方。”
他话音刚落，两道烟尘就从街道的东北方和西方漏了头儿，传来声音。
一旁是大部队，扛着客族旗帜，几百人呜呜泱泱。罗黑手正在前面倒着跑，连连伸手，好似在阻拦着什么。
一旁是倪太，他身后跟着几十个人，脚下还有几十团阴影在移动。小阿呆，阿呆，汀图，都在阴影里露出脑袋来。
阿悦载着雪舟也悄悄凑了过来，她在略远些的地方停住脚步，怯怯地徘徊着，豹尾巴烦乱地敲打着尘烟。
“怎么就忽然一团乱麻了呢？”老花镜长老又叹息着气感叹了一句，随即收心，继续研究着菜刀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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