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五晚上。
明亮的灯光照在苏慕念的头顶上，在白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细细的笔尖在纸面上来回移动，最后变得圆润且粗，只留下一条条不怎么平直的线条，中间还有一些交叠在一起。
苏慕念看着这些线条，不由得叹气。
就算在日常生活上没问题，但左手的控制力还是太差了，连最基础的直线都画不出来。
不过起码比一天前歪歪扭扭的线好多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嗡嗡嗡——”
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随后音乐铃声响起。
电话一接通，桑新月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念念，快来给给老娘开门！”
和平时啰啰嗦嗦的声调截然不同。
苏慕念按了按太阳穴，认命起身。
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鼻而来。
苏慕念脑海里浮现出“果然”二字。每次喝醉酒后，桑新月都跟变了个人一样，而且性格还比平时要跳脱n倍。
“呜呜呜~”
苏慕念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
刚才还那么凶悍，现在又可怜兮兮的，有时候她觉得桑新月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进来。”
“念念你凶我……”说这话的时候，桑新月声音还哽咽，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小可怜一样。
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个酒瓶就好了。
苏慕念无力吐槽，走出门，抓着对方的胳膊把人拽起来。右手使不上力，她只能左手拖着对方。
好在桑新月迷迷糊糊的，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了。
半哄半骗地把人带到大厅里，苏慕念额头都冒汗了，白皙的脸颊飘起一抹粉色。
“念念，我们来喝酒。”桑新月躺倒在沙发上，醉醺醺的举起酒瓶。
“好好好，喝喝喝。”苏慕念敷衍地应着，拿起边上的毯子丢对方身上去，然后回屋拿手机。
她给方雨默打了电话。
桑新月的酒量不算好，平时喝酒也有分寸的，这次醉成这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
苏慕念沉默。
桑新月和方雨默家里的条件更好，相对应的，要付出的也自然更多。而身为豪门子女，大概率都会被安排去联姻。
如果不能脱离家族，最后的命运都大同小异。
挂断电话后，苏慕念长叹了口气，见桑新月已经睡着了，便伸手抽走对方手里的啤酒瓶，放到茶几上，然后回屋找了张棉被给对方盖上。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桑新月的影响，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慕念断断续续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年纪小点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说可以先订婚，等成年了再结婚。”
“我们让她衣食无忧这么多年，她回报一下我们也是应该的。”
“反正以后终究要嫁人，早嫁晚嫁都一样。”
“那你是要她还是要我们两母女？我可不要带着我儿子吃苦。”
……
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充斥着女人或尖锐或刻薄的声音。
苏慕念睡睡醒醒几次，直至天亮都没能完全睡着，最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才顶着一双明显熬夜的黑眼圈起身。
苏慕念套上外套，来到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月月，我要出门一趟，你饿了自己订外卖。”
已经从酒醉中醒过来的人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看，“约会？”
苏慕念瞪大眼睛，描了眼线后的杏眼愈发圆润，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
她连连摇头，否认地说“没有”。
“不是约会的话，你怎么会化妆？”桑新月说着站起身，朝她走近，直接拆穿她的小把戏，“我记得距离你上次化妆，还是在毕业典礼上？”
“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想遮一遮黑眼圈，但是只遮黑眼圈也太奇怪了，干脆就化全套了。”苏慕念打了个哈哈，一边把手放在门把上一边说“我快迟到了”，然后赶在对方扑过来之前迅速溜了。
反手把门关上，但心底也怕对方会追上来，没敢坐电梯，而是跑楼梯下楼。
六楼算不上高，但对缺乏运动的苏慕念来说，跑六层已经是份不小的运动量。
等她一路小跑到大门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铁门，脸颊也因为缺氧而涨红一片。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迫切。”
清冷的女声伴随着冷硬的皮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同传入苏慕念的耳朵里。
苏慕念抬起头，视野里有一双黑色的平底靴越走越近。
她深吸了口气挺直腰板，这才看清楚江芷的模样。江芷今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羊绒大衣，腰间随意地打着个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走动间大衣下摆摆动，露出下面的黑色长靴。
打扮知性又优雅，勾勒出唇形的正红色口红微微勾起，狭长的凤眼透着一丝丝戏谑。
“我——”苏慕念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后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电梯坏了。”
“坏了？”
“对，电梯坏了。”她歪着脑袋看着江芷，琥珀色的眼眸里是让人难以怀疑的诚恳和认真，“我担心让你等太久了，就跑下来了。”
撒谎。
还真是个小撒谎精呢。
江芷垂眸，睫毛颤了颤，不过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在慕念的心底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见面的存在了呢。”
“啊？”苏慕念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里的意思，就见江芷打开了副驾驶座上的门，右手放在顶上像是害怕她会撞到一样。
她只好把疑问的话憋了回去，说了声“谢谢”后上车。
等江芷坐到驾驶座上，她几次想开口询问那句话的意思，但对方仿佛就是随口一提，之后没再提起那个话题，她也只能按捺住砰砰砰加剧跳动的心脏，让自己不要多想。
苏慕念以为自己是要直接过去做客，没想到先被带去了超市。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理解对方为什么开车过来了。
“之前买的食材刚刚好用完了。”江芷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而前两天一直在忙着工作，也没来得及来超市。”
苏慕念知道画展筹办起来并没那么轻松，也能理解，笑着说：“没事，就当是你之前陪我逛超市的回礼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的感觉好像和之前上一次不一样。
上一次，她们都是自顾自地挑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但这次……
“念念，你觉得菠萝咕噜肉怎样？”江芷举起一个菠萝，回眸问她。
苏慕念对酸甜口味的菜没什么抵抗力，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把菠萝放推车里，又转身去拿里脊肉。
“这个羊腿好像挺新鲜的。”前面说话中的人停住话语，回头问，“念念，你喜不喜欢吃烤肉？”
苏慕念点头。
每买一样，江芷都会询问她的意思，不然就是说起最近的一些事情。
温馨又日常，让她无端生出一种陪老婆买菜煮饭的错觉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慕念连忙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买完菜，江芷又买了不少零食。
苏慕念随意扫了眼，全是自己的口味。
“……”
她实在是不愿意多想。
但江芷这样的表现，真的很难不让她多想啊？！
好在采购之旅很快就结束，才没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到了江芷家里后，苏慕念想进厨房帮忙，但是被江芷赶出来了。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吧。”
苏慕念摸了摸鼻子，只能老实到大厅坐着，观察着公寓的情况。
第一感觉就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公寓是简约的西式装修风格，除了必须的家具外就没有多余的摆饰，仿佛江芷只是把这里当做单纯的住处，没有“家”的气息。
但厨房忙碌的身影以及不断飘出的食物的香味又有些温馨。
怎么看都觉得不搭。
她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期间桑新月发了消息过来询问她约会的情况，还问要不要给她支点招。
苏慕念权当没看到，也不打算回复。
不然以桑新月的性子，肯定会八卦个不停。
收起手机，苏慕念很快想起明天三人还约了一起做美容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她迅速回神。
江芷端着水果停在茶几边上，一边放下水果篮一边说，“我给洗了点水果，要是饿了就可以先吃一下，垫一垫肚子。”
“好。”苏慕念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停在对方围着的那件粉色围裙的泰迪熊图案上面，随后反应过来这样很不礼貌，连忙移开目光。
好在江芷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转身回厨房继续煮饭。
过了会儿，江芷便叫她到饭桌准备吃饭。
晚餐有些丰盛。
除了原先说好的几样粤菜和烤羊腿，江芷还准备了好几样凉菜，直至将这近一米的正方形的餐桌摆得挤不出空隙来才作罢。
苏慕念夹起一块咕噜肉，咬下第一口，眼睛就泛起了水雾。
江芷顿了顿，抽了张纸巾递到苏慕念面前。“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吐出来吧。”
“不是。很好吃。”苏慕念回过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子，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只是这道菜有种妈妈的味道。”
江芷看着那双氤氲着水雾的双眸，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她碗里夹了块咕噜肉。
虽然和她预想的“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她的胃”感受有些差距，但结果一样就行。
苏慕念许久没吃到这种带着“家”的气息的日常菜了，以至于吃得有些多了，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凸起。
随后江芷收拾残局，她不顾江芷的阻拦，坚持帮忙。
一直到九点左右，苏慕念才离开，身边还跟着个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的江芷。
苏慕念并不认识回家的路，也就没拒绝。
她一边跟着江芷走一边记着路线，等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
她这是在做什么啊，难道还想去江芷家里第二次吗？
她摇了摇头，随后在路灯的光照下，看见十来米远的小区门口，也就顺势说：“我看到小区门口了，就送到这里吧。”
“好。”
“谢谢，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苏慕念犹豫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
“对了。”
身后响起江芷的声音，苏慕念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
“你今天格外好看。”江芷目光扫过那淡淡的妆容，像是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匆忙离开，遗留苏慕念一人。
苏慕念没想到对方还察觉到这一点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随后脸颊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开始持续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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