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主母

陆敏婕是要在皇觉寺住满七七四十九天的。陆雯却不能在皇觉寺耽搁这么久。小住了两日就回府了。
  陆敏婕在皇觉寺认了师父。这事在府里一传开，就和热油里进了水一样，早就炸了锅。
  陆雯一回府，在院子里茶还没喝上。在病中的陆林氏就按捺不住，遣了人来请陆雯过去。
  这让喜儿十分紧张。“姑娘。夫人这番邀请来者不善啊！”
  陆雯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说：“有何不善？”
  喜儿撅着嘴说：“您才刚到府上，夫人那儿就来人了。想必是等着您了。”
  “能不等着我吗？我可是把她的小女儿送到皇觉寺皈依受戒三年的人。”陆雯抬起茶杯，悠哉地喝了一口茶。
  “夫人……也不能这样啊……那，要不是您想出这个法子，三姑娘可是要嫁给林家的表少爷的。”喜儿不忿道：“林家小少爷的风评在凤城可是人尽皆知。三姑娘嫁过去，有得罪受。唉……姑娘当时就不该帮着柳姨娘去劝三姑娘。说不定，老爷心疼她绝食，也不会让她嫁。”
  陆雯嘴角一勾，看了一眼小满，说：“小满你怎么看？”
  小满没有想到陆雯会问自己，一愣。
  喜儿看着小满，半天也没见小满吭声，说道：“姑娘让你说，你说就是，不必拘谨。”
  小满深深地看了喜儿一眼，又望向陆雯。
  陆雯还在吃茶。
  好像并没有听到喜儿说的话一样。
  小满想，这大约就是这主仆间的默契。
  陆雯对从小跟在身边的喜儿，是宠的，是骄纵的。
  自己……难道也会得到陆雯这样的倚重吗？
  小满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三姑娘的事，若真的有办法。当初咱们领着三姑娘出门的时候，夫人就该拦着了。这点，当初在马车上，咱们已经和三姑娘说的很清楚了。但凡三姑娘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三姑娘自己个儿就可以不跟着我们上皇觉寺。夫人等着咱们大姑娘上门，倒不见得是要找麻烦。”
  陆雯抬眼看了小满一眼。“林城和陆敏婕的事，可以说是因我而起。但是，要不是陆敏婕自己心里有不正的念头，也不会着我这种不入流的道儿。夫人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我既然出头，帮陆敏婕解开这段婚约。就代表我计较。但凡她有点做主母的胸襟，都不该拿这件事，来继续发作。”
  “您是说，夫人会承咱们的情？”喜儿面上露出些喜色。
  陆雯又笑了，“我也没说，夫人会承情啊！”
  喜儿又接不住陆雯的话了，“啊？那咱们费这么大的劲，是做什么啊？”
  小满看了陆雯一眼，见陆雯没有要回答喜儿的意思。而自己这一抬眼，和陆雯的眼神撞在一起。
  显然，陆雯一直看着自己。
  小满心里咯噔一下。
  陆雯朝小满扬了扬下巴，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小满开口说。
  小满会意，低下头，说：“此举是为了维持姑娘在府里的和平。姑娘过了生辰就十七了。在京中，就已经算是年纪偏大的姑娘了。主母要是因为这些姊妹见的龃龉，为三姑娘出头，压着姑娘的婚事。那到底吃亏的是姑娘。所以，雯姑娘做这么些，是要偃旗息鼓。”
  喜儿点点头，“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同时，喜儿又叹了一口气，说：“为何小满都知道的事，我却想不明白呢？”
  陆雯掩嘴，笑着说：“指望你明白这些，还不如指望你给我多绣两件嫁妆。跟门外的嬷嬷回话吧！我换了衣服就去给夫人请安。”
  陆雯与喜儿还有小满这番对话，已经让陆林氏的李嬷嬷等了好些时候了。
  当初进府的时候，李嬷嬷就是这样让陆雯在冰天雪地里站到手脚僵硬。
  如今，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陆雯已经敢让这个老嬷嬷在自己的院子里候着了。
  只怕当时接陆雯进府的人，谁也不敢想这样的事。
  陆雯见房里又多了几件新衣，问：“这衣服好像不是我的。”
  杨嬷嬷回道：“这是姑娘不在的几日，柳姨娘差人送来的。”
  陆雯挑了挑眉毛，对喜儿说：“换这新衣。”
  “得令。”喜儿欢天喜地地为陆雯更衣。
  三年了。陆雯那里有过这么多新的衣裳。
  喜儿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陆雯也不曾受过委屈。
  喜儿给陆雯系上盘扣，道：“这衣服大小合适，一点都没有要改的地方。柳姨娘是将姑娘的身量都摸清了。”
  陆雯扯扯领口。不松不紧，刚刚好。说：“的确是。”陆雯吩咐道：“喜儿啊！你就不要跟我去夫人院里了。将我从皇觉寺带回来的观音饼给柳姨娘送去一些。当是答谢。”
  “喏。”
  陆雯进门的时候，见柳氏跪在地上。有些意外。
  见柳氏哭哭啼啼的声音，应该是刚收了陆林氏的斥责。
  陆雯觉得有意思了。
  陆林氏既然遣了人来请自己，还要在自己来之前训斥柳氏。

  这，难道不是为了做给她看？
  这是杀鸡儆猴？在告诉陆雯，自己还是陆府的主母。还是这个后院最有权势的女人？
  陆雯觉得有些好笑。看来，她真是高估了陆林氏作为主母该有的气度。
  陆雯就当做对柳氏的存在熟视无睹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给陆林氏请安。“夫人安。”
  “呦！是雯姑娘回来了。”陆林氏这样好像看到陆雯的样子。当她的目光落在陆雯的身上的时候，陆雯感受到陆林氏敛了一下眼睛。
  好像是陆雯身上的新衣刺痛了她的眼睛。
  果不其然，陆林氏下一句就是：“雯姑娘这身新衣真是好看。粉色衬得人娇嫩。”
  说了半天，就是不见让陆雯起来。
  陆雯就半蹲着，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回话：“还是夫人的善心。雯儿一回府嬷嬷就和雯儿说了，柳姨娘送了两件新衣。想必是夫人作为主母体恤雯儿，安排姨娘做了。”
  陆林氏没想到陆雯会这样回话。
  现在陆雯说，这衣服是陆林氏让柳氏送的，感谢陆林氏的善心。
  这话，一面承了柳氏的情，一面把陆林氏架了上去。
  陆林氏难道现在说，不是我让柳氏送的，是她自己要送的。
  这不是要陆林氏自己承认，她在陆府说话不算数了吗？
  陆林氏在陆雯面前教训柳氏，就是要展现自己的权威还在。
  自打脸庞的事情，陆林氏才不会做。
  可是，就此被陆雯架上去……也就不能继续拿这事发作。
  左右，陆林氏都是吃了瘪。
  陆林氏的右手握成拳状，可见心里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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