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裴渊很轻地笑了笑，没再追究沈怡然的用意，他只是垂着眼说：“这件事，我已有了眉目。”
他告诉沈怡然，是家中那几个兄弟托了管家，以裴渊的名义在县附近的村镇收粮，而且价格是卖给地主高了两倍不止。
平白能多挣一倍的钱，哪个庄稼人会错过这个机会，有人甚至给自己留下的粮食都不足以过冬，只为从裴家再多抠出一些油水来。
晴云秋月的小公子也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眉：“实在叫人有些头疼。”
沈怡然关切道：“他们竟打着你的名头行事？令尊可知晓？”
裴渊摇摇头。
沈怡然替裴渊感到宽慰：“我说呢，若是裴老爷知道自家儿子如此坑害兄弟，定会叫他们早早住手。”
松松端上浅底的铜盆，沈怡然在盆中净了手，又说：“你将这件事告诉你爹，趁着还未出什么乱子，说不定裴老爷就能替你摆平了。”
裴渊弯了唇：“我爹对此事是否有所耳闻，我也无从知晓。”
他微笑地看着沈怡然，笑意中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听闻此言，沈怡然沉默了。
她从裴渊的神情里嗅出裴氏家庭关系的一丝不同寻常。是不是只要稍微富裕些的家族，兄弟阋墙、父辈偏爱的戏码永远不会少？
沈怡然还在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裴渊，话未成形，便听裴渊说道：“我已派人盯着粮食的去向，还好今年岭南其他地区的收成看上去不错，若此地粮食短缺，也能调些过来，不至于造成粮荒。”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就这样看着沈怡然，浅棕的瞳仁里是安抚之色。
沈怡然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忽然笑道：“诶，裴公子，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桌上二人都是面红耳赤。
裴渊面有绯色倒还好说。从前和沈怡然相处，哪一次不是她将他逼到脖颈耳朵都泛红。
偏偏这次他莫名其妙了一把，对着沈怡然神情黯淡地说了句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大善人，似是在指责沈怡然给他发好人卡。
沈怡然再如何钢铁直女，也是翻阅过无数言情小说的，在楼上时心弦不经意一动，本已被自己即使按下，现在忽然兴起调笑一句，又拨动了自己方才那根已经平静的心弦。
这下裴渊却恢复正常了，不接着沈怡然的话讲一些微妙的言语，仿佛之前那个幽怨中带着些压迫的人并非是他。
沈怡然心想，难道自己先前真的理解错了？
罢了，他既没那个意思，她反倒没什么好羞的。就让大家把她当作一个大大咧咧，爱开玩笑作弄人的女登徒子吧。
恰好这时候小竹说的烤羊腿上来了。
丰美的肉质被烤得橙黄，浅金色的油滴似坠非坠，肉香与调料的气味一同钻到沈怡然鼻子里。饿意涌上来占据了大脑，至于旁的什么东西，都被她抛诸脑后。
“好吃！”醇美的酥肉在沈怡然味蕾绽开，喜悦如她，一时之间只能发出文盲的呐喊。
裴渊笑着说：“羊肉热气重，夏日不宜多食，你吃了这羊肉，之后可得再来一碗绿豆汤，下下火。”
沈怡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赞同：“你说的对。”
裴家的招待着实周到，除了烤羊腿，还有雪片鲈鱼、烧鹅、荔枝羹等一应美食。
这些菜品沈怡然不仅在沈大家吃不到，就算是回了现代，也不可能顿顿都这样吃。可见裴家的确有财力，对她也颇为照顾。
吃饱喝够，沈怡然露出了餍足的神情，软着嗓子道：“裴公子，多谢款待，今日欢畅，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吃到这样的饭菜了。”
“沈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多来我家。”裴公子笑得乖巧，眨着一双琥珀眼说，
沈怡然离去后，一直憋着不吭声的秦期终于憋不住了。
“公子，您先前在沈姑娘面前，不是还起了些气势吗，怎的后来又变成那副娇羞模样了？”秦期乃裴渊母亲为他千挑万选的贴身近侍，耳聪目明，即使在楼下，也将他家主子与沈姑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以为主子终于要漏出獠牙，对仙女般的沈姑娘发起攻势，没想到他却忽然收了锋芒，又摆出一副温良纯净的样子。
真是让熟悉他本来面目的秦期摸不着头脑。
“我还是喜欢她主动。”裴小公子笑了一声，摸着下巴说。
摸不着头脑的不止秦期一人，沈怡然方回家时，还沉浸在美餐一顿的喜悦里，看什么都是豁达又坦荡。
待到夜幕降临，她侧身躺在床榻，与裴渊相识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前，沈怡然忽然感到有些不解。
他为何忽然幽怨？她又在逃避些什么？
分明从前她才是那个明着肆意调笑人啊，怎么今日大家变得怪怪的，似乎某些时刻她还显得格外弱势了些。
不可以再想这些了，沈怡然，你要当女强人！她在心里暗暗地说。
种植多肉发家致富才是她最该关心的事情，与其纠结男人对自己态度如何，不如专心搞事业改善家庭生活。
沈怡然翻了个身，屏风另一侧的床上躺着林氏与沈大。
她思量着，自己何时才能攒到足够多的钱，在镇上卖个两室两厅的屋子，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都挤在一个大单间里，只靠屏风将人隔开。
袖中纸条的触感让沈怡然回神，她这才想起，一顿饱餐晕晕乎乎的时候，裴渊似乎吩咐他的书童给了沈怡然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些爱好侍花弄草，对沈怡然的多肉可能感兴趣之人。
沈怡然将字条叠好，放在枕下，合上眼，立即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在现代吹着空调上着网，随意瞥了眼自家阳台上的多肉，各色植株在阳光的照耀下，剔透又明媚，宛如花海。
就在日复一日的夏夜美梦中，沈怡然的多肉长大了。
“谢谢你，沈姑娘。都怪我，从前你叮嘱的那些话不听，见着天气炎热就可着给它浇水，要不是您妙手回春，我这棵桃美人就再也不是美人了。”
眉开眼笑的妇人说。
“不用谢我，这本就是你花了钱请我救回来的，我还要多谢你光顾我的生意呢。”沈怡然从花房中端起蓝釉盆，“如今它也长好了，您接回去接着养吧。”
妇人捧住花盆，满眼喜爱，又问沈怡然：“沈姑娘，你还有别的品种没有？这桃美人圆润可爱，可终究与那丽娜莲和胧月一个颜色，看见了也乏味。”
她顿了顿，忙补充道：“我可不是说不喜欢你的多肉……”
沈怡然表示理解：“我懂的，谁不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只是这段时间的确还未能培育新品种。这样吧许夫人，一旦有新的多肉，我定会叫人第一时间告诉您。”
裴渊介绍给沈怡然的客人果然都很优质，追求新奇，出手阔绰，待人也相当和气。
这段时间来，沈怡然的栽培值点数涨了不少，也换得起花房了，种子种了一波又一波，道具池里的釉盆也多了湖蓝、鹅黄、水红等可兑换的颜色。
只是系统很久不曾上新种子了。
沈怡然目送许夫人离去，在心里对系统说：“怎么回事，这么久了，随身空间都又开了两个，道具池里面怎么还不上架新种子？”
“我也不知道。”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焦虑，它思考了一会儿，担忧地对沈怡然说，“宿主，这不会就是我们随意调用权限的报应吧？”
“不至于吧……”沈怡然也拿不准。
一人一系统相对无言，默然片刻，听得一根瘦竹竿从远处跑来。
“姐，最后一家我也送完了，快给我结工钱！”沈枫跑得脱力，撑着膝盖停在花房前，弯腰气喘吁吁道。
“然后拿了钱又去玩乐？”沈怡然瞥了堂弟一眼，丢给他一个荷包，“诺，里边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沈枫打开荷包数了数：“堂姐，够义气！”眼神发亮地吹捧了几句，又攥着荷包跑远了。
自从沈怡然拓展出新客户，沈枫便从打扇工荣升为跑腿的。
县周围对沈怡然种的多肉感兴趣的人非常多，可是大家住的又散，订起新盆栽来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今日要了一盆桃美人，明日又想再购两棵胧月。
沈大与林氏不放心沈怡然一个姑娘家东奔西跑，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恰好这话被摇扇摇得手酸的沈枫听到，竹竿堂弟自告奋勇接了这活。
没干几日，沈枫发现沈怡然卖多肉挺挣钱，也想要些辛苦费，沈怡然没有拒绝堂弟的要求，只是说工钱按路程远近结算。若沈枫能多拉一个客户，多卖出一盆盆栽，还能拿提成。
沈李氏本不喜沈枫到处跑来跑去，就怕他野疯了，可沈枫就算不帮沈怡然干活，也会在外边花天酒地，就是不会按沈李氏所愿好好读书。
好歹给沈怡然跑腿还能从她那处拿到些钱，而且堂姐弟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沈李氏便由着儿子去了。
至于沈怡然……沈李氏在心里阴笑。
如今她使唤自己儿子，未来嫁入她物色好的人家，就等着被别家主母使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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