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丛林第一晚

萨格兰斯心里偷偷发笑，心想这一定是抢劫犯百无聊赖，编出来吓唬人，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他离开囚犯群，却瞥见角落里一个白发老头正盯着他，这叫他很不舒服。萨格觉得老头一定有经验传授，便乖乖走到了他跟前。老头咧开嘴一笑，孤零零的几颗牙证明他的确经验丰富。老头年纪虽大，耳力却好，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一开口，便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旧乐器，苍老沙哑的声音叫人忍不住捂着双耳直揉喉咙。

        “从岛上逃出来并不容易······岛上没有吃的穿的，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岛上没有人烟，三五个月也见不到活人。白天还能勉强撑过去，可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你会觉得有个恶魔伸开了魔爪，向你扑来，他湿淋淋的舌头散发着恶臭，不断吞噬你的灵魂；你会觉得无数冤鬼向你索命，他们鲜血淋淋、披头散发，咒你陷入孤独的深渊，那儿又黑又冷又无助·······”老人断断续续地叙述叫萨格浑身怕冷，头皮发麻。他赶紧站到远处，瞧着老人空洞无光的眼神，自言自语，似是刚从炼狱中逃脱。

        不过这些都没能叫萨格兰斯丧失勇气，他明白，要想在丛林中活下去，唯一的办法不是乞求上苍怜悯，而是依靠狡猾的脑袋。

        转眼已是中午时分，透过树叶间狭小的空隙，炙热的太阳将光芒毫不保留地照进林中。磕磕绊绊地穿行林中，萨格兰斯觉得头昏脑胀，呼吸困难。他决定找个凉快的地方躲过太阳的烘烤，再做打算。穿行了半日，萨格终于找到一片临湖的地带，这儿呼吸顺畅，温度较低。萨格毫不犹豫，洗了把脸，瘫倒在树下。肚子又呱呱叫个不停，萨格没空搭理，强忍着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老爹在吃鸡腿的景象，他不禁流出了哈喇子。一阵凉风吹来，萨格顿觉神清气爽，是时候美美睡一觉了。

        这一觉醒来，太阳早已落山，天也凉快起来，萨格伸了个懒腰，对着咕咕作响的肚子道：“睡梦中啃鸡腿，醒来连根鸡毛都见不到，真叫人恼火。放心，大爷亏待谁也不会亏待您。”他定了定神，才发觉除了穿在身上的一套破烂衣裳，自己还能喘气毫发无损，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再看看周围的丛林，长着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吞噬他。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耍酒疯的醉汉，稀里糊涂地跟人吹了个牛皮，打赌他能在丛林中活下去，然后空着手迷迷糊糊就真来了。而现在酒醒了，除了觉得这个牛皮还能当作日后吹嘘的资本，其他的一点都不好笑。萨格自嘲了一顿，瞅着天一点点黑下去，他不得不拾起当下最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找点吃的，填饱肚皮。

        这个不大的湖应该叫池塘，水绿油油的发黑，池塘边除了长着半人高的不知名水草，塘中还有一片未盛开的睡莲。萨格猛地一眼瞅见了那十几株肥硕的莲蓬，顿时直流口水。老天或许一直眷顾他的，萨格暗笑。他抬脚向池塘边走去，脱掉羊皮靴，挽起裤脚，下到了水中。一下水他就后悔了，因为池塘中的淤泥深不可测，慢慢淹没了他的膝盖，他猛地一抬腿想着撤回来，事实证明他错了，淤泥立马漫过了他的腰。萨格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陷进去成了万年骷髅。他好不容易逃脱一死来到这个鬼地方，可不想刚重获自由就丢了小命。

        萨格嘴里嘀咕着，这算起来是他人生第二次最无助的时刻了，当然上次是被大法师乌瑟尔宣布死刑的时候。

        可是上天并没有因为萨格忏悔或者祈祷就放过他，他虽然大气不敢喘一下，可还是不断陷下去，越陷越深，不多时候，水已经淹没了他的前胸。他抬头望着被树叶遮得密不通风的天空，长叹一口气，“管他呢，临死也得吃上一口”。萨格解开了腰带，将它抛向了不远处的莲蓬，特制的工作腰带巧妙的在莲蓬颈上打了个结，只等萨格轻轻一用力，美味的莲子便到手了。可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萨格一边往下陷，一边拽莲蓬，才发觉这莲蓬生得异常坚韧，根本拽不断。他心中大喜，意识到上天递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马上使出吃奶的劲猛拽不休。果真他在与淤泥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虽然他总要回到岸上，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忙着将莲子一个个抠出，塞进口袋。不过这个过程中他早就想清楚了，他准备游上去。他没敢解下腰带，生怕再次陷进去。要是连救命的稻草都扔了，那他真得玩完了。

        幸运的是萨格终于逃上了岸，不幸的是萨格双手提着裤子，眼睁睁瞧着那根质地优良、功能强大的皮腰带挂在池塘中，而他无能为力。就当是留作纪念好了，不过萨格很清楚，那根腰带换来了他全身而退的机会。放弃一根腰带，大不了再买一根，要是小命丢了，拿什么也买不到，不过萨格知道很多人明白却做不到。不过他能做到，说到这儿，他得感谢他的老爹布鲁斯将他带上了这行。

        在搬了无数次家后，萨格发现从典当行里卖出去的东西，总会再下次搬家时遇到，这叫他不得不思考，冥思苦想后他一拍脑袋总结出了另一条真理：哪怕东西再珍贵，再美好，它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人也得不到。若是落到你手里，你唯一能办的事就是好好欣赏欣赏，发几声感慨，赞美一番，然后替下一个主人保管好，仅此而已。

        萨格离开了这个看似平静，却满是凶险的池塘。他边走边把莲子塞进嘴里，用力咬着。莲子十分的清香却是他意料之外的。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萨格清楚，昼伏夜出是很多猛兽的习性，他得小心了，他可不想刚出虎口又入狼群。

        漆黑的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萨格摸摸索索小心前行着，他想找棵树爬上去休息一晚。可是很快他发现他得为白天睡懒觉付出代价，因为四周布满红眼睛、绿眼睛，看样子个个精神抖擞。他低下身子，在丛林间快速钻来钻去，猛地却瞧见不远处有一堆火光。在如此黑暗的丛林中突然出现一堆火，任何人都抵挡不住这光明的诱惑。萨格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生怕晚去一步就被别人夺走。

        眼看到了火堆旁，萨格却警醒地停下了脚步，他可不是个傻子。他躲在一个大树后面，仔细观察这一切。火堆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麋鹿，火堆旁坐了两个大个子。萨格瞧见他们黝黑的皮肤、卷曲的棕色短发，便知道他们是第七帝国放逐来的囚犯，因为他们是蛮族人。扑鼻的香气不时从火堆旁飘来，钻进鼻腔中，刺激着他的胃，萨格贪婪地咽下口水，不过他并不打算去招惹这两个大个子。蛮族人生性野蛮，他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借着微弱的光，萨格窜上了一棵大树，他听着树下的两个大个子大声咀嚼的声音，咽了咽口水，合上了眼。

        这一夜实在难熬，萨格满脑子糊涂账。

        他梦见自己跌跌撞撞闯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日出也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寒冷，只有遮天的密林，嗜血的魔兽和残暴的魔王，只有危机重重。

        那一夜月黑风高，在一个白袍法师的率领下，他们从弱小的精灵城堡出发，只身前往魔王的老巢，希望一举除掉魔王。不幸的是，魔王早就猜透了他们的意图，强大的魔族军团将他们分割包围，巨大的魔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填饱肚子。他拼尽全力，身负重伤却始终不能摆脱险境，最后绝望至极，他只能坐以待毙。不幸中的万幸，就在魔兽向他扑来之时，一个身披甲的女战士从天而降，瞬间化作一条巨龙，咬向魔兽，魔族军团见状大惊不已，顿时不知所措。巨龙却抓起他凌空飞去。

        他本以为命中有贵人相助，正暗自庆幸，不料那巨龙却猛地抛下他，任由他从高空跌落。他猛地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过头看去，巨龙已化作人形，正是乌瑟尔奇怪的女儿。而他正直直坠入深渊·······

        萨格喘着粗气猛地坐起来，抹掉额上的汗珠，竭力平复心绪。这个梦到底什么意思？乌瑟尔的女儿到底有什么来历？回忆起他在狱中竭力打听到的一切，更是迷惑。乌瑟尔虽贵为魔灵国师，为民众熟知，却极少有人知道他有个女儿。而乌瑟尔的来历也是神秘不已，只有星星点点的传言。

        多年以前，瓦蓝岛巫灵族中出现过一对双胞胎兄弟，二人天赋极高，很快便修炼成了绝顶法师。兄弟二人一母同胞，长相自然一般无二，可是心性却大不相同，哥哥一心向善，修习光明魔法，弟弟却崇拜暗黑魔法。上任元老去世后，领袖便要在兄弟二人之中选出。所有的魔法家族开始认真思量，生怕站错队伍，影响前途。后来在两兄弟之间发生了一场大战，但结果却无人可知。不过大战之后，瓦蓝岛本来就少的法师家族更少了，剩下的家族也匆匆搬离，逃往各个王国。乌瑟尔是暗黑家族的一员，他逃到魔灵，当上了国师。除了这些，没有人知道的更多了。

        萨格赖在树上不想起床，但想到要是不趁着白天搞点吃的，晚上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所以他痛下决定准备起床。他悄悄往树下看了看，两个蛮族的大个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嘿嘿一笑，准备溜下去，不想一声喊叫却吓了他一跳。

        “嘿，你是谁？”

        循着声音，萨格四处望去，在临近的一棵树上，萨格看到了那两个大个子。他俩各躺在一个树杈上，摸着肚子，直直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只烤全羊。

        “萨格·兰斯。”萨格怯生生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生怕激怒他们，被抓住活剥吃了。外面的传言一向如此，说第七帝国的蛮族人喜好吃人。

        “你犯了什么罪？”大个子又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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