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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章 来风喧嚣


关于守天阁,在轩辕偲的印象里,轩辕玄从未提到过。若不是那一晚在此乐间,切切实实从  宜王口中说出,他根本不相信老皇帝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秘密组织。

  据宜王所说,守天阁布下的情报网络早已渗透进了南霈境内的方方面面,士农工商皆有安插耳目。像时依这种,不过是最为浅显的而已。至于那些隐藏更深的,除了守天阁主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些人有的潜伏了十几年,有的甚至借由身份暗中行动了半辈子。

  当然他曾怀疑过宜王这些话的真实性,但得知珣妃乃是张氏后人以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个看似胸无大志的叔叔,竟这般神通广大。

  或许这些信息,早就不是秘密,否则自己的父亲怎么会偏偏找上了宜王合作。明显,就当下形势来说,宇王才是最有可能将太子扳倒的。

  时依说话时表现出的那种悲苦,在轩辕偲眼里看来,竟还带着些消沉与颓唐。

  轩辕偲一直以为,正是这个清冷寡欲的女人身上,有着一种好似不食人烟和愁苦的超脱,所以才会令自己第一眼就深陷着迷。恍惚间,他发现其实时依也有鲜明的情绪,只是更多时候都被外表所隐藏。

  “人与人之间本该是具有信任的,猜忌只会吞噬掉人性中的美善,使人丑恶。”轩辕偲慢慢给自己斟上了一盏水,望着时依道,“失去信任就会产生隔阂,而隔阂会让人忘却什么是情义和公道。”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时依的眼神有些幽深,“如今的守天阁的确早已背离了当年的初衷,但野心才是助长这一切的本源!你敢说你没有野心?”

  什么是野心?轩辕偲一直以来都认为,这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便有的好胜心。只是大部分的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挫折或是困难,早已放弃了抗争,逐渐湮灭;而有的人却会一往无前,甚是顽固得偏执,与人相争,更与天争。

  玄者,幽远也。轩辕偲突然想起了祖父,可能当初轩辕栐也是对自己父亲是抱有无尽期望的,就像轩辕玄为自己起名为偲一样。有时候,野心早已在一个人尚未出生之前便已强加了身上。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自启蒙以后,他印象中的轩辕玄就一直是个严厉的父亲,往往很多事都凭着自己慢慢琢磨才明白的。

  “如果活着也算,那便是吧。”轩辕偲短暂失神之后,将话题岔开,“你刚刚说守天阁主不仅是你的师父,此话何意?”

  时依抬眼看人一眼,悠悠的说道:“往后你自然会明白。”

  广明苑——

  陈潜作为嵥国使臣,即使南霈朝廷决意将会晤推迟到北霈来使之后,但对其该有的礼节却是分毫不差。将他安置在广明苑之中,一方面是给予最好的待遇和规格,另外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太子的诚意。世人都知道,广明苑号称南霈太子之离宫,能让陈潜居于此处足以彰显对议和撤军之事的态度。

  陪月阁紧挨案头山水楼,幽静之极,茶香沁人。建造阁楼所用木材分别为钦州化碧、隆州星汉砂、平川深稔、楫州三光聚的茶树树干。共有四室,一室琴瑟,二室弈棋,三室作画,四室书法。

  将他安排在这里,也是轩辕偲再三考虑之后才决定的。陈潜隆续五年生人,而今刚过五十,少好军谋,博览经史。其父为嵥国前任太尉,曾助章帝建制,安定朝廷有功。故受恩荫,弱冠为直郎,伴皇子左右。陈家早在曹魏时期,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家族,后代子孙基本都为所处政权中的高官。后经历八王之乱,导致家族四散出逃,遍布各地。进入嵥国境内的这一支,传至其父手中,已经是位极人臣,坐到了三公的高位。

  凛宗陈氏在嵥国初立时,曾官拜丞相。一朝天子一朝臣,嵥高祖死后,穆帝继位,陈氏的风头开始被狠狠打压。直到永炎十六年,陈氏协助当时攸王发动宫廷政变,之后才又逐渐回归到权力中心。

  虽然凛宗的陈氏没有南霈世家那般庞大,但和嵥国三大异姓王家族一样,都是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所以哪怕是嵥帝也要忌惮三分。

  出于这样的原因,轩辕偲自然也不敢慢待了他。

  “今天的风甚是喧嚣。”一名东宫率卫出现在陈潜的身后。

  陈潜像是无视人的说话一般,继续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中的铜钱,上回在宜道被永王射碎了随身的玉佩之后,他便将一枚章帝年间发行的大钱替作了护身符。这个说话的率卫,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周正身材高大,眉宇之间还透出一股书生的酸腐之气,但眼中却神采奕奕。

  见陈潜无意发言,这中年男子倒是自顾开启了话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凛宗早就忘了平川城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听语气像是带有委屈,更带着讽刺。

  陈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绣衣直使本就是我大嵥最锋利的剑,青缎更是最高机密之一,不到万不得已,岂能随意启用?”

  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向陈潜行了一礼,才道:“不知指挥使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永王公子轩辕偲,你可熟悉?”

  “他?”中年男人的语调不禁突然间高出了几分。

  陈潜似是感觉出了什么,诧异道:“你们很熟?”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哼道:“岂止是熟?若不是他坏了我的好事,我怕是又能靠近南霈的中枢一步。指挥使是想报仇?恕我直言,眼下的轩辕偲可比在延平的永王还要难缠,老皇帝、太子乃至宜王,都与他联系紧密。”

  “南霈的五皇子轩辕烔?”老皇帝和太子对轩辕偲多加恩宠袒护,这并不奇怪,毕竟从政治的角度来说,永王公子的意义非同一般。但轩辕烔也在这个行列,陈潜是没想到的。

  “此人表面上看来是众皇子中最为乖巧的一个,行为举止都颇为规矩,没有什么大动作,实则胸有大志,目光长远,韬光养晦。多日前,他已被封作隆州宣抚使。”

  陈潜沉声点头应和道:“出身在皇室家族,有这样的城府并不奇怪。你说轩辕偲坏了你的好事,又是为何?”

  “在下如今任职京兆府少尹,与平川商氏乃是姻亲,本想借着商家公子与范家之间的联系,跻身入南霈世家圈中。可……轩辕偲竟将人给我杀了!”这中年男人,正是范密。

  陈潜思索了片刻道:“似乎永王和这些士族之间仇怨颇深,他们就这样忍气吞声?”

  “虽然他将现场布置的巧妙,又有宜王暗中帮助,将罪责推到乱党身上,但我敢肯定就是他所为!”范密面露凶光,咬牙说道。

  “你只需将轩辕偲是个怎样的人告诉我,我想知道他的生平。”

  范密摇了摇头:“在下虽然在南霈待了有二十年,但延平那素来很少能有什么耳闻目见,永王的防备很周全。我所知的,只有轩辕偲乃永王独子,但永王却无立他为世子的打算。”

  “还有吗?”

  “再往近了的事,想必指挥使也听说过了。”

  范密突然一拍额头:“上次他曾托礼部侍郎置了一块影壁,亲提自训。”接着,他将轩辕偲所写的《等风》一赋,大致上念道了一遍。

  听到范密这么一说,陈潜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音八方以激昂兮,闻之者悲伤;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有点意思……”

  范密疑惑道:“这……有何门道吗?”

  陈潜呵呵一笑,慢悠悠的说:“年轻气盛,踌躇满志,一身抱负,傲气十足。这样的人,又怎么心甘情愿做一个质子,按照其父亲所规划的方式活着。”

  范密一转话锋:“指挥使的意思是,轩辕偲与永王其实是父子离心?难怪老皇帝会突然下诏,将之封为诚议大夫,还赐了庄王府邸给他。在下是否应该改变策略,接近轩辕偲,让他为我大嵥所用?”

  “一个诚议大夫对我大嵥来说,能有何用?况且父子离心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若要想成事,还得从南霈的根基入手!”陈潜顿了顿道,“麻雀,你记住,不管情势如何变化,你的任务只有一点,那就是扎进南霈的世家贵族圈中,尽可能的挑起士族和皇族的矛盾。其他事,自有别人去做。”

  范密不由怔了一下,很是吃惊,听话音能明白,南霈朝廷里潜伏的绣衣直使绝非不止一个:“指挥使放心,麻雀不会忘记身为青缎的使命!但在下还有一言想提醒,轩辕偲的心思迄今为止从未明确表露过,贸然出手,恐会……为大嵥万年着想,还请指挥使三思。”

  陈潜露出神秘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能为我所用,助我成事,管他到底是只羊还是狼。当然,要是能为南霈再养出一只豺狼,再好不过!”

  “可他毕竟是永王之子。”

  “只要杀不死我,等我回到凛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扶阳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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