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章 野心勃勃

听完宜王提出的要求，轩辕偲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这是摆明要把自己一同拖下水。短暂沉默之后，轩辕偲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松：“本来我对商溪就心生厌恶，若能借此机会给那些敌视延平王府的人立威，往后也能少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轩辕烔没想到他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忍不住问了一句：“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按商悟的性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轩辕偲低眉看了看杯中酒，轻轻嗤笑起来：“纵有深仇大恨，但归根到底并非是我出手杀了他。按照叔叔的计划来看，无非就是故意栽赃给我，这么浅显的手段，想来太子殿下以及东宫詹士府的那帮属僚也是明白的。”

　　“侄儿这般鼎立相助，我真不知该如何相谢？”

　　“谢字从何谈起？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近来陛下对我施以百般恩宠，可能在某些人那早就眼红嫉妒，甚至惶惶不安。”轩辕偲很是清楚，若要确保自己在京为质的这段时间安然无恙，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的。虽然太子一直照顾有加，可他是东宫储君，也意味着将来会是南霈的国君。延平王府现在是一股他心心念念的助力，但往后也会成为帝王路上的阻力。所以，找一个境遇同样困难的人抱团取暖，才是上策。

　　很显然，宜王正是不二人选。

　　轩辕烔送了口气道：“你放心，往后只要叔叔还在京中，就不会任人随意责难于你。”

　　轩辕偲抬起头，笑容有些惨淡，带着几分哀伤：“想来迷药也该奏效了，多余的话就不用赘述，叔叔先且回避吧。”

　　嵥国徐州簇狭关下。

　　夜幕将临，虞昌带着十名铁骑骁卫手持令牌，悄无声息通过了嵥国北军设下的关卡。作为道君轩辕柯秘密派来洽谈徐州归降事宜的使者，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韩政却丝毫没再有任何动作和消息，他的心里实在忐忑不安。

　　残月挂于东山之上，朦胧中透着几分神秘的色彩。突然，夜鸟一阵啼鸣，惊得虞昌险些摔下了马。

　　“国公当心。”

　　一名骁卫第一时间策马上前，扶住了虞昌的胳膊，同时轻声说道：“一连多日杳无音讯突然造访，属下总以为太过冒险。”

　　虞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即使旁人不说，自己心里也没底。北霈朝廷为韩政开出的条件是很优渥的，几乎是在变相默许且承认他割地为王的合法性，比较东北的三藩来说，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准确来说，自北霈建立以来，从无异姓封王的先例，更别说给予驻兵领军的权利。虽然也有像翼王一样领军征伐的情况，但本质上兵马是归属中央朝廷的，而轩辕柯给韩政许诺的却是自由节制本部兵马。

　　“你怕了？”虞昌叹气道，“簇狭关于我朝而言，乃是要害之地，一日不能收复，便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骁卫神情黯淡，作为常年领军屯守塬山的主将，他自然懂簇狭关的重要性。“让韩政归附，无异于与虎谋皮，他若能背叛嵥国，往后也会背叛大霈。属下就怕万一情况突然，反会伤及自身。”

　　虞昌沉吟了片刻，类似的设想他早有考虑到：“只要簇狭关归于我手，韩政是不会生出异心的。”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进了簇阳县城。经人通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韩政才让手下士卒将虞昌请进了府邸。

　　刚一见面，韩政的一双眼睛里就闪烁着寒芒，神色冷淡：“虞国公这是不信本王？”

　　虞昌目光有些闪躲，顿了片刻才道：“二十日过去了，不知韩王考虑得如何？”

　　“考虑什么？”韩政带着几分惊讶的意味。

　　“改弦易辙，归附大霈。”虞昌皱眉问道，“莫非韩王这是要出尔反尔？”

　　韩政淡淡一笑，抬手示意请人坐下，不慌不忙的说：“虞国公何必这般心急，徐州投靠北霈朝廷可是大事，若不准备完全面面俱到，何以应付眼下的汹涌局势呢？”

　　“还请明言。”

　　“好，爽快。”韩政眸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微微笑道，“首先你们得确保南霈在延平不会和谈撤军，其次我要供给十万大军两年的粮草军械。”

　　虞昌苦笑道：“韩王此举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南霈朝廷是战是和，我国如何能干涉得到？再者，十万大军两年所需，数额庞大，可否减免？”

　　“本王也不想为难国公，这都是手下将士们的意思。一旦蕴安无战事，扶阳王的东军就能随意调动，徐州可就危急了。”

　　“这一点，上回虞某说了，只要嵥国军队逼近杀虎口，我国大军随时可前来助战。甚至战事吃紧，皇舆军也可调来。”

　　韩政嘴角上扬到一个诡异的弧度，哼道：“你我都是带兵之人，若任由你北霈大军越过昼门关，谁敢保证不会假途灭虢？本王可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在他人手中。”

　　“既然韩王内附，我们就都是大霈的臣民，虞某怎会行此下作手段？”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虞昌牙关紧咬，突然站起身子，冷冷望着韩政：“明白了，阁下想来是得了什么消息对吗？那我也直截了当告诉你，只要拿不到萧然岭和簇狭关，北霈是绝不会将粮草供给于徐州的。”

　　韩政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自顾笑道：“徐州是否危急，本王是否真的到了要归附北霈的那步，光凭虞国公说了可不算。毕竟我与李戡之间交情非浅，即使有人撺掇，轻易是不至于刀兵言欢的。而且以目前凛宗的情况来看，何以支撑内耗？”

　　“这么说，你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归附北霈？”

　　“想是肯定想过，可有个词叫待价而沽。我若不表现出倾向，能得到国公亲来商议的诚议？能让凛宗的那帮人看见，徐州尚有退路？”

　　“韩政！你如此戏弄北霈，戏弄道君，就不怕我塬山大军尽起，强攻夺下徐州？”

　　“呵，虞昌你是老糊涂了？”韩政眉头一挑，像是在故意寻衅一般开口，“若你还不怕败，大可领军前来送出头颅。”

　　韩政起身踱步，慢慢走到虞昌的面前，稍稍偏头望着屋外的夜幕：“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道君居然还不治罪于你，真是心胸宽广啊！”

　　被戳到了痛处后，虞昌说话时的双唇都在颤抖，怒斥道：“败又如何？只要虞某一日不死，道君尚且信任，有生之年定要夺回簇狭关！韩政，我本好心好意为你谋得一条生路，你倒不识好歹，真以为我北霈不敢用强？”

　　“这一次算你借力恫吓住嵥国朝廷，可下一次你又该怎么办？若届时再想故技重施，虞某可不会上当。”

　　“为什么你就断定李戡不会容我？”

　　虞昌冷笑道：“因为你有野心，你不甘屈居人下，甚至想取代李氏！”

　　韩政故作意外，表情戏谑道：“想不到我这些心思竟被你看得这般透彻？难怪凛宗有那么多人说我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虞昌不屑看人，将头转向他身后挂着的舆图：“自你承袭王爵，领军徐州以来，至少有四次机会可以挥师出关，下塬山过贝水直逼皓京，但你却没有这么做。”

　　说完，不由长长叹气：“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再无相劝的必要，往后还是战场上见！”

　　韩政看人拂袖要走，突然伸手按住了虞昌的肩头，他的笑容得有些瘆人：“公国稍安勿躁，归附之议虽然难成，可不代表我们就得反目成仇啊？”

　　虞昌疑惑看人，想不通韩政这是要唱哪出戏：“有话直说。”

　　“很简单，我不要做你北霈的亲王，也不做嵥国的定北王！”

　　“难道你要自立？”

　　虞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疯狂且不切实际的念头，可望着韩政那副自信从容的表现，又不像是说虚言。徐州的地理位置，若是自立，完全不是问题。南北两处皆有高山险关天然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同时，也有着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属地狭小。下辖一共只有七县，民众不过二十万，粮草自给自足尚且困难，就别说军械铜铁。

　　以这样一块地界，想再无外力帮助的前提下，还维持十万兵马的规模，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要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又无法与嵥国朝廷抗衡。

　　韩政摇摇头：“我现在和自立有区别吗？不过只是在形势上，尊李戡一声陛下罢了。”

　　此话倒也没错，虞昌不解道：“那你刚刚是想表达什么？”

　　“你先前不是说了吗？我有取代李氏的野心。”韩政伸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戳了一戳，“你们负责将扶阳王的东军拖住，而我将挥师南下。只要拿下凛宗，徐州拱手奉上。这样的买卖，是不是比先前的大多了？”

　　虞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政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不过，这倒也不是痴人说梦毫无可行性。毕竟嵥国新君初立，且刚刚平复叛军，各方面都是元气大损。此时若带领十万精锐北军，攻占凛宗还是有胜算的。

　　“除此之外呢？”

　　天生不会掉馅饼，韩政如此精明的人，又岂会给北霈白占便宜。

　　“不遗余力，助我称帝。我给你时间回去转告道君，若是一拍既合，我等再行商议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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