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章 商船遭劫
四月二十一,钦州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州府城外的淞浦渡口一艘挂着北霈旗帜的楼船缓缓开近江岸。接到礼部诏命的刺史孟宽,此刻正率领着一众官吏夹道迎接,于此同时,东镇戍府亦调拨了一支舰队,巡行沿江。
皇舆军陈兵对岸的消息,如今在钦州城里已不是秘密,要不是北霈后续提交国书出使,南岸早已是一片人心惶惶。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像楫钦二州这样少有兵戈戎事发生,实属不易,故而当地的世家极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兵事向来凶险,谁都不敢保证有必胜的把握,战火蔓延到江南,首当其冲利益受损的便是这些豪门贵族。一旦开战,田赋商贸必会收到影响,甚至连身家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江琴下船的时候,随行不过只带了一百护卫,距离孟宽尚有百步之远已经是笑口大开,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孟刺史,上次相聚逾今两载,别来无恙啊。”
孟宽笑着打趣回道:“能劳仁义大侠挂念,宽之荣幸!”
作为北霈的封侯,江琴是个极为特殊的勋贵,他向来无心从政,反而专情山水,纵马江湖。自青年时便时常游历四国,访问无数名山大派,与武林人士来往颇多。在武学造诣上更是一支独秀,堪称北霈第一人,独创的问琴剑法尚未有过败绩,加上其人又侠肝义胆从不持强凌弱,江湖上的人都尊称他为仁义侯。
“虚名而已,何必挂在嘴边?”江琴摇摇头推辞了一句,立身站定之后,又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视小声问道,“东乡侯这是回京了么?”
年前两霈达成通商协定,正是由江琴在中间牵线搭桥才促成的,他和周飒然虽然国籍有别,但向来私交甚笃。这点,孟宽也是清楚的,所以当他问起周飒然,自然也没感觉到任何惊讶,想了想说道:“东乡侯深受陛下看重,前些日子赶往南疆受领监军一职,约莫年底便能得胜而回。”
江琴有些意外,负手在后忍不住长长赞叹了一句:“前有公瑾,现有伯然,果真周郎风范,叫人敬佩!”
孟宽嘴上附和,但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谁都知道南疆战事已接近尾声,现在换成任何一人前去领职都是白捡功劳。大概率这是东宫的手笔,想在宇王口中分得一块肉吃。“蓝田侯谦虚了,以宽之见,能代国出使亦是不凡。何况,如能促使南北和睦亲密无间,将来史官做笔也将青史留名。”
虽然这都是些漂亮话,但从场面上来说却是营造了一片和乐融融的气象。江琴知道孟宽是在隐晦打探些口风,想来皇舆军拔开的消息还是比较牵动南霈朝廷的神经。“那依孟兄来看会是存于哪国青史之上?”
孟宽苦笑连连,能坐在刺史位子上的,又岂是庸碌之人,巧妙岔开话题:“自然是霈国!”
不管是北霈还是南霈,大家本就是一家人,所以都以霈名国并无不妥。至于以后谁能一统天下,只有天知道。
作为一国使臣到访,孟宽必定不会慢待了江琴,在进钦州城的一路上,沿途早已做足了安保护卫工作。上回楫州水寨发生的事犹在眼前,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到了驿馆之后,钦州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派人前来参加宴席,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几乎都要堵得水泄不通。不仅只有朝廷关心北霈的意图,当地的贵族更是迫切想知道道君是不是真要挥军南下。
于国而言此乃国事,但对世家来说也是私事,能提早得到消息,也好早做筹谋安排。召集部曲私兵也好,携家带口去往平川避难也罢,总归是要花时间的。
期间,江琴也将出使的一应通关文牒悉数交给孟宽查看,从人员名单上来看,除了蓝田侯之外,并无任何北霈官吏。
宴席上世家中人各种旁敲侧击,企图问出皇舆军陈兵江北的意图,但江琴都十分巧妙的以不涉政事,代君出使而搪塞回去。等众人纷纷都离开驿馆之后,孟宽才有了机会与他单独相处洽淡。
谁知刚要开口,沈致却赶来了。
这是位年轻的公子,从年岁上只比沈放小了几天,本为沈氏旁系子孙,但因为沈锡平一直无所出,才被过继到了膝下。他一向无心仕途,对经商之事颇为热衷,故而钦州沈氏便也早早的交到了其手上主事。
“没看见侯爷在此,怎可莽撞进来?”孟宽皱眉斥责道。
江琴对这二人的关系还是有所了解的,笑呵呵得为沈致解围道:“孟兄何必苛责?你我都是多年老友旧识,不用拘礼。”
沈致微微低下头,带着致歉的目光看着江琴:“侯爷勿怪,实在是有些事发突然。”
说完,他又对孟宽说道:“舅舅,周氏有一艘商船在澄川海域遭到海寇劫掠,有几家公子也在船上,方才送来勒索赎金的书信。”
澄川地处维扬北端,也是北霈临近海域的几座州府之一,是南霈商船前往高丽海贸的必经之路。海寇作乱这是时常会有的事,但周家商船会被劫掠,倒是头一次发生。毕竟周氏每逢出海,都会派遣一支人数不少的水师护航,以往也是有过海寇骚扰的事,但几番接触交战之后,都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而逃,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去招惹。
孟宽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奇怪,转头看着江琴,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按下心里的疑惑:“蓝田侯对澄川海寇可有了解?何时冒出了这样一支厉害的贼人?”
江琴也很是吃惊,澄川海寇前不久才被北霈朝廷派兵清剿过一次,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恢复实力?再者,周氏船队的海战实力他最清楚不过,能将护卫水师击败,出动人数必然大大超过。
难道这又是道君逼迫南霈撕毁与嵥和谈的手段?
“孟兄此问,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实不相瞒,澄川海寇之祸前年才被我国朝廷肃清,此时冒出来的……应该不是。”
孟宽不是很相信他的话,自从南霈与嵥国和谈之后,北霈没少搞过小动作。若是以威胁海贸逼迫世家让步,倒不失为一出妙计。可江琴一向诚恳待人,对自己更是从未有过什么欺瞒的举动,他既然说不知情,那么有极大的概率并非北霈朝廷所为。
相比来说沈致就显得有些急躁了:“侯爷你可知晓,船上几位公子都是出自楫、钦以及平川名门,他们若有三长两短,世家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琴不涉朝局,但对国家状况多少有些耳闻。这些年来北霈一直四处征战,攻打徐州,北驱匈奴,挥军西域,以及对东北割据之三藩节度使也磨刀霍霍……财政方面连连亏损,入不敷出,若不是先帝留下的基础还算雄厚,早就架不住道君这么折腾。
尤其是这次皇舆军南下维扬,表面上看是要对江南跃跃欲试,实则不过虚张声势。真要打起来,北霈根本支撑不了庞大的军费开支。所以,他也不相信道君会轻易触碰南霈的底限,挑动江南世家贵族们本就敏感的神经。
猛然,他像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一改平静神色,凝重说道:“或许是他人所为,去往高丽的航海路线上可不止经过澄川一处。”
孟宽立刻明白过来,襄平也是必经之地,北霈三镇节度使佣兵割据早就不是秘密。诚如江琴提醒的那样,如果三镇能成功挑起两霈之间的龃龉,那么北霈中央势必无法全力应对东北的局势。
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否则也不能占地为王。
沈致可不管这些,反正商船是在澄川出的事,自然是要向北霈讨要说法。
“侯爷您作为使节,出使我国,本是带着诚意而来,但现在使出这样卑劣下作的手段,一旦那些大家氏族得知,恐怕您一时半会是走不出钦州城了。”
话中饱含威胁之意,谁都听得明白。虽然江南的世家贵族是胆小惜财,为了避免战争常息事宁人,但泥人尚有三分火,北霈背后捅刀子搁谁都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再说那可都是各个家族未来的继承者们。香火传递,自古都是天大的事。
孟宽拍案大喝,厉声说道:“放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蓝田侯作为北国使者,那便是陛下之客!怎可出言不逊?”
从字里行间分析,这件事目前应该还没传播开来,缓了缓口又问:“沈家也有什么子弟在船上么?”
沈致瘪嘴回道:“没有,但有一批上等的高丽美姬,那可是要送往京中献给陛下和东宫的年礼!侄儿可是花了一笔不少的钱财。”
高丽美姬在四国之中,都是极为抢手的,毕竟算是异域风情。别说南霈士人喜欢,就连北霈的官场也以能拥有一名高丽侍女而感到自豪,物以稀为贵。孟宽不禁又瞪了沈致一眼,气他居然堂而皇之说出这些话,多少有些丢了南霈的颜面。
好在江琴是个江湖气息甚重的人,他倒是觉得沈致是个落落大方之人,直来直去很对胃口。所以,也不在意他的无礼,笑呵呵道:“沈公子不必担心,高丽美姬若是丢了,本侯赔你一众西域美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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