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意欲何为
下了早朝之后,太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返回东宫,也没有去往中书省府衙,更没有去章台宫面见皇帝。昨日在朝堂上与徐亮、侯晨二人闹得不欢而散,但他一点也不担心。自从宇王领了枢密院正使一职之后,这种情形几乎三天两头都会出现,老皇帝早就习以为常。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显得匆忙,快走到宣武门的时候,突然停下。
跟在身后的中黄门有些措手不及,差点摔了跟头,稳住身体才诧异得开口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不去皇后那了?”
太子皱了眉头并没有回答,开口问道:“五弟现在何处?珣妃那,还是宫外?”
“宜王这两日,都在珣妃宫中,毕竟离了京城,再想回来就不容易了。殿下要去?老奴这就通传!”说完,中黄门就要提起衣角,准备一路小跑。
“无需通传,不必惊扰到珣妃。”太子连忙制止了他,半晌才又说道,“去备上酒水,本宫要和五弟谈谈心。”
当轩辕偲乘车到丰乐坊的时候,沈家两兄弟已经等候了有大半个时辰。在这期间,轩辕偲吩咐丁占去办了两件事,其一遣人去京兆府打探关于冬和堂的审理结果,其二则是写了一封书信送回延平。
这处沈宅的规制很是一般,只有门庭较为宽广,正门前也不曾立有镇宅的瑞兽。沈牧和沈放一左一右站在墙边,直到轩辕偲下了马车之后才一齐上前。
“牧对偲公子仰慕许久,能屈尊而来,蓬荜生辉。”沈牧的笑容很是和煦,行礼动作做得也极为到位。
相反,沈放则是简单的拱了手:“楫州城一别,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轩辕偲稍稍一愣,仰头笑道:“一见如故,岂能忘却?”
他虽然不知道沈牧意图何在,但对沈氏一族的印象倒还不错,不管是朝廷上还是东宫赴宴之时,沈二爷以及沈三爷都未曾对延平王府有过不利的言行。
于是,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赶忙向沈牧还礼:“詹士说笑了,偲不过是个出自穷乡山野的小子,承不得谬赞。”
沈牧哈哈一笑,不再赘言,伸手请人进门。
跟随而来的王府亲兵,他一个没带,全数留在了外面。
会客堂中,几名姿色不错的婢女正小心翼翼的在轩辕偲案前侍候,又是斟酒又是揉肩扇风的。
“偲公子有意在京中购置宅院?”
轩辕偲点点头,回道:“朝中诸事繁忙,太子殿下本就分身乏术,若还在广明苑中叨扰,偲实在有些惶恐不安。”
沈牧凝神注视他,手指轻轻绕着酒樽的底部划了几圈才说:“若不是舍弟今日认出了公子的家臣,牧还不知这事。照理来说,此乃一桩买卖,再寻常不过。但……”
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非常之时,我有一言,不知公子可愿一听?”
轩辕偲感到意外,瞥眼看着沈放,其人正自顾饮酒,将身子立得更加挺直些说道:“詹士直言便好。”
“公子为何进京?”
“为质。”
轩辕偲很平静的回答着。
沈牧的神情带着一丝吃惊,同时又有些赞许,敢这么堂而皇之说出为质,其内心必然是坚韧且自信的。
“那可知宜王为何要去隆州,太子也并无任何反对?”
对比上个问题,这个就显得敏感了。当时轩辕偲虽然在场,但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甚清楚,何况那是老皇帝钦定的,怎么看都和延平王府无任何瓜葛,他也懒得去考究。但此刻沈牧特意提起,想来还是有些门道在里头。
作为东宫詹士之一,沈家的公子,未来自然也是南霈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沉默了一会,反问:“此来是为购置宅院,詹士也知偲乃质子,有些事还是不谈为好。”
沈放像是若有所思,声调提得很高,话中满是讥讽的意味:“家兄一向心思深沉,凡事总爱琢磨出个子丑寅卯的。”
沈牧并不在意,而是长叹了一口气:“公子才思敏捷,难道看不出太子的心思?隆州之事不过是用以逼迫宇王殿下退步的铺垫,追根朔源而是要正君道明臣职。”
“与我何干?”
“东宫储君即是未来之天子,公子是延平未来之主,那太子是南霈未来之君。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詹士是有几分吕相的风采。”轩辕偲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沈牧微笑道:“太子若已允准搬离广明,说明对公子是极度信任的,相反公子若是私下购置宅院而不知会,是否不够妥当?”
轩辕偲脸色一变,之前只认为太子是说的客气话,但现在经他这么一提,立刻醒悟。虽然不知道沈牧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就当前来看,他对自己还是善意满满。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往下也就无须再多话,不过此来的初衷还是不能忘记。
“听家臣说,詹士愿以九百金出售?”轩辕偲特意加重了九百的咬字。
沈牧扬眉而笑:“只要偲公子喜欢,拿去就好,不谈钱财。”
轩辕偲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偏过头看着沈放,不可置信。
“这点钱财,对我沈氏来说算不得什么。”沈放的目光很平静,耸肩说着。
不愧是三大世家之一,出手就是阔绰,轩辕偲实在有些羡慕。想自己作为延平王府的公子,囊中也不过千金之财而已。从神色来看,沈牧送出一座宅院,就如同饮水那样平常,甚至还有些欣喜。
他很是扭捏,纠结了半天才羞涩说道:“那怎么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轩辕偲知道天下岂会有无本的买卖?
沈牧举樽邀饮,显得很是豪迈:“牧与公子一见如故,本来君子之交该淡如水,钱财身外之物而已。若公子不弃,愿效管鲍之谊。”
轩辕偲连连点头,接下来就是一顿谈天说地,从天下大势论到了先人著作。
不管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意图,但有一点轩辕偲可以肯定,那便是只要宇王尚未离开中枢一天,东宫一党便不会对自己不利。沈牧的亲近,从各方面考量来说都是好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延平王府和士族的矛盾,那是轩辕玄和朝臣们的事,就是轩辕偲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他从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对的。
泬水,大明山。
昨日夜间的一场大水,将蛮王达撒比的九万大军冲的七零八落甚是狼狈。兵力上的损失不大,也就千余人失踪或是溺亡,但士气上可是有着极大的影响。
前脚还沉浸在占领敌军大营的兴奋之中,后脚就被人摆了一道,这种大起大落的滋味最是让人难受。好在,蛮军也不是一无所获,有熊族的战士在围剿中活捉了一名南霈军队的将官。
所以,当天色亮起之后,九万蛮军重新集结休整,朝轩辕烨败退的方向追赶,一直到大明山脚下才扎下营寨。
江寒的防御工事做的很是完美,堪称无懈可击,不论达撒比从哪个方位强攻,就是难以登上山腰半步。滚木、巨石、羽箭,光是这三样,就对蛮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所以在付出千人的伤亡之后,达撒比果断停止了进攻,挑选了一名精通南霈官话的手下,孤身上山给轩辕烨带去了口信。
“奉蚩尤大人之命前来告知,此山已被我九黎族战士团团包围,请宇王阁下三思是要玉石俱焚,还是下马受降!”
山顶上的南镇军营帅帐中,一名有熊族战士神情高傲的说着。
轩辕烨闭着眼睛,斜依在案上,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根本没把使者的话放在心上。直到代煌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睁开了一只眼睛。
“好,达撒比若是愿意率众归降,本王可以考虑网开一面,放尔等一条生路。”
蛮人使者顿时眉头紧竖,高声说道:“中原人,你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江寒就站立在一边,她直到轩辕烨是故意这样。
“话我只说一次,今天日落之前你等若不归降,兵戎相见之后,便是血流漂橹不死不休!”轩辕烨猛然站起身子,轻蔑的看人,“本王用兵从来不惧人多势众。”
蛮人使者有些气急,从怀里掏出一块血淋淋的布裹,朝地上一扔,赫然有几只割下的人耳翻滚露出。看得在场众人,皆是微微皱起眉头。
“我们俘虏了你们中原的百余名将士,蚩尤大人说若是阁下负隅顽抗,请在做出决定之前,先且移步山腰,那里准备了一出精彩的节目。”
这一番言行下来,谁都猜的得出会是怎样的节目,面对赤裸裸的挑衅,代煌最先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脚踹在使者的胸膛上,蛮人也没想到会如此突然,毫无防备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把雪亮的战刀抵在心口处。
代煌冷冷喝道:“蛮夷之人乌合之众而已,也敢在此叫嚣?我先将你开膛破肚!”
说完,作势就要刺下。
“慢——”
轩辕烨缓缓喊住了代煌,转而对着惊恐的蛮人使者轻笑道:“我们中原人素来具有仁义礼智信,达撒比既然作邀,本王岂有胆怯的道理?”
江寒神色平静,说道:“上将军何须理会这等攻心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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