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Quarrel
她找不到完美的解答，回忆里的灼痛牵扯着她每一根神经：“伊集院，你不明白。我只是有些犹豫。我……不仅没能保护任何一个人，还在面对虚的时候后退了，明明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我不应该让它发生！”
她要成为死神，怎么可以在面对虚的时候退缩？
明明身后都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明明修兵就在最危险的一线，她连见证他的存活都做不到！
但伊集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起码你是应当知道的！没有人是无敌的！”
“什么？”
“不管你变得多强，都不可能保护所有的人！所以！清醒点吧！你不是什么救世主，不需要背负拯救他人的责任！如果你周围尽是那些没有你的保护就活不下去的同伴，那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他突然加大了音量，吼声惊得路边的几个学生向他们投来迷惑的视线。
面对他的强硬，她产生了莫名的不安：“我没有想过要救所有人！我只是不想再承受痛苦而已！避开会让人痛苦的事不是人的本能吗？！”
“那就变强啊！强到足够承受这些痛苦就行了！”
“我也想啊！但是又不是我想变强就能立刻强大起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降下语调：“只要肯下功夫……”
“我和伊集院你不一样，我不是贵族出身的大少爷，没有那么高的才能，在灵术院的那六年你知道我是怎么拼命努力才熬过来的吗？！好不容易！就要从那个一天不刻苦就会失败的地方逃离出来进入护廷十三队，到了真正面对虚的时候，等着我的却是更加残酷的对手！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打不倒他们！那些怪物已经不是我这种人靠努力就能跨越的障碍了啊！”
借由秘密被识破的瞬间，她不知从哪找到一股勇气，将六年来的悲愤和压抑全部倾泻而出。
这些话，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口说出来。
伊集院也不禁变了神色：“久南……”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她捂住自己的前额，似是在后悔方才不顾一切的倾吐。
真是脑子抽筋了……为什么要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早就该想通这些了才对。从很久很久以前，知道自己的灵力并不适合做死神的那一刻开始……
沉默了片刻，伊集院突然冒出一句：“……你，羡慕我吗。”
“羡慕？”她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出身名门这件事。”
她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僵硬的气氛。
“不……我只是……对于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失望而已。”她吐出了几个字。
没想到，他却生气了。
“别开玩笑了！！”
“诶？”
伊集院伸手抓起她的衣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像你一样活着？死神什么的，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做！如果有灵力不够的借口我绝对不会踏进灵术院半步！如果我是个平凡的人，就可以像你一样……”
他的话戛然而止，被他的粗暴举动吓呆的乔仍没回过神来。
他离得太近了，让她产生了恐惧。
“伊集院……君？”
他盯着她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心绪变换了一次又一次。
“抱歉，是我失言了。”
最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满脸都是愧疚。
乔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则像是逃走一样背过身去。
末了，又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丢给她一句。
“快点振作起来吧。好不容易在那种灾难里保住了性命，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我原本是为了说这句话才过来找你的。晚安。”
“啊，伊集院——”
她叫了他的名字。
但少年的身影却飞快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高墙之后。
刚刚几个路人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刻远离了这条石板路，只剩她孑然一身，一种强烈的落寞感涌上心头。又一次，她感到人生漫长得无法耗尽，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无力和顽固。
“……君。”
没有人回应她的自言自语。这是一目了然的结果。
她不禁开始思考离去的伊集院所留下的话。
活下来，是天意？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想要相信一个奇葩的谬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只要一看到虚，她就恐惧得不敢上前，即时勉强用一贯的方式踏上战场，在最后挥刀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想后退几步。
“傻瓜，我不是教过你吗，防御的最佳方法就是进攻。”手臂刚接上的那天，海燕来四番队看过她，对她就这么说过。
但是……
“唉。要是心理障碍是那么简单就能跨过的东西的话，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瞬间剧烈的疼痛仿佛可以把人撕裂，而她除了痉挛什么都做不到。与无法击败的强敌战斗是那么困难，年轻如她还做不到。她没法收放自如，没法否定恐惧，没法立刻以笑脸欺骗自己，这就是她无能的体现。
“太差劲了。我真是太差劲了。”
她捂住双眼，叹了口气。
空气里的安静让人心烦，片刻过后，她挪开捂住双眼的手指，眼中流露出浓烈的茫然。
夜色吞噬了所有的希望，吞噬了一切可以抚慰她的声音，吞噬了她过去积累的自信和乐观，吞噬了她曾经坚信的必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颠覆的。是啊，见识过那样可怕的场景之后，没有什么的不可以被否认的。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消沉，可是，她就是会害怕。
这是人的本能。
她不想过多苛求自己的身体做出多大的让步。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光凭她一人的力量，无法与之匹敌。
但她必须做出选择。选择今后的路。不管她是否会与他们分道扬镳。
不管那条路，是不是会被封锁。
她只好，也只能，继续向前。
。。。。。。。。。。。。。。
很快就到了灵术院最后一年的元旦。
静灵廷某个神社的参道上，“啪啪”的拍掌声此起彼伏。
新年一过，冬天的寒意神奇地一夜之间化为早春的和煦，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出门进行初诣，祈求日后的生活风调雨顺，平安健康。和睦的气氛正适合用来冲淡不久前有人逝去的悲伤。趁此机会，修兵在静灵廷最大的神社附近，等到了班上的同学虎彻清音。
“早啊，虎彻！”
“喔，桧佐木。你也来这边参拜吗？这里可是贵族住的区域哦。”
清音和她的姐姐虎彻勇音站在一起，显得她个子特别小巧。即使是她伸长了脖子对他招手，也依旧占据不了他视线的一半。
“嗯，因为想去给蟹泽的墓求个护身符。”修兵望着寺庙深处的阴影，这样说道。
清音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萤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听到你这么说的话。”
“……青鹿这几天好像一直都呆在墓地那边，我大概得把他的份也带过去了。”
“他……没事吧？”
青鹿暗恋蟹泽萤是一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清音这么问一点也不奇怪。失去了深爱的人，失魂落魄上一阵子也很正常。
“谁知道……话说回来，虎彻，你知道久南最近怎么样了吗？”修兵问。
提及这个名字，清音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别提了，马上就是最后的毕业考试，她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没法上场啊，连刀都握不稳。”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可气，明明我们之中最有韧性的家伙就是她才对，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就被击垮了呢……”
“有这么糟糕吗。”修兵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
“桧佐木你也是，眼睛受了伤，不会后怕么。”
“我……还好吧。”
说话间，他摸了摸自己的伤疤，看起来还没彻底适应的样子。
清音无所谓地甩甩手：“嘛，反正你也已经拿到了九番队的席官候补，不用理会毕业考试这种鬼东西啦。”
“其实我不知道。”修兵补充道。
“哈？”
“大概，我也有点害怕再和虚战斗的感觉。那根本不是我们能战胜的对手——当时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
他眼睛前的绷带刚刚拆除，还不太适应白天明媚的阳光，当太阳从云底下出来之后，有一瞬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金色的光线。
清音放松下脸部的肌肉：“你们也都够呛啊。”
他则发出奇怪的苦笑：“谁说不是呢，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每次你都来找我打探她的消息是想做什么……这么关心的话，不妨直接去问问本人？”清音略带怀疑的神色令他有些不安。
“不，不必了，我不想让她回想起那晚的事。”他说。
这话说得并不严谨，也不太能解释她的困惑，然而站在神社的鸟居前堵路实在不是那么回事，清音最终放弃地摇了摇头。
“是吗。我懂了。”
“谢谢你，虎彻，晚些时候会请你吃饭的。”
一听到有饭吃，她立刻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要上好的鸡肉串儿哦！”
“清音！”看不下去的勇音按住自家妹妹的肩膀，对她的嗜吃如命属性感到分外无能为力，“你这贪吃的坏习惯差不多该改改了。”
清音不满地举起双手：“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像姐姐一样遗传了高个子的基因，再不吃就只能永远是矮子了！”
虎彻勇音看了看自己的身高，无奈地说：“你要是真像我这么高，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啊。”
“不就是嫁不出去吗——”
“喂！清音！”
修兵尴尬地笑着，向姐妹二人告别。他还有助教的工作要完成，从新年的第一天起就得忙碌起来了。想太多并不能帮助他解决任何问题，也不能把他和她对强大虚群的畏惧从骨子里祛除。
晾着不管一定会出事，他心里如是想，但要在短期内找到突破口实在太难太难。
难到让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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