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AISENSOUSUKE
此时，现世铁轨附近，一回生魂葬实习区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斗正值最艰难的时刻，雪上加霜的是，从北边传来的惨叫声使桧佐木修兵不由得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声音是……久南？！”
额头被划伤的修兵刚在后辈阿散井、吉良、雏森三人的鬼道赤火炮帮助下躲过一劫，就听到这惨绝人寰的尖叫，心下一惊。
“她还没来得及撤离吗……”
听着这声音，想必也是受了令人感到痛不欲生的重伤。然则他根本无力前去营救。在目前的境况下，想突破重围根本就是白日做梦，眼下不是挂念他人的时候。
恋次难以置信地望着被三人的赤火炮攻击依旧毫发无伤的对手，喃喃道：“怎么会……”
“这不是真的……我不要死啊……”吉良也忍不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这绝望的气氛逐渐布遍了整片天空。
巨大虚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学生能击败的对手。
明明知道这一点，他们还是不要命地来挑战了。天知道他们是哪来的勇气，想把自己的生命赌在这种不确定的事件上。
现在，他们已无处可逃了。
死亡的阴影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没。
“可恶……”
修兵同样被这无限宽阔的绝望包裹了起来。他还关心着同伴的生命安危，可是他却连自己的生命都保护不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呢？
“嗤啦——”
恰在此刻，一道夺目的光束从头至脚贯穿了面前高大的虚的身体，须臾间将其一分两半。
只是顷刻。
他们苦苦应付也未能伤到分毫的对手，被再轻松不过地一举击杀。
——那光束，恍若救世主一般。
四人发愣之际，光束的主人带着慵懒的玩笑语气登场了。
“啊呀，数量真是不少呢。”
逐渐走近的是一位银发青年，臂上戴着五番队副队长的肩章，嘴角扬起邪魅的笑容，眼睛眯得像一对月牙，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过对于危机之中的他们而言，这种不寒而栗也已经是福音般的和蔼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们是前来救援的。”
这个醇厚的嗓音则来自银发青年身旁的高大身影，雏森定睛一看，那人披着白色的队长羽织，棕发微卷，温柔而有力的目光从黑框眼镜下传达到他们的眼底。
他正是十三队里最得队员热爱的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
“你……你们是……”修兵惊讶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五番队的……蓝染……队长……！市丸……副队长！”
被提及的人微微一笑。
“你们做得很好。”蓝染轻轻抚上雏森的头，语气似冬月里的繁星一样柔和，“很可怕吧，不过已经没事了。”
雏森愣愣地注视着这位队长的脸，不知不觉，她的心跳好像加速了几拍。
“那个……”
“之后就交给我们，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蓝染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再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
瞬间治愈了雏森桃接近枯竭的心。
“是……”
就连回答他的安抚时，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笑意。
是的，她想成为像他那样的死神。
强大，温柔，又懂得呵护他人心中的柔软。再没有人能像他这样符合她的心理期待。雏森甚至觉得，只要是能在他的麾下战斗，不管做什么，她都死而无憾了。
蓝染队长……
“啊，救护班，是救护班！”吉良欣喜若狂地对着他们身后赶来的四番队队员挥手致意，然后注意到捂着脸颊神色痛苦的修兵，“前辈，你得快点止血才行！”
“啊，等等。”
“诶？”
修兵推开吉良试图帮助他的手，只是说两句话的功夫，蓝染和市丸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完了残局，剿灭了所有虚群。
一切归于寂静，竟然只用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他知道这就是队长级人物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灵压，攻击的技巧，速度，气魄，面部表情，以及为人处世的方法，都和他们不来自同一个世界。一瞬他感到了沉重的自卑，但这些都不重要。
比起这些，现在他有不得不做的事。
“前辈，你要去哪里？”见状，恋次也帮腔问道。
“找人。”
修兵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然后吐出嘴里含着的一口血，跌跌撞撞地往北边走去。
经历如此大劫，现场早已一片凌乱，受伤者数目难以估量，救护班也处于忙不过来的边缘，哀嚎声和□□声一直未曾间断。他独自穿行于伤患之中，寻找着方才那声惨叫的来源。
穿过一片废墟，又是一片废墟。
不知走了多久，蓦地，他停下脚步。
面前坐在残破的石块上紧紧收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以及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忍不住错开视线。
听到脚步声，地上的她稍稍寻回了一点意识。
“……修……兵？”
她勉强抬起僵直的脖子，痛觉支配下，她几乎不能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他的视线飘到她死命抓住的右臂伤口，脸色更是煞白。
“是我。你的手怎么……”
还没等到他来得及多问几句，意识到脱离危险的她再也坚持不住，闭上双眼，摔倒进碎石堆里，溅起一片灰尘。
“久南！喂！久南！”
视野变黑的最后，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呼唤的声音。
不过她已然无力回应了……
“喂！”
他慌忙将她横抱起来，从她右臂伤口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感到害怕极了。从来没有一次，死亡离他的友人如此接近，他甚至不知道当她被送到四番队的时候还能不能留着一口气。
怀中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识，连颤抖的动作都只是出于肌肉抽痛的本能反应，不管他如何呼唤她的名字，她都没能睁开双眼看看这个残破的世界。
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死在现世的话，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他又一次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为获得九番队的习惯内定沾沾自喜之时，他忘记了，在他前面的无数死神都经历过多少次战火的洗礼而不断变强，他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个毫无经验的学生，忘记了自己的实力还远远没到能保护重要的人的地步。
可以的话，他希望她不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教会他这一点。
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无力了，所以，留下来吧……
他们还要一起变强……
不能在这种地方，就此止步……
“把她给我，修兵。”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双眼充满冷冽的海晴。她今夜本不该出现在此处，但她还是强硬地打晕了阻止她加入支援队伍的卫兵，混在五番队里赶了过来。只消一眼，她就判断出了现场的状况。包括他们都战斗到最后的事。
“志……波？”
“我送她去四番队。我是最快的。”她冷静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捡起地上残肢的动作已经泄露了她的紧张，那双手，在微微发抖，“快！”
修兵一愣，随即将流血不止的久南乔转交到她手中。
她说得一点没错，她是最快的。
断肢这种伤势，不是移动救护班能解决的，必须前往四番队队舍，而有权限、又有能力先斩后奏的人必须是她这个静灵廷的席官。
为了救人，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前程，做出违背伤员阶级次序排序的决断。
这是她的私心。
修兵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海晴才是真正的她。
一个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
数日后。
被子的味道很暖和，像是冬天的太阳一样，给人金灿灿的棉花糖的感觉。
久南乔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窗外的树枝上停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会儿，又双双飞走了。
她喜欢这样的日常。
看着动物自由的姿态，自己也仿佛能受到一点慰藉。
在得到救治之后，她平安地保留了性命。这场灾难里死去的人不胜枚举，她已算是幸运儿中的一个。技术开发局还在夜以继日地追查当日事故的责任人，但线索渺茫，找出原因的概率随着时间的推移亦越来越小。
和中央四十六室不同，她并不甚关心虚群来袭的理由。
第一次醒来时恰逢清音和仙太郎前来探病，清音一见她傻呵呵的笑，冲上来就是一顿痛骂。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嗯，对不起。”
“真是的。你好歹也算我们班的中流砥柱耶，桧佐木才受了那么点轻伤，你倒好，弄断了条胳膊，还差点因为失血休克而死。要不是海晴运气好在废墟里找到了残肢，卯之花队长出面及时给你接上，你就做不成死神了！”
语速极快的清音又是一段长篇大论，不过看得出来她很关心自己，乔觉得有些感动。
“确实，运气太好了。”
她的手指触到手臂接合的疤痕，那里已经不再刺痛难耐，只是还使完全不上力气。
“啥？”
“我还以为真的要失去一只手了呢。”她淡淡地说。
“喂！！不要一脸轻松地说这种话啦！！”
清音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过了几个小时，海晴也匆匆忙忙地跑来看她，提了一大袋水果和零食。
据说海晴接到地狱蝶的消息老早就等在四番队门口，在她苏醒之前就准备好了慰问品，之后更是每天早上都抽空来看她的情况。但他们并未告诉她，是海晴亲自送她来的四番队——理论上这不太合乎程序。
还好，久南乔也没有怀疑。她只觉得丢脸。因伤住院这种事，在她身上真是发生得太多了，多到连她自己都感到羞耻的地步。
“手，感觉怎么样。”海晴忽然问。
“啊，已经不会很痛了。”
“这样啊。”海晴掏出一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她。
“对了。修兵的状况如何？”她抬起头问。
“昨天就回灵术院了。不过，脸上那三道疤不知为何还留着。”海晴拿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
“青鹿同学呢？”
“伤了一条腿。”
“那，蟹泽同学……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她家里人说，她死在这种程度的事故里是蟹泽家的耻辱，葬礼也只是隔日就草草举办了。我和她关系不算亲密，也就没受到邀请。”
乔手里握着的苹果差点滑落：“竟说是耻辱……”
“凭你们的实力，确实不至于那么简单丢掉性命。她太大意了。”
海晴说。
她好像在用冷淡掩饰自己的不满。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但是我也……”
“你不是活下来了吗。”海晴说话一向没有大的起伏，但乔听得出来她有点烦躁，“活下来就是胜利。”
“嗯，是啊。可就算这么说……”
她有点不开心。
海晴往后扬了扬脖子。
“怎么了？”
“……不。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好。你确实需要静养。”
海晴起身离开。
乔原本想把这次意外就此揭过，再也不提。忘记悲伤的回忆是她的专长。
可是命运总爱捉弄人。这次事故导致的结局，远不止一次断臂的伤痛那么简单。这次事故，成为了她一辈子的心魔。
在出院后参加的第二批次结业考试上，她竟然输给了自己。
是的，不是输给其他任何人。
她输给的，是自己心中的恐惧。
只是面对真虚的面孔而已，她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一瞬最最无助的绝望，而脑子里一旦存有过畏惧，就很难再度消失。明明不想害怕，却在即将被击中的那一秒慢下了动作。血液冰凉。
“嗖——”
手指被强有力的攻击砸中，她握住的斩魄刀也就这样笔直地飞向了场外。
“……啊！”
“十号，不合格。”担任裁判的是另一个年纪的剑道老师，头也不抬地用念经般的语调宣布她的成绩。
众人皆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也不多做争辩，默默走到掉落的斩魄刀前，将其拾起，装回鞘内。伊集院从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布满阴霾。以她的实力，不应该如此迅速就落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明白。他也不明白。
考试结束后，在回宿舍的路上，她遇到了等在路口的伊集院健太郎。
“为什么会如此优柔寡断，这不像你。”
大抵是真把她当做朋友看待，伊集院特意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一时兴起。虽然他的口气有点糟糕，但好歹也算是变相关心。乔皱了皱眉头，但她没有选择逃避。
“……不像我？”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袖口：“难道是因为手的伤势恢复得还不行吗？”
她的手臂上，那道碗口大小的恐怖伤疤让人无法不在意。但她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么为什么？”
她低下头去：“……我不知道。”
伊集院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事关重大的表情。然后，他再次用质问逼迫她直面现实。
“我问你，你害怕虚吗？”
某刻，她觉得自己的弱点被这样随意戳中，反射性地感到了愤怒。
“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我自己！！”
伊集院很少表现出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害怕自己的懦弱？还是害怕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同伴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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