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节
岑府的门房一见这位鄢大人就止不住地腿软。
更不提鄢大人这一次风尘仆仆、来势汹汹，漂亮的脸蛋狰狞得和罗刹没什么差别，看着像是岑家主子又招惹了她，鄢大人连服饰都不及更换就来找麻烦了。
“你们——”
门房第一时间低下头去，毕恭毕敬：“鄢大人，不好意思，我家二公子还未下值。”
落在鄢岁棠的耳朵里，这副神情和语气，无异于“就此打住，我家现在没人打得过你”。
幸亏她今天真不是来寻衅滋事，打量一眼满脸后怕的门房，鄢岁棠轻哼一声，示意身边的袭玉送上名帖。
随后，袭玉也有礼有节地代她回复：“我家大人是想求见岑三公子，还请帮忙通传。”
两名门房面面相觑，都怀疑是彼此耳朵有病，袭玉重复一遍：“劳烦将这名帖转交给岑三公子。”
递名帖已经是罕见的奇闻，求见三公子，更是诡异得堪比见鬼。
门房立即撂下手中活计，迅速奔进府内，鄢岁棠则安安静静地在府外等候。
不多时，传话的门房跑了回来，身后跟着岑素流的贴身书童，书童迎上前，脸色却十分为难：“鄢大人，不巧，我家公子自从崔宅回来便无精打采，这会儿又已歇下了……”
鄢岁棠望了一眼正午的太阳，不觉蹙眉：“他连白日也睡吗？”
书童叹道：“三公子身体孱弱，时常梦魇，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就很少见。”
鄢岁棠今天不是来找茬的，听完此话，顿时对岑素流更加怜爱。
但书童接着说：“不过三公子平日就有吩咐，若是鄢大人来访，一律放行即可。若您有急事，小的这就叫人去唤公子起身。”
“那倒不用，无甚急的。”鄢岁棠婉拒了书童的好意，又听书童殷勤道：“外边天热，鄢大人若是不着急，不妨先来客厅用杯茶水。其实照着惯例，三公子也该到起身的时辰了，只是近日劳累了些，故才更嗜睡了。”
鄢岁棠本想再次婉拒，却对上书童恳切的眼眸，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弯，没来由地问：“你跟着你家公子多久了？”
书童微怔，恭恭敬敬地答：“时日不多，是从三公子回来莲城才伺候的。约有半年了。”
“你家公子平日可有什么喜欢的？”鄢岁棠顿了顿，补充道，“零食？古玩？字画？书籍？或者别的什么。”
书童心下了然，立即躬身向她一礼：“公子在饮食上没什么挑剔，只是怕酸怕苦；古玩字画……公子似乎兴致平平；书籍却多了，公子向来嗜书如命，名家典藏浩如烟海……”
鄢岁棠一撩衣摆，迈进岑府门槛，轻车熟路地往岑府客厅走去：“别去扰他，再多和我说些你家公子的事。”
书童忙应一声，脸上一派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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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素流是真的累惨了，自从地宫出来，他几乎就没沾过枕头。
若非岑素逢临入宫时强行点了他的睡穴，岑素流只恨不得连鄢岁棠受召进宫都以身相替。
这一睡，从凌晨睡到黄昏，多日连轴转的疲惫彻底压垮了他的身体，岑素流睁开眼时还觉得头痛欲裂，猜就知道是昨晚的大雨伤了身。
小厮听见他的动静，适时叩响房门：“公子，您起了？”
“嗯。”岑素流很快找回意识，扶着脑袋吩咐，“给我煮碗姜汤过来。二哥回来了吗？”
“二公子还未下值呢。不过公子，府上来客了。”小厮小声道，“是找您的。”
岑素流略略蹙眉，不悦问：“怎么不早些叫我？”
小厮惶恐解释：“鄢大人说不是急事，就在厅里等了，不许我们扰您休息。”
岑素流收拾衣领的手不禁一顿，声音大了些：“鄢大人？”
小厮肯定了他的猜想：“是，左仆射鄢大人。”
房间里随即传来一阵着急忙慌的响动，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不绝于耳：“让她再等一刻钟……不，一盏茶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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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自家公子，小书童只恨自己没有多读几本书，不能穷尽世上最美好的赞誉将岑素流夸出花来。
眼见着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的小书童，鄢岁棠一边呷茶，一边笑吟吟问：“你家公子体弱，伺候着可会劳累？”
“怎么会！公子虽然体弱，却相当体谅我们，从不差使我们做什么重活，就连衣食起居也常常亲自经手，小的们反而心有愧疚，都觉得不能报答公子的恩情呢！”提到公子的体谅，小书童又下意识叹息，“比起体弱，我们更担心公子那脾气，身体不适也不会说，总是藏着掖着，若非二公子心细，好几次都险些让他糊弄过去……”
鄢岁棠挑了挑眉：“他竟然是这样嘴硬的性格？”
毕竟面对她时，岑素流都表现得相当柔顺。
经过一下午的交流，小书童已经和鄢岁棠熟络许多，当即有些飘飘然地脱口道：“是啊，公子他也只对您才好些，却也藏了不少。譬如说，他一定不曾告诉您，公子曾经一连多日的梦魇，都是……”
“如晤！”
一声清喝截断小书童的话头，如晤浑身一抖，缩着脖子循声望去。
没等看清来人，身子已经先一步佝偻下去，颤悠悠喊：“公子！”
鄢岁棠捧着茶杯遮笑，眼睛却毫不掩饰，直白地冲着岑素流轻轻一眨。
岑素流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即刻低下头去，红着脸低斥：“如晤，你都胡说些什么？快向鄢大人道歉。”
如晤被他训惯了，本能一般对鄢岁棠一拜：“鄢大人，不好意思，都是小的鬼扯，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刚起来就怄气，对身子可不好。”鄢岁棠笑盈盈地起身，做派却比岑素流还像主人，指了指自己身旁只隔一张茶几的座椅，“来，三郎，坐这里。”
岑素流的脸色更红了，但还是乖乖走近落座：“鄢大人，您下次直接让下人叫我起来就好，不用等这么久。”
“没事，今日陛下给我额外放休，不差这一小会儿。”
听到“陛下”一词，岑素流神色微变，下意识问：“听说陛下凌晨也召见了您？不知是……”
话到一半，似乎自觉失言，岑素流又急忙转了个弯，改口道：“如此辛劳，鄢大人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鄢岁棠却笑着敲敲桌面，信口道：“是和你二哥一起传召的。为的是静王行宫里查出来的一些东西，不出意外，接下来我可能要出一趟公差。”
“……公差？”岑素流已经猜到她的目的地，但还不得不装出懵懂，“奔波在外，鄢大人更要小心谨慎，万不可伤了身体，因小失大。”
鄢岁棠也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反而兴致盎然地倾身向他：“你二哥还没下值，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凑合把晚饭解决了？”
岑素流受宠若惊地一颤，却犹豫地问：“可鄢大人近日也很操劳，会不会太勉强？”
“我是习武的体格，打坐一会儿就能恢复很多。”鄢岁棠拍拍胸脯，炫耀似的，“我知道一家，在我小时候就生意很好，现在还是红火依旧。怎么样，由我带你尝尝鲜？”
岑素流完全不能理解她判若两人的态度，一时间还有些怔忡，但这副轻佻的口吻的确就是鄢岁棠本人无疑，因而对视半晌，岑素流隔着面罩的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
这女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莫非是猜到他的身份了？
可昨晚黑灯瞎火，就算喝了酒，他应该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怎么会被鄢岁棠这么迟钝的家伙识破？
左思右想，实在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岑素流只得试探着问：“鄢大人是想问我崔尚书之事吗？”
作为岑素流，他最近应该只有这件事和鄢岁棠能挂上钩。
鄢岁棠却很莫名其妙：“他都入土为安了，问他什么？”
“那……是问我兄长？”
“素逍失踪的时候你和我一样不在莲城；岑素逢么，我只想请教他什么时候能彻底滚出我的视野。”
岑素流更加茫然了，他又猜了一阵，却实在不剩什么方向，只好更直白地问：“可是鄢大人这样厌烦我，为何要……”
“我几时说过厌烦你了？”鄢岁棠反问，“请你吃饭当然就只是请你吃饭，若说一定要问什么，那我的确想请教一个问题。”
岑素流心中大定，这女人果然是有所图谋的，这样就好解决多了。
故而信心百倍地欣然颔首，岑素流微笑道：“鄢大人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鄢岁棠也随之笑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我就想问问，刚才如晤说的‘一连多日的梦魇’，究竟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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