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节
跟着她被关进地宫的还有脸说她粘人。
鄢岁棠听着都会发笑，秉欢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相矛盾。
“行吧，我也觉得岑家怪冤枉的。”秉欢的耳根红得出奇，“就姑且和你合作一次，但是我只是为了澄清岑家！”
鄢岁棠挑眉斜他：“你对岑家很不一般嘛？说起来，你那天行刺，该不会也是因为我去岑家退亲吧？”
走在前边的秉欢一个趔趄，幸得面具藏住他通红的脸颊，才没让窘迫的表现完全落进鄢岁棠的眼里。
鄢岁棠倒是顺着这个思路越理越顺：“是了，岑三郎说他以前在鹿门养病，而且你也是从鹿门来的……”
鄢岁棠有意停顿半晌，意有所指地冷笑一声。
秉欢后颈都是密汗，沉着嗓子道：“你少瞎猜。”
呵，瞎猜，她明明就是拿捏到这家伙的软肋了。
鄢岁棠冷笑更甚，得意道：“少装，你——”
秉欢咽了一口唾沫：“……”
“你就是岑三郎交好的那个江湖人吧？”
秉欢：“………”
鄢岁棠仰头大笑，顺手勾住他的肩膀，朗笑道：“不错啊，真讲义气。”
秉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许久，抹去后颈的汗，也挣脱了她的手。
两人走尽甬道，不多时便把一百零八盏灯火尽抛身后。
这一路，秉欢都握紧剑柄，故作无意地将鄢岁棠掩在身后，然而待到甬道末尾，道路越发开阔，秉欢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五感远超寻常，相视一眼，确认彼此都听到了相隔一层墙壁的当啷声。
前方已不剩几盏灯，黑洞洞的未知透着一股子不祥。
鄢岁棠一手抓过他的佩剑，夺步上前：“我去看看。”
“不行，”秉欢却按住剑，拧眉道，“我去。”
僵持片刻，鄢岁棠力不如人，只能松手，秉欢立即擎剑走进一片黑暗。
数十步之距，他转了一道弯，手中几团药丸飞速堵住两壁圆孔里即将射出的冷箭，眼前也随之豁然开朗。
那是一间宽敞开阔的厅堂，四角烛火幽微，但装潢精致华贵，与厅外风光判若云泥。
然而，在厅堂的入口处，横亘着一道突兀的铁门。
秉欢渐而走近，借光看清铁门上挂着的一道大锁。
自锁而上，一双苍白劲瘦的双手正死死把握着铁门栏杆，方才的当啷声正是来自他的摇晃。
“棠棠！我听到你声音了，棠棠救我——呜……你谁啊？”
秉欢：“………”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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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在地宫里的男人一身华服，他所处的那片厅堂四角还有三扇铁门，无一例外都落了锁。
厅堂内床榻、桌椅、摆件装饰一应俱全，除却见不得光，陈设装潢都不逊于寻常的王府规格。
鄢岁棠闻声过来，与男人撞上视线。
原本平静的神色陡然一变，鄢岁棠疾步上前：“梅珏？你怎么在这儿！”
秉欢眉眼微动，自觉给她让了半个身位，鄢岁棠立即握住那道反锁的大锁，用力挣了几下：“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谁锁的你？……这锁是什么玩意儿！秉欢，你剑借我……”
“劈不断。”秉欢抱臂一旁，凉凉地浇下一盆冷水，“这是精铁铸的，你死心吧。”
鄢岁棠的眸中顿时浮上怒色，她退后数步，重重一脚踹在巨大的锁上。
一时间，铁门发出砰然巨响，回荡在地宫之间，仿佛连着偌大地宫都为之摇晃。
鄢岁棠重重地换了口气，抬腿，再次补上一脚。
这回铁门晃得更凶了。
秉欢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制止她还想再踹的腿：“你疯了？这怎么可能踹得开？”
梅珏也早被鄢岁棠的动作吓得退回厅堂深处，唯恐殃及池鱼，但见秉欢阻挠，他又带着哭腔为鄢岁棠呐喊：“棠棠，继续啊，我看这门就快倒了！”
鄢岁棠果然撩起衣摆，再度抬腿。无奈之下，秉欢只能先手反剪她的双臂，又在膝弯一拄，强行将鄢岁棠锢在怀里：“别踹了！”
“那你说怎么办？”鄢岁棠一边挣扎，一边回首看他，秉欢从未见过她这样震怒的神色，不觉躲开眼神道：“实在开不了锁，我们先出去，再找人进来不就好了？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弄清楚王爷为什么被关在这儿吗？”
鄢岁棠喘了几口粗气，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你看他这脑子，像是能做坏事的人？”
梅珏抱着自己，缩在椅子上：“……呜。”
秉欢打量片刻，又看了看鄢岁棠，果然从她眼中看到一片怜爱。
也不奇怪，听说过梅珏的人都很难不对他另眼相待。
先帝膝下第三子梅珏，与二皇子梅珥乃是一胞双生。
女帝登基后，便将这对双生子封为亲王，在衣食住行上从来不会短缺他俩。
尤其是梅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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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珏自幼迟钝懵懂，单纯憨直，比起兄弟梅珥一直显得聪慧不足。
即使安排了才华横溢的岑家长子岑素逍作为伴读，可梅珏又因一次风寒，彻底烧成了半个糊涂，最早退出皇位之争。
但他除了文学谋略不太如意，礼乐骑射都相当出彩。
在太学府中，梅珏的武学天赋和身体素质一直很受艳羡，就连梅琮都曾败在他的手下。
而且梅珏为人真诚恳切，心无城府，一向偏听梅珥和岑素逍的意见，在这两人的保护和帮扶下，梅珏倒也没有长歪，直至成人都保留了年幼时那份天真和单纯。
鄢岁棠完全不能理解，谁会和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笨蛋王爷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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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秉欢说得对，你先告诉我，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
梅珏眼巴巴看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对不起棠棠，我不能说。”
鄢岁棠最见不得别人掉泪，心肠都软得一塌糊涂，连声哄他：“没事没事，小珏，你别怕，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梅珏摇摇脑袋：“不行，棠棠你太凶了……再闯祸，会嫁不出去的。”
鄢岁棠：“……”
秉欢扭过脸：“噗。”
梅珏又问：“你旁边这个和你一样很凶的人是谁啊？你怎么总跟男的一起，逍逍知道的话又该替他弟弟担心了。”
秉欢实在忍不住，捶着墙壁无声大笑。
鄢岁棠抹了把脸，收拾情绪：“你又忘了，岑素逍都快失踪三年了。”
此言一出，秉欢和梅珏的身形同时一僵，梅珏失落地低下头：“是啊，逍逍也不要我了。”
“什么胡话，还有我和陛下呢，我们都会照顾你。”
“小妩偏爱棠棠，棠棠偏爱小妩，没有人偏爱我。”
鄢岁棠一噎，又听梅珏补充：“我忘了，小妩变心了，小妩还喜欢阿燃，还喜欢子真。棠棠也变心了，棠棠要和未婚夫成亲，你们都不要我。”
鄢岁棠急忙打断他：“好的，知道你被关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早就退了岑家的亲事，什么变心不变心的，就算我们无暇顾你，不还有你的好二哥吗？你失踪这么久，他最心疼你，肯定急坏了。”
她顿了顿，隔着铁门打量梅珏从头到脚的装束，鎏金冠、金缕衣，不管怎么看，关押梅珏的人都是不舍得梅珏吃苦的。
与其说是关押，更像是把梅珏藏在这里，以免他受什么伤害似的。
鄢岁棠低眼想了一会儿，轻声问：“或者说——你会在这里，就是你二哥做的？”
梅珏刚有些缓和的表情登时变得惊恐起来。
他浑身颤抖，却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和二哥没有关系，二哥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鄢岁棠回眸和秉欢对视，后者回给她一记无可奈何的耸肩。
答案似乎已经出现了。
“梅珏，”鄢岁棠停顿半晌，重新道，“恭王殿下，从现在起，您透露的一切都将牵涉一桩大案。这件案子，轻则影响皇室风评，重则危及陛下龙体，您也了解臣的性格，任何人胆敢觊觎陛下，臣定不轻饶。”
她握住栏杆，冰冷的触感几乎蔓延进她的瞳眸，梅珏瑟缩地退了几步，却仍被她死死盯着：“兰太师的家中起了大火、崔奉行自称被您的驯兽咬伤、臣在静王府无故遇袭……”
“这座地宫从何而来？静王又在这些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鄢岁棠问，“小珏，你现在告诉我，梅珥还有希望逃脱死罪。”
梅珏被她望得低下头，魁梧的身形抖个不停。
那张剑眉星目、形容姣好的面孔却不再有昔日的痴傻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的煎熬和痛苦。
秉欢覆上鄢岁棠因为低温而变得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
他们对峙时，水滴的声音就显得越发的快，催得鄢岁棠也更加心急，恨不能就地拆了这座铁门，把梅珏知道的所有都逼他说出来。
良久，许是扛不住鄢岁棠严肃的目光，地宫里终于响起一声叹息。
梅珏抬起头，他交握双手，嘴唇颤抖着问：“棠棠，真相就这么重要吗？”
鄢岁棠毫不迟疑：“当然。”
“棠棠，”梅珏复问，“你真这样想吗？”
“我就是这样想的。”鄢岁棠答得斩钉截铁，“你只要告诉我，梅珥还做了什么？”
梅珏几乎要再次哭出来，尤其是看向鄢岁棠时，他的眼里顿时蓄满泪水。
但鄢岁棠的神色一丝也没有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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