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大结局（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赛茜娜指间漂亮的绿宝石戒指切面光滑，反光地有些刺眼，“不过我似乎能明白你为什么如此热衷了。”
　　褚幻偏了偏头，托腮看着窗外：
　　“如你所说，只不过替这个无聊的人生增添一点趣味罢了。”
　　赛茜娜灰色的瞳孔望着远处，垂卷的长睫在四散的光线中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如果我的计划中没有那顶王冠，或许我也会选择跟你一样游戏人生。”
　　褚幻听到这话，才转过头去看她。
　　赛茜娜的美丽仿佛生来就带着欲望与野心，哪怕她终日穿着黑色的长裙，也不会让任何人忽视她的存在。
　　但站在顶峰的人终究是孤独的。
　　不论是莫辛，还是赛茜娜。
　　人都是有心的，有心就会觉得孤独。
　　“当你选择了某样事物的时候，就注定会放弃一些其他的，”少年开口，“不过是你放弃自由，我放弃生命。”
　　赛茜娜不知道为什么褚幻可以将这话说的事不关己。
　　如果说她忌惮莫辛的原因是他手中的权利和手段。
　　那么对于褚幻来说，就是他洞察人心的本领和对一切的漠不关心。
　　“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赛茜娜由衷道。
　　褚幻倒是笑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是。”
　　——
　　褚倾并不在王宫，赛茜娜给他安排了任务，据说是一场刺杀。
　　褚幻给赛茜娜提供了商会的部分机密。
　　是一些看似动摇根本，实则能够很好保全商会基础的文件——因为这些机密文件，赛茜娜答应他可以留下莫辛的命。
　　为了感谢莫辛给他准备的婚纱。
　　和那一天傍晚的舞。
　　赛茜娜将他安排在了王宫右侧翼楼的房间里，对外并没有任何消息宣布。
　　“莫辛在发了疯地找你，为了你他憔悴得像一只野兽，疯狂地甚至想要搜整个王宫。”
　　赛茜娜在褚幻的房间中喝下午茶，“可惜，他的卫队被杀得差不多了，拔光了獠牙的野兽不足为惧。”
　　褚幻抬头看她，仿佛整个事情都与他无关，淡淡道：“原来你让褚倾去刺杀的是这些人。”
　　赛茜娜手指在杯沿上缓缓打转，默认道：“褚倾天生就是领导者，他将手下的杀手们管理得非常好，尤其是知道了那件事之后。”
　　女人勾起嘴角：“看来他也真的很爱你。”
　　褚幻含着笑，给赛茜娜的杯子里添了红茶：“但他现在真的恨我。”
　　“那又有什么关系。”赛茜娜拢了拢长发，对褚幻的话不置可否，“在你的计划里，他最后会明白并且后悔。”
　　褚幻举起杯子示意：“殿下了解我。”
　　赛茜娜和他碰杯：“彼此。”
　　“公主殿下。”门口女侍官敲响了门。
　　赛茜娜转过头，女侍官弯下腰，表情有点局促：“莫老板来了，他说…一定要见您。”
　　赛茜娜了然地起身，在走之前是侧头看了褚幻一眼。
　　少年低了低头，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谦卑而又高傲的姿态，两者在他身上完全不冲突：
　　“需要我做什么？”
　　“你想见他吗？”
　　褚幻挑起眉毛。
　　说实话，他确实很想看看如今莫辛究竟是什么样子。
　　赛茜娜知道他的顾虑，告诉褚幻会客厅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从前褚倾就是站在那里听着她和其他一切人的谈话，并在谈话结束后在暗中带走他们的生命。
　　褚幻这才点头答应。
　　“他一定在这里。”
　　在小孩离开的半个月里，莫辛似乎一下子颓丧了很多，甚至都有了不太明显的白发。
　　尽管男人穿着贵气优雅一如往常，那双眼中的血丝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了不少。
　　“如果莫先生来只是为了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还请回吧。”赛茜娜微笑道。
　　“赛茜娜，”这是莫辛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神有了些变化：
　　“如果你想要商会我可以转让给你，你想要我离开王国也可以，我只想要他。”
　　赛茜娜颇有些惊讶，原本有轮番地敲动着沙发扶手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莫辛。”
　　“只要我把幻幻带走，我会立刻将商会签入你的名下，你好好对待那些员工，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
　　男人维持着沉着的面容，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他知道如果赛茜娜答应下来他就会立刻失去他二十多年的心血。
　　但如果是他的小孩，和那些身外之物作比较，后者就显得格外无关紧要。
　　何况现在王国中能够肃清商道的人，不止有他。
　　赛茜娜原本还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会有多倔强，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为了少年低下他向来高昂的头颅。
　　“我很欣赏你。”
　　赛茜娜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已经凋零的大片玫瑰园，枯枝败叶正在用冬日里也能够常开的花替换。
　　曾经盛放的玫瑰也有被更换的那一天。
　　“至少我没有为了心爱之人放弃一切的勇气。”
　　女人转过头，那双和少年几乎相同的琥珀色眼睛中流露出可惜：
　　“但，褚幻真的不在这里。”
　　最后一丝希望被抹去，莫辛停顿了几秒钟，起身朝着公主行礼告别。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在女侍官替他打开门的时候微微侧头，压迫感在一瞬间席卷，对着站在阳光下的女人冷下了声音：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和解的必要了，赛茜娜。”
　　赛茜娜转动着指间的宝石戒指，对着男人笑了笑：“是呢，莫老板。”
　　莫辛目光仿若冷刃，再不屑用儒雅外表伪装，他淡淡收回视线，朝着门外离开。
　　“走了，出来吧。”赛茜娜坐回沙发里。
　　褚幻从房间后走出，面带微笑。
　　他视线跟随着莫辛离去的方向，看向窗外目送着男人的背影，笑意一点点加深。
　　少年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左侧胸口，心脏正在有规律地跳动，昭示着他还活着，但那一箭穿心的剧痛恍如昨日。
　　几百年来日日夜夜，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忍受这种灵魂灼烧到痉挛的剧痛。
　　他永远不会忘了那种滋味。
　　只有看到无法拥有和即将失去的痛苦表情，他遭受的剧痛才能被安抚一瞬。
　　自从系统在他面前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任何人的救世主——
　　他是来复仇的。
　　现在正是在一切困难还未开始时，莫辛最爱他的时候。
　　“差不多应该结束了，这场闹剧。”
　　少年轻柔的声音从未变过，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脚边，仿佛他从不被光芒接受，又不曾隐匿在黑暗之中。
　　·
　　罗斯特的死亡终于昭告天下，在对人民说明他的所有暴行后，国王与王后也终于迎来他们的结局。
　　据说国王与王后死状惨烈，赛茜娜在他们扭曲的身体前面无表情地拿走了王冠。
　　她对这位放任情人害死了母亲的庸懦男人毫无好感，或者说她真正在意的人早已长眠于地下。
　　而莫辛的情形每况愈下，虽然他的手段让赛茜娜也曾被逼入绝境一段时间。
　　但因为褚倾在背后一点点剪去他的羽翼，局面扭转只在一夜之间。
　　腹背受敌，孤立无援，莫辛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
　　并且在距离崩溃只差一层透明薄纸的时候，莫辛知道了褚幻的“死讯”。
　　“尸体已经准备好了，我需要能够代表你身份的东西，伪装你的死亡。”
　　在去跟莫辛说明之前，赛茜娜问褚幻要了一些东西。
　　她没有问褚幻为什么还要伪装死亡，像褚幻这样的人不会做无谓的事。
　　褚幻脱下了手腕上的红宝石手串，和那把蔷薇的匕首，交给赛茜娜。
　　“他的枪也在你这里。”赛茜娜瞥到了褚幻衣摆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褚幻点点头，将衣服拢起，遮挡了她的视线：“但我还有别的用处。”
　　他在王宫里，等待着赛茜娜的回音。
　　大半天后，赛茜娜在夜色中敲开了少年的房门。
　　“结束了。”
　　褚幻看着女人的笑容，同样扬起嘴角：
　　“好，等褚倾回来，我这里也该结束了。”
　　他似乎真的毫无留恋，赛茜娜看着他，没有进屋，在门口和他面对面站了一会。
　　就在褚幻即将出声询问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赛茜娜不同以往的声音：
　　“或许在一切结束之前，你可以叫我一声小姨。”
　　赛茜娜极少出现这种表情，她收起了浑身的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透过褚幻这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温柔地看着另外一个人。
　　少年却只是笑了一下：“您不是爱屋及乌的人，我代表不了她。”
　　赛茜娜闭了闭眼睛：“的确，没有必要。”
　　她睁开眼，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美艳而冷漠：“再见，褚幻。”
　　——
　　这天晚上以后，赛茜娜再也没有见过褚幻。
　　女侍官向褚幻汇报，说明了莫辛现在的情况。
　　男人精神状况在看到了那具尸体上的手串之后，没有任何发疯的迹象，甚至言行举止一如往常。
　　唯一反常的只是他不眠不休，在与赛茜娜坚持对峙着的每个晚上，都抱着婚纱在花园中独自起舞。
　　“他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或许他想在幻觉或者梦境中，留下您。”
　　女侍官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褚幻顿了顿，看向窗外的繁星。
　　似乎有流星划过天际，长长的拖尾朦胧闪亮。
　　[你说，我这么恶劣，会遭天谴吗？]
　　[在这些世界中，只要您开心就好，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系统的回答与第一次找到褚幻那时并无不同。
　　少年的脸上因为夜晚的风卷起长发而看不清表情。
　　他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将一切真心爱情踩在脚底，这么多世界，这么多人，他都是这么做的。
　　褚幻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卑劣的恶鬼。
　　但可能是那天傍晚的风太柔和，夕阳太美。
　　又或者是那条婚纱的设计实在令人赞叹，那朵玫瑰确实开在了心上。
　　人总是会被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物打动。
　　哪怕很小的，无关感情的一点。
　　“我承认你的爱。”
　　少年抬着头，伸出手去触碰那悬在夜空中的星辰，他的眼中没有爱意，但也没有嘲弄：
　　“所以，我会还给你一场真正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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