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假少爷成白月光（38）

　　呼吸都交织如同窗外傍晚带着暖意的风，温热的湿气萦绕着房间中摆放着的花香。
　　窗帘在微风中晃动，夕照橙红中夹杂着红紫色的彩云。
　　穆沉浅金色的发丝在夕阳下展现出一种极其美丽的光晕，如同丝绸一般流淌。
　　褚幻很喜欢穆沉的眼睛，一种纯粹的对于美的欣赏。
　　尤其是这双看上去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眼中露出热烈狂躁的情|欲。
　　仿佛高贵的人从神坛上堕落，沾染上了世俗尘埃。
　　褚幻喜欢看人意|乱|情|迷的样子。
　　酒里东西能够通过系统失去效果，所以褚幻神色清醒，意|乱|情|迷只有穆沉。
　　但穆沉并不排斥这种情况。
　　他单膝跪到床上，身体微微下压，将小羊笼罩在他的影子下。
　　少年身形娇小脆弱，仰起的脸带着细微颤抖，似乎稍微用力一点就能弄碎。
　　但随即，穆沉发现了不对。
　　褚幻没有一点反应。
　　哪怕酒都渡给了他，那停留在小羊口腔中的液体也应该起作用才是。
　　虽然穆沉本身对这种东西的耐药性很强，但确实是喝了一口，这种东西进入血液后的作用比吸入更甚。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想再多思考。
　　穆沉将领结扯了下来，绿松石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闷响。
　　右侧古铜色镜框下缘映衬出男人朝着褚幻靠近，镜子中倒映着少年瞳色血红，在隐匿之处一闪而过。
　　“穆沉。”
　　“我在。”男人冷淡的声音压抑着已经积攒了数年的疯狂。
　　少年突然笑了笑，十分明艳，吐气如兰：
　　“我很好看对吗。”
　　他的手指摸上穆沉的耳廓，看着他的那双瞳孔从欲望中倏然停顿，随即逐渐扩散开来。
　　恶魔在耳边轻声呢喃，仿若恋人之间般的深情，但更像是诱骗人堕入深渊的美丽海妖：
　　“那就锁住我吧，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哪怕愤怒，哪怕厌恶，目光中也只有你一个人。”
　　少年柔若无骨地攀附着，每一个字都仿若悠扬的纱帘，带着蛊惑人心的飘渺质感。
　　“让我从束缚中依赖上你，让我弥补从前他们亏欠你所有的时光与幸福，让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倏然，他话题一转：
　　“你要用一生来记得我，为了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愿意奉献一切，哪怕是生命。”
　　他满意地看着穆沉瞳孔的颤抖。
　　这是一种陷入潜意识的表现。
　　“一定要好好抓住我，让我离开的话你会死的，对不对？”
　　穆沉呆了几秒，点点头：“……对。”
　　褚幻的手指一点点移动到男人的脸颊上，靠近他的眼角，由眼角下方一直滑到眼尾，以一种安抚的温柔力度。
　　“小沉。”
　　褚幻的声音越来越柔，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些女性的音色，“别担心，别怕，我一直在这里。”
　　穆沉怔怔地看着他，呆滞的视线移上少年的脸，突然，男人眼眶开始发红。
　　眼泪滴落在少年的垂卷的眼睫上。
　　穆沉张了张嘴，轻声吐出了两个有些不敢相信的音节：
　　“……妈妈？”
　　少年双眼血红如同玛瑙，诡异的笑意后透着怜爱与思念：“别怕，小沉会乖的，对吧？”
　　穆沉目光呆滞，语气乖巧地就像是几岁的孩童：“小沉……会乖。”
　　褚幻的和蔼表情却突然定格在了脸上。
　　紧接着瞬间变了表情，他严厉地皱眉：“小沉不乖，我要走了。”
　　穆沉立刻慌不择路，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双腿跪在床上，语气低三下四，祈求得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眼泪沿着脸颊滴落：
　　“我乖！我会乖的！求求你，妈妈，别走，别丢下我！我不喜欢父亲，妈妈！别离开我，求求你！”
　　少年的手摸上男人浅金色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伏在脚边的宠物，一下又一下，叹了口气责备道：
　　“可是小沉一点都不乖，我不喜欢这样的小沉。”
　　穆沉哭得更急了，他紧紧攥着褚幻的衣角，垂着头，眼泪甚至沾湿了落在肩头的发丝：
　　“妈妈…不要讨厌我……不要答应让我去陪他们，真的好疼……妈妈……你真的不爱我吗……”
　　褚幻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跪在床上将穆沉抱在胸口，温柔又残忍道：“因为你不配得到呀。”
　　穆沉愣了愣，瞳孔扩大，在褚幻胸前抬头仰望，双眼通红，委屈难过道：“我…不配……吗？”
　　褚幻就笑着：“因为你没有爱过人，当然也不配得到我的爱。”
　　穆沉猛地摇头：“我有爱的人！”
　　少年停顿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沉声道：“那就要好好听他的话，他才不会离开你。”
　　“好好听话……”穆沉又陷入了空洞：“我会……好好听话……”
　　褚幻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男人的眉心：“小沉，你累了，回房间睡一觉吧，你会忘了这一切的。”
　　穆沉一下抓紧了他的手：“妈妈…你要走了吗？”
　　褚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只要小沉听话，我就留下来。”
　　穆沉盯着他的脸，良久浮上乖巧的笑容，点点头：“好，妈妈，我听话。”
　　望着穆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的样子，褚幻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
　　少年擦着莫须有的眼泪，卸力躺倒在床上，歪头看向窗外在夕阳中呈现出血红色的玫瑰，投在地上的花影仿佛纠缠的鬼影。
　　他爱极了人们彷徨不得解脱的模样。
　　因此他总是以一种平淡甚至是冷漠的态度站在高处俯瞰。
　　看人们兜兜转转困于一件事情，痛苦，踌躇，无能为力却又心甘情愿。
　　他有能力让穆沉直面自己最痛苦的执念，并且将他想要的东西植入其中。
　　穆沉最痛苦的是八岁那一年的记忆。
　　男人的出生就是被利用的，因为他小时候长的比女人还要贵气漂亮，父母利用他的容貌拉拢国家中有地位权利的人。
　　所以孩童时的穆沉就留着长发，在父母以“商业合作”的名义带着他和无数权贵见面。
　　权贵们时常会把他抱在腿上逗弄，他的父母也在一旁笑着。
　　在穆沉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以为这是大人们爱他的方式。
　　可当他的父亲从陪吃饭变本加厉到让他晚上去陪那些贵族时，原本十分宠爱他的母亲却默认地站在一边。
　　也就是在那一晚，原本天真活泼的穆沉第一次杀了人——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侮辱。
　　当他的父母找到他的时候，年仅八岁的穆沉昂贵精致的礼服破损不堪，身上到处都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他的长发凌乱，拿着黄油刀站在几具贵族男人的尸体中间，他们的手里还握着鞭子和一些更恐怖的东西。
　　窗外下着血腥气味的雨。
　　曾以为救星来的穆沉，扩散的蓝色瞳孔里却在他父母眼里只看到了一种鄙夷与失望。
　　那是一种看着已损坏的工具的表情。
　　后来，他的母亲因为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而离开。
　　而穆沉从此以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长达三年。
　　三年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冷漠到心爱的宠物猫死在面前也无动于衷。
　　但是他不知道，在杀死了几个贵族后，他和父亲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并且将家业越做越大。
　　同样，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失踪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在逃走后被他的父亲抓回来送入了那些贵族家中代替穆沉赔罪，最后被那些男人虐|杀折辱致死。
　　他还是对母亲怀有希望，这个在他生命中唯一露出过温柔的人，哪怕在那时冷眼旁观，他也觉得是妈妈有苦衷。
　　穆沉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将过往一再粉饰，企图替他们寻找理由。
　　不知道真相的穆沉没有选择杀了他的父亲，而是将一切压抑着，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
　　哪怕知道这一切，褚幻也难以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早就失去了共情的能力，在他的任务里，不需要这种没有用处的善良。
　　更何况，屠龙者终成恶龙这种事情本就不值得原谅。
　　将穆沉头脑中的想法插|入褚幻想要改变的部分，只需要这几句话。
　　引导穆沉回想起他最依恋的母亲，再利用他母亲的离去布局。
　　从穆沉想要让他变成附属，到穆沉内心深处已经种下了“离开褚幻就会死去”的种子。
　　最后让他被抓困于自己内心的沼泽。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抚摸，每一个字，都是在暗示引导。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比穆沉更甚百倍。
　　等到穆沉睡醒，他不会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甚至不会记得那些话。
　　所有的言语信息都将刻入他的潜意识，由最本能的情绪掌控。
　　在日后的某一天，所有的话都会起到作用。
　　猎人，将在那一天，变成猎物。
　　少年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铐锁，笑容愉悦而癫狂：“困住我吧，用华丽的房间，冰冷的锁链——”
　　“和你疯狂的，卑微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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