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毓纯眼中的阿里衮依旧英气健朗洒脱不羁, 成亲后似乎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大概是从前两人并不十分相熟,时隔多日再见,反倒觉着拘谨。
“我一切都好, 劳烦挂心。”她客客气气回了句, 略回头看了眼,“是来找傅恒吗?”
傅恒蹙着眉走近,“他一个大忙人,同我有什么好说的。”
毓纯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了毛病, 不然怎么会觉得傅恒的话有点酸还有□□味……他和阿里衮的关系不是挺好吗, 什么时候闹不痛快了?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她觉得, 还是别掺和他们的事。
“你们聊, 我回去陪皇后娘娘了。”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嘱咐:“天气热,多喝水。”
好不容易被关心一回的傅恒怀里抱着沁凉的水囊,想对毓纯说两句体己话,却因某个碍眼的外人在场,也只能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可偏偏,那碍眼的人既没眼色又没自觉。“毓纯。”
“阿里衮大人还有事?”她驻足回身。
“……”阿里衮看着她,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原先很想在她成亲前见上一面,就算他们无缘, 那至少要向她言明自己的心意, 并解释也曾为她的选秀之路尽过力。但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他扪心自问,那份情谊也不过是场独角戏。她既不知情,又何必再多一人烦恼,终究是错过了。
眼下情状,她为人妇, 他已娶妻,倒真是多说无益了。
阿里衮按下心中思绪,笑道:“没什么,钮祜禄和瓜尔佳祖上有亲又是世家,你别总在府里闷着,若得空便与婉茵和内子常来常往才好。”
常来常往……可惜,咸鱼体质的毓纯最烦串门子。诚亲王府高门大户规矩多,乌雅玉秀腼腆内向,那身子骨好像风一吹就倒,这不是在为难她吗?不过人家一番好意,她不好一口回绝,只好点了点头,径自回了皇后车驾。
那厢里,傅恒死死盯着阿里衮,心头突突冒火。但端正涵养如他,顾念着彼此的身份,倒也干不出大打出手的事。
阿里衮甫一回身,看到他肃着张脸,忍不住嗤笑,“我不过同毓纯寒暄几句,怎么,你还想拿刀砍死我?”
他嘴上损傅恒,心里却想:这么个没意思的人,怕是动心了吧?不然怎会与当初对自己满怀愧疚任打任骂的样子判若两人。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能有这等机会奚落他,看他吃醋着急也挺有意思。
“闭嘴!”傅恒不耐烦看他找茬,压下心头的烦躁,“你若要觐见皇上就赶紧去,别在我眼前晃。”
“没见过男人打翻醋坛子,长见识了。”阿里衮不打算偃旗息鼓,反倒越怼越勇。“你在这儿巴巴地抱热火罐,却不知毓纯对你是个什么心思。我看你呀,还是省省吧。”
瞧这话说的,夺笋呐!
傅恒被他气得捏着拳头咯咯响,第一次觉得阿里衮如此讨人厌,只是没来得及还口就被匆匆赶来的李玉打断了——
“阿里衮大人,您怎么还跟这儿聊着,皇上那边正等您呢。”
大热的天,李玉急赤白脸地过来传人,不想略抬头的功夫打眼一瞧,心中纳闷:呦,怎么了这是?谁把傅恒大人给气着了,还脸红脖子粗的。
不用他多嘴,再看阿里衮满面春风就全明白了:敢情他们俩刚不是聊天是吵架呢。
李玉觉着挺新鲜却不敢多问,反正跟他也啥没关系。又见宫女太监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只能装傻当没这回事,赶紧带人去面见皇上了。
……
烈日酷暑,且行且停,大部队终于在八月初抵达了热河。
热河行宫兴建于康熙四十二年,占地辽阔、精致优美,是一处避暑极佳的皇家园林。不过,皇上带着一大票人还有上万的八旗精兵,要安顿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八旗精兵可以驻扎在行宫外,但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还有随行的大批服务人员也得找房住。行宫里的宫殿院落都是有数的,再不够用也不能主子奴才不分。
皇上、太后、皇后自不必说,同行的娴、纯、嘉三妃并怡嫔、舒嫔都是有位分的一宫主位,哪个都不能等闲视之。至于贵人常在的,没那么大脸面,能跟来的不多,倒可以往后放放。还有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与和敬和婉两个格格,也要小心伺候着。
待宫里安置妥当,说了贴身伺候的奴才、当值的侍卫、太医,其他一律住在行宫外陪建的园子和周围寺庙中。
陪建的园子都不大且只有两三处,按着随行王公大臣的品阶资历分配。可想而知,大多数都是住庙里的命。
其实住寺庙禅房也没有多不好,就是一日三餐吃素罢了。
好在毓纯没这样的烦恼,她和傅恒的住处分在了紧挨行宫的一处园子。园子坐北朝南,诚亲王带着侧福晋居正院,吴扎库氏要照顾孩子管着王府没来,光杆司令和亲王独享东小院,而他们则住西小院。对于三户五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宽敞舒适的。
事实上,原本西小院要留给怡亲王,毓纯和傅恒要和平郡王、慎郡王还有讷亲阿里衮等挤在另一处园子。但弘昼死烦弘晓那副成天吟诗作赋的酸腐书生做派,拎包入住前大闹了一场,直把弘晓臊得没脸,不得不带着福晋躲了出去。
可临时置换房屋本就事出突然,再加上没人敢跟和亲王做邻居,内务府专司住宿的首领太监不知所措之下急中生智,寻思:和亲王再混也不敢打皇上皇后的脸,一来这祖宗跟傅恒大人交情不错,二来富察少夫人又是和亲王福晋的表妹,总能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于是,怡亲王与傅恒达成了换房意向。此次随行诸人的安置问题,终于妥了。
安顿之后,大部队得以休整了几日。但毓纯却发现傅恒有些不对劲。
他之前跟在皇上身边都是正常上下班,到了热河反倒天天上起夜班。偶尔回来,但有亲王宗室们找他,一准没影儿了,就算想找他说说话、问一句‘怎么了’都逮不到人。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呀。毓纯想不通,把最近的言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惹他不高兴,又觉得他可能确实很忙。想着出门在外,难免多些应酬,也就随他了。
转而,她把目光投向了近在眼前的旅游景点。
热河行宫其实很大,皇上处理朝政及生活起居在宫殿院落,北面是湖泊岛屿,洲岛错落、碧波荡漾,很有些江南鱼米之乡的感觉。再往北是地势开阔的平原,林木茂盛、绿草如茵,一派草原风光,周围远处山峦起伏,沟壑纵横。
毓纯虽住在宫外,但因随侍皇后左右,能有幸一睹壮丽的自然风景和淡雅庄重的殿宇楼阁。再加上天气凉爽,所见青砖灰瓦、湖光山色,不禁让人十分心旷神怡。
“娘娘您看,那边是草原,好像还有蒙古包呢。不如我们泛舟湖上,过去瞧瞧?”
富察皇后打量毓纯神采奕奕的侧脸,倒真是佩服她的好体力。“瞧你这儿贪玩的性子,本宫跟着你在这湖区绕了一个多时辰,可得好好歇歇了。”
已经过了那么久吗?毓纯恍然未觉。
“娘娘且别惯着她,她疯玩起来是不知道累的。”身后加进一道声音,正是诚亲王侧福晋钮祜禄婉茵。
毓纯与诚亲王做了邻居,得知同来的是婉茵,当天就去拜访。只是甫一见面,丫头巧心张口便让她给侧福晋行礼。待她行了礼,婉茵才施施然起身,一边说着‘不必多礼’,一边将她扶了起来。
那一瞬的低眉浅笑庄重自持,让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从未真的认识过她。作为侧福晋的婉茵,绮丽温柔却失了从前的明媚。短短数月,好像那个跟她一起在盛京嬉笑怒骂的人不见了。
毓纯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进殿选,嫁进诚亲王府当侧福晋真的好吗?
她却莞尔:怎么,你以为做了皇后弟媳便可目中无人?亲王的侧福晋再不济也有朝制冠服能入玉牒,公侯命妇皆要行礼。
毓纯当时听了就知道没什么话好说了,不过闲话两句,就起身告辞。这会儿再见她熟稔的样子,反倒浑身不自在。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记得,侧福晋和纯儿都来自盛京,大概相熟吧?”
婉茵:“回娘娘,臣妾与毓纯在盛京时素来要好,还是一道进京的。”
“哦?”皇后看向毓纯,“倒是没听你提起过。”
毓纯心想,从进京路上人家就怪怪的,再到宫中殿选和其他秀女打得火热,偏与自己生分,又何必非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她刚要回话,却被婉茵抢了先,“娘娘有所不知,她在盛京可是有名的很,只怕是担心我在娘娘面前提起她的旧事。”
随皇后一同游园的有嫔妃和宗亲女眷,此时既有三三两两缀在后头,也有跟在身边的,听见诚亲王侧福晋提起话茬,纷纷竖起耳朵,投来注目。
闲来无事,看皇后弟媳出丑好像是个不错的消遣。
毓纯眉头一紧,“侧福晋是要为京中那些关于我的传言澄清,还是原本那些话就是你传出来的?”
婉茵看她真敢在皇后面前掉脸色,掩着帕子调笑:“你们瞧瞧,我不过与她玩笑几句,还真生气了。她呀,最是个坏脾气。”
毓纯转眼也舒展眉头,有样学样地笑语盈盈,“我倒忘了,你素来爱开玩笑,让人不知你哪句真哪句假。”说完,转头对皇后道:“娘娘方才说乏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亏得你知道心疼本宫。”皇后仿若未闻刚才的几句机锋,宠溺地拍了拍毓纯的手,“太后和裕贵太妃就在前面的水榭,大家随本宫过去吧。”
众人应了声‘是’,便一起移步前往。
皇后被毓纯扶着,趁其他人不注意在她耳边轻笑:“纯儿的脾气该改改了,今日就做得很好。”
“多谢娘娘夸奖。”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
三日后,蒙古各部相继前来,皇上在万树园蒙古包筵宴各部台吉,诸王公大臣作陪。
席间,八旗侍卫与蒙古勇士比试切磋,布库摔跤、赛马射箭好不热闹。
随之,傅恒与阿里衮的较劲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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