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蒙古王公贵族的到来, 让整个热河变得喧闹热烈。虽同为马背上的民族,但大清奉行满汉一家,受汉文化熏陶多年, 却比不得蒙古人豪放。他们一来, 见八旗精锐尽出,便嚷嚷着要比试。
乾隆此行本就是效仿圣祖,磨砺训练八旗、巩固安抚蒙古,自然应允。不过八旗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八月十五后的木兰秋狝, 是以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 挑出几名精兵强将与蒙古人搞了几个回合的热身赛。
双方礼尚往来,各有输赢。
万树园筵宴算是接风洗尘, 有诸王公大臣陪席, 后宫及宗亲女眷并未出席,只聚在太后的如意洲赏景说话。间或有小太监往来,传报万树园那边的赛况——
“赛马三轮,输了两局。”
“射箭十人比,阿里滚大人险胜得了第一。”
“布库三轮,傅恒大人险胜一局, 听说赢了蒙古第一勇士。”
小太监们一来一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带过来的消息让在场女眷无不振奋雀跃。太后是真高兴, 连连看赏, 就连第一轮报输的小太监都没落下。
八旗子弟出众者甚多,但这样的场合能得到出场机会且扬威露脸的少之又少。钮祜禄和富察各自代表了太后和皇后的母家,能各领风骚实在是皆大欢喜。
下面的人免不了恭维奉承,毓纯作为傅恒之妻陪席,因乌雅玉秀不在,独自领了双倍艳羡。但这波欢喜操作尚未过去, 就有小太监颠颠地赶来——
“恭喜皇后娘娘。傅恒大人与阿里衮大人加了场布库比试,傅恒大人又赢了。”
“……”一瞬的功夫,殿上鸦雀无声。
小太监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突见这般情况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管跪着不敢起来,直到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朝他挥挥手才起身退下。
平分秋色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枝独秀就该招人妒了。谁都知道傅恒出类拔萃,可当着太后的面,这般局面就多少有些尴尬了。
难道富察非要压钮祜禄一头?在坐之人突然的沉默恰恰是在营造以及印证这种猜想。
上首的太后皇后神色如常并未言语,陪在末座的毓纯反而成了靶子,双倍艳羡的目光立刻切换成了双倍镭射般的打量,着实让人有点吃不消。
她心想,这些嫔妃福晋们死盯自己看戏还不够,偏在那儿眉来眼去互相递眼神,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虫,也不知交流个什么劲儿。
不就是比试吗,有输有赢很正常,干嘛非扯上家族相争……毓纯不耐烦这些人的小心思,但又不能跳起来跟所有人吵架,只好故作淡定的继续闲闲地嗑瓜子。
“富察侍卫赢了,难道富察少夫人不高兴?”短暂的沉默后,偏有那不嫌事大的先声夺人。
毓纯把瓜子放回盘里,才朝婉茵掀了掀眼皮,“侧福晋此言差矣,咱们自己人何必在意输赢,许是他们想给蒙古的王爷们助个兴,又或是两人玩闹罢了。”
说着,她看向太后和皇后,“傅恒跟阿里滚大人向来要好,臣妾来热河的路上就听他们提了好几次要切磋比试呢。”
皇后摇着扇子,对太后笑语道:“儿臣以为他们成亲会有不同,谁知还似从前那般,皮猴子似的。”
太后笑着摆手,“哀家瞧着,他们定是怕蒙古的王爷们输了扫兴才较量一场。都懂事着呢,想为皇上分忧。”
贴身伺候的老嬷嬷适时附和:“还是太后瞧得准,傅恒大人向来稳重,阿里衮大人又有讷亲大人看着,总不会胡闹的。”
是这么个理儿。太后开怀点了点头。嫔妃福晋们跟着凑趣夸赞,殿上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其乐融融。
那厢里,毓纯朝对面的婉茵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示意身边的秋菱端了盘果子过去。
碍着周围的眼光,婉茵捻起一颗咬了口,顿时酸得五官皱在了一起。秋菱像刚想起来似的,低语道:“忘了告诉侧福晋,这杏子酸得很,不过格格说正适合您。”
……
是夜,月上中天,难得傅恒回了园子。
毓纯一看他回来,忙叫人备饭,听他说吃过了,转头又紧着吩咐提热水。
待他换好常服,满满一桶泡脚水也准备好了。
毓纯赶快把他按到椅子上,卷起袖子试了下水,温然后麻利儿蹲下给他脱靴。傅恒从未见过她如此殷勤,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按住她的手,又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心里泛起心疼却仍板着脸道:“我自己来。”
自己来就自己来,许是不好意思呗。她没有强求,转而说起好话:“你这些日子天天不着家,肯定累坏了。我原想给你准备洗澡水,可我们挨着两位王爷住,不好太折腾的,只能让你泡脚解乏了。”
傅恒不知她怎么突然变成这般小媳妇的讨好模样,尽管浑身不自在,还是老老实实地脱了靴子把脚放进了桶里……嗯,水温正好,还挺舒服的。
这会儿,毓纯手上的水也干了,又开始给他揉肩捶背。
“我不累。”
“谁说的,看你疲累的样子,保不齐就有人在背后说我没尽到妻子的本分。”她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继续埋头苦干,看他不再反抗,试探地问:“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关于他近日的反常,毓纯不知原由,只能使出哄人的招数探探底。万一真是自己的问题,她先服了软,也就小事化了了。
她小脑袋瓜转得挺快,打得一手好算盘,却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迎合傅恒了。饶是如此,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我今日赢了阿里衮,你可会不高兴?”
这是什么神对话?!毓纯反应了一会儿,莫名其妙道:“你怎会这么问?不论你们为什么比试,但自然是赢的好,输了多没面子。”
“可是你比较吃亏,阿里衮大人前一轮就射了几支箭,他还好意思再跟你比。结果反而输了,大概气得直跳脚吧?”
“我猜是他看你赢了不服气,成心想比一比。你倒实在,还真答应,有那功夫歇会多好呢。”
傅恒原本满腹心事,待听她说了一通……仿佛觉得,她一点也不钟情于阿里衮。
“是我想找机会跟阿里衮打一架。”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见她不为所动,又忍不住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也不怪我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打就打呗。
毓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竟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是工作压力大?瞧着也不像呀。
她不禁舒了口气,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地劝道:“你们有什么矛盾吗?有事可以告诉我,不用非跟他较劲。你赢他,我倒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在太后面前就不好说话了。”
提起这茬,傅恒才意识到自己任性了,没有顾及到姐姐的感受。但他就是气不过阿里衮那副肆意找茬的可恶样子:自己和毓纯都已经成亲了,阿里衮凭什么认为自己在抱热火罐?分明是他羡慕嫉妒!
他越是这么认为,就越想向毓纯证实,但又苦于不知该如何问她。毕竟成亲以来,他们都在刻意保持距离,也从未谈起过阿里衮。他所希望的是她能自己放下,而不是总装作若无其事。
就像现在,她这般轻描淡写地劝说,反倒像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毓纯看他坐那儿又不说话,寻思可能自己没说到点子上,接着问:“我刚才问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你说,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我改还不成吗?”
“没有。”
这么哄都不行?非得来硬的是吧。
她气鼓鼓地瞪他,“你再有话不说,我可就生气了。我要是气急了……我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砸了,到时候动静闹大,我就说是你家暴!”
家暴是什么意思?傅恒虽不太明白,但看出她真着急了,莫名安慰地舒了口气,“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今日着实冲动了,原不该跟阿里衮计较的。”
毓纯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也有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是不知道他生起气来跟人打架是个什么模样。说不定……会很帅?
她不禁弯了弯嘴角,“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今晚让你睡床。”
傅恒眨了眨眼睛,心想屋里可没有其他能睡的地方。“那你呢?”
“我又不想睡地上,当然要跟你同床了。”
“……”这算是意外惊喜?傅恒沉了半晌,“还是我睡地上吧。”
毓纯:“嘶……这地方怪凉的,上床睡!”
继洞房花烛夜后,两人再次同床而眠,傅恒一路上的闹心就这样被治好了。
……
八月十五,热河行宫同庆中秋后,乾隆率众拔营亲赴木兰围场。
秋狝大典上,八旗精锐列阵,等候皇上检阅。
当毓纯看见身着戎装的傅恒英姿勃勃地坐于马上,仿佛眼前就只剩下他,再看不到别人。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竟是那般莫名欣喜……或许,这便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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