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杀身剑出
冬化雪望向华城东西紧邻深渊的高墙,又看向香满楼顶木头一样的三个老家伙,摇头叹息,又狠狠呸了一口,兀然分为两人,向两侧高墙略,到头来,还得我来去。转望华城东西两侧城墙之上,赫然各有两人怀抱血色拂尘、背负桃木仙剑,与城门正前古道上踽踽走来的老人,生得一般无二,也不知三人之中,谁是道法分身,谁是肉身实体。
道门顶尖术法,一字化三清,神通如此。
周永憨御出一把剑刺向老者的心窝,宛若流光,另一把剑猛然加速,刹那超过流光,转刺老者后背中心。
两个冬化雪还未落下城墙,各向左右两方挥出一拳,这两拳都没有血气,速度夜并不迅猛,看上去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拳,并不华丽,甚至有些难看。
可自他向东西闪略之时,拳头便已向前击出,从竹林到城墙,冬化雪一直在为拳头蓄力,自他击出之时,拳头前方的虚空便在破碎。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华城左右两侧噼噼啪啪、哔哔啵啵地响起,虚空竟也如真正玻璃一般,碎成了一块儿一块儿。剑未来,那就出拳吧。
华城前,剑光眼看着就要将老者洞穿,城墙上,碎裂眼看着要将城墙上的两个老者吞噬,变故又来。
“无亮天尊,贫道下山,是为度化有缘人而来,两位施主何必大动干戈。”微阖眼眸的老者,声音如晨钟暮鼓,惊得林鸟纷飞、百兽惊啼、月华溃散又重来。
一只白雁混杂在林鸟之中向天空飞去,融入夜幕之中。
三把拂尘,两把轻轻拂动,将碎裂之力搅散,一把射出两根血丝,将两把灵剑死死缠绕束缚在天空,使其脱离了周永憨的控制。
华城前方,隐藏在暗处的人,全部摒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就怕弄出声响,引来拂尘丝,化为拂尘血。太强了,在场众人,无一人注意到月下老道士从何而来、何时而来,无一人敢生出违逆之心。老道士来了,带着比华山三峰还重的威压出现在古道上,顶着万剑的锋芒,向华城走去。
月光笼罩着他,如影随形。
万剑接连飞起,盘旋在华城唯一的守城兵头顶,齐上战场。
岳武华城的战斗,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徐徐摇着古朴折扇,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旁人也许不知,岳武却清楚,取剑二字出口时,便是老道士现身之时,那么剑现身之时,又会引出谁来?
“北阁第七代少阁主岳武,第六代文摘星之孙。小子不才,在此跪拜华山英灵,愿华山英灵,庇佑华山剑永续,人族永存。”岳武伏地叩拜,用力磕头。
剑望北与风雁冰御剑向华山飞去,一个去看看师弟是否无恙,一个看看自家后院到底起没起火。这两个天下唯二剑道圣地的大弟子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人要挑起一剑宗和华山之间的争端?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若是妖兽的奸细还好,若不是,疯了不成?
两人飞到一圈木楼上空,商量好了似地落在了唐门的楼顶,就在两人脚尖落在楼顶之时,一道光柱从天空直泄而下,无声胜有声。
天下天才,无不战栗,唯有一人除外,摆手离去,也带走了簌簌的翻书声。
“哎,正主来了啊,那我回了,得把剩下的补回来。”索翰林缓步慢行,未御剑,更未乘云架雾。
周永憨又打了一个哈切,抬起两手将头发扒向两侧,露出两只比暗夜更加黝黑的眼睛,眼皮起伏间,皆是剑光。周永憨举起右手,五根手指从小指开始,接连落下,每一根手指落下,就有一次剑鸣响起,待到拇指落下,握拳一震,剑墙上下内外,万剑共鸣,剑墙也随之颤动。璀璨如星雨般的剑雨从华墙上冲天而起,向那走进的老者俯冲而下。
剑密如雨,剑剑如雨。华城上空的夜幕被撕开一跳狭长的口子,这才是真正的银河跌落凡尘,疑是银河落九天!
老爷子想要为此城名为华城,周永憨其实更想称之为剑城,后有剑道仙门华山,前有华山万剑,自然是剑墙更恰当。周永憨也理解老爷子的想法,华盖天下嘛,临了了,就剩这点念想,只可惜华城二字不是我刻出来的,真他娘的多管闲事。
有一声轻嗯响起,一把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周永憨的屁股,周永憨直接一个跳高,踏在了剑上,悬在了空中。剑恢复正常,剑身轻颤,似乎在向周永憨道歉:不怪我不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华城东西方城墙被剑圣剑锋斩落大半,勉强剩下可以落下的地方,冬化雪和老者渊渟岳峙在其上,四道气流冲撞在一起,牵动八方阴云、四面殷雷齐聚在华城上空。雷忽隐忽现,夜忽明忽暗,可除了那连把血色拂尘,何抱着血拂尘的老者,再无可见之人、可视之物。华城内的地面因为两人的碰撞,地龙翻身似地震动了起来,婴儿恐惧的啼哭声与大人沉重的呼吸络绎不绝地响起。街道仍然空旷无人,青石地板被震得翻天而起,可见两人气势何其恐怖。
神仙打架,不外如是,恐怖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若非身在华城,有所顾忌,冬化雪与老道士全力出手,其威其力,又将掀起怎样的震动?华城外的人,全无久留之心,魂界强者,不愧被称之为大能,一人撑起华山,原来不是虚言。
剑墙前方,千把飞剑,雨落而来,如何能够身处雨中而不沾身。岳武被地面的震动弹了起来,没有办法继续说出求剑宣言,飞在空中摇着折扇,饶有兴致地盯那血色拂尘,想要见识一下,拂尘血雨拂红尘的壮观。
那老道士发现岳武的视线,竟与岳武对视了一眼,点头示意,似读到了岳武的心生:
“无量天尊,阁下送我一场剑雨,我便还阁下一场血雨吧。”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万马奔腾、万鼓雷鸣,华山、华城与华村,处处皆闻。红光悠然漫天而起,拂尘瞬息冲天而上。
叶鹰啸坐在木板凳上给土炕加柴,听着噼啪声响,望着呼呼作响的鲜红火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红啊。叶鹰啸远远见过一次血拂尘漫天而起,自此再无法遗忘那惨烈景象,哪怕那拂尘拂走的是北疆的尘埃。
岳武落到地上,收起折扇,又磕了一个。
“二拜万剑冢,愿上万灵剑祝愿人族剑道大兴,早日剑指北疆,荡平妖兽。”岳武铿锵有力的喊话在三股碰撞声中如大海之中落沙溅起的水花一般细微,却字字如雷,每一字都震得剑身发出金鸣之音。有一个老人等着冬天雪化之时剑指北疆,人族有梦如此者,何愁剑道不兴?飞在空中的万剑簌簌作响,宛如绝唱,剑光光华更加璀璨。
“三拜人族剑圣,愿圣人护佑人族圣道不绝,继往而来,开万世太平。”豪气如虹,热血激荡,直冲霄汉。剑雨俯冲之下,落九天。
“血雨来了!”岳武第三次跪倒之际,踽踽前行的老者停下脚步,一只干枯的手掌握着怀中的拂尘,轻轻挥动了一下。老道士挥动的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血拂尘却突然延展变化,陡然扩散,血光流转,冲天而起的拂尘爆散而起,变成了澎湃的血浪,凝成一道血色长龙,与剑光对碰而去。
周永憨从空中握住了一把只有一点精光闪闪的剑,老道士的手里,握着拂尘的末端,也像握着一把剑。
城墙之上,冬化雪与老者双手背后,隔着百米对扛,从远处看去,两人仿佛在城墙上徐徐迈步,西方墙上冬化雪向前迈出一步,老者便后退一步;东方老者前进一步,冬化雪同样倒退一步。
两对儿人开始进行拉锯之战,每迈一步,每退一步,二人都觉得背负了一座万丈高峰一般,压得胸口沉闷,气喘不匀。每一步,都踩得华城震动不止,激发剑圣遗留的剑气潮海涌动,欲冲出幽暗的深渊。
南方虚空,水柱对冲的砰然响起,剑雨与血雨碰撞在一起,老者站在剑雨血雨之下,当真没有让一丝雨滴沾身。
周永憨长出了口气,吹得胡须头发混在一起混乱飞扬,将垂在体侧的左手也举到了头顶。
千剑为雨幕,万剑为雨瀑,雨瀑腾空。
“小子在此向英灵起誓,岳武在世一世,决不让妖兽踏过长城防线一步,如违此誓言,愿杀身成剑,剑指北疆;岳武在此立誓,必荡平北疆,为人族扫平威胁。我所愿,杀身剑,来!”冲天一声吼叫,传遍华城内外,响彻华山三峰。
玉女峰、飘渺峰、逍遥峰三峰的云雾突然变得浓密虚幻,光怪陆离,再也无法从透过云雾看见三峰伫立。剑望北与风雁冰对视一眼,化为两道剑光飞冲而出。云雾遮掩,无法视物,待到云雾散去,两人定睛细看,上千华山弟子正在向天舞剑。索翰林正好走到演武场入口,见俩位师兄走到了自己前面,点头笑了一下,向师兄弟们走去。风雁冰与剑望北望了一眼山下,再次御剑飞回到一圈木楼。
周云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不请自来又去而复返,难道是在练御剑飞行?
城墙之下,周永憨身边,一个血色人影,在清冷银辉之下,倒映出一道锐利剑影。
剑影劈在岳武头顶,辟出一道露骨血痕。岳武任鲜血滑过眼球,眼珠一眨不眨,灼灼地盯着投射出剑影的杀身之剑。
“呵呵,荡平北疆,你可想好了!”血影骤生变化,翻滚涌动,渐成剑身。剑身无锋,锋锐气冲九天。
“三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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