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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往事如水


岳武不敢置信地看着冬化雪,冬化雪也被这突兀的话惊得心肝乱颤。不怪他们表现失态,白阳的转变太过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从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语气平淡如水,仿佛涉及生死的大事在他的面前不过是芸芸小事。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冬化雪下意识地向逍遥峰望了一眼,不知那盘棋局是否真的分出了胜负?

  “唐门的两个弟子也去了,没问问他们原因吗?”冬化雪擦了擦嘴角,狠狠地剜了风雁冰一眼。这个傻徒孙一脸茫然,除了擦脸,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擦掉了酒水和口水的风雁冰脸色精彩至极,既不敢怒又不敢言,面无表情,嘴角抽搐却被强行压制,从师祖口中经过的酒水到了自己脸上,能为之奈何?荣幸之至!

  风雁冰盯着白阳,恨不得立即拔剑刺向白阳。不过此时他更加好奇的是,白阳初上华山时,我曾持剑拦他,也不见他因此动怒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个老头一个小老头何至于此。

  “嫌烦,唯一一个真正想杀我又敢动手的人被你们自己拦住了,你到来问我。对了,那一次,你们可以成功。”白阳拿出刚刚喝光的酒壶到酒缸里灌了一壶,又闪到岳武身边取走他手里的酒壶,又灌了一壶,方才回到桌面,冲着冬化雪眨了眨眼。

  冬化雪随手一招,地面上变升起一把新的竹椅。白阳平静地坐了上去,然后又轻轻地向右面倾斜一点,摆出了斜视风雁冰的姿势,对着风雁冰指了指沾满酒滞的竹椅,诚挚地喊了一声,

  “坐。”其实,白阳的左面屁股,因为很胖两字,受了一道凌厉剑气,坐在椅子上时感觉太过奇妙,他之所以语出惊人,也是为了找出一个借口离开位置。不然被人发现屁股受伤实在太过丢人,第一次坐下的时候又没有在意,失策失策......

  “......”你他妈的,饶是风雁冰虽不是北阁才子,但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谦谦君子,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转头看向其他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昨夜比剑险胜,心情正好,为什么要来竹林遭受这一遭?风雁冰向南方眺望,不知自己那个对手,去往了何处?为何如此匆忙?

  “华山派万剑冢,应天下剑士取剑。然而,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取得心仪的宝剑。可是,这求剑不但是机缘,也是一种束缚。剑士有剑之后,便与剑融为一体,所以,有剑的剑士若是想要更换宝剑,除了毁剑,再无他法,不然的,不但会让已经求到的剑失去灵气,就连更换在手的剑,也只会成为凡铁而已。我倒是很好奇,薛家小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更改了人选,放弃了身边这个敢杀你的人。”冬化雪的视线在身边的三个人身上游走,观摩着三个人的神态、动作。

  风雁冰仍自一脸茫然,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师祖没有和他详细说这位白阳的事,他能猜到的也不过是一丝边角,确实不懂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反正我有了剑,千金不换,你们的剑,与我无关。

  岳武则无奈地摇头又摇头,不停地用折扇敲打自己的额头。他没有想到昨夜去木屋的除了唐门的两个弟子和自己外,竟然还有其他人。老头子去杀人,不太可能,没那胆子,那是去做什么呢?请喝酒?岳武眯起了眼睛,用折扇掩住了嘻嘻笑。

  “话虽如此,真正会以毁剑之法更换宝剑的人,从古至今,遍观天下,能有几人,你不觉得,你当时的表现太暴躁了吗?”冬化雪一手捋着头发,一手招来一团清水,送到白阳面前。

  白阳低头不语似在思考,转头看了一眼风雁冰和岳武,又将头转了回来。

  “我去看看冬梅。”举杯接过绿水,随手抛给愣怔的风雁冰。

  白阳化作寒风,向山间跑去,算是默认了冬化雪的说法。

  正当白阳上山而去之时,岳武身子一软,抢过冬化雪手里的酒,一口灌进了肚子,软塌塌地摊在了沾满酒滞的椅子上,哪里还管什么干净与否,好半晌才回过气来,瞪大眼睛看着冬化雪。

  风雁冰则呆滞地看着自己抬至胸前的空荡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锐利剑气不受控制地向外翻涌,却无法释放出去。我在华山的待遇已经这么低了吗?连一杯水都留不下,我昨夜可是帮华山胜过了一剑?一剑宗来问剑,可是我打回去的,坐不坐不下,水也喝不到?一剑宗问剑华山,什么时候成为小事了?

  “冬老爷子,您,真的决定要动手?”岳武语音微颤,这一夜一日的发生的事情看似平静,实际上牵涉甚广,往小了说只与他一人的剑有关,往大了说,则事关华山的未来。

  毕竟,白阳要从华山内部选弟子,在场众人已经心知肚明。那把剑,可是圣剑,一人一剑斩敌过万,这样的剑无论由华山哪一位弟子学得,对于华山来说,都是天大的机缘。冬化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白阳动杀念,难道只是因为白阳暴躁毁剑?

  这话,别说白阳不信,他也断断不会信的。按照冬化雪心心念念剑指北疆脾气,怎么可能放弃剑圣的剑法?

  难道和爷爷的杀身剑有关?

  岳武的眼神越发冷峻,看向冬化雪的笑容愈发的僵硬。

  冬化雪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地小看岳武面部表情的变化,许久不语。风雁冰站在边上看着打哑谜的两人,不紧紧张了起来,心中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你那个祖奶奶果然没有说错,你这小子的算计心已经成了习惯,总是胡思乱想,你怎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这位朋友呢?你怎么确定,我和你那个三爷爷一样呢?你三爷爷敢拿北阁冒险,我却不敢拿华山冒险。至于剑墙之事,却有隐情......”

  岳武身子一僵,他却已经判定冬化雪不是去杀白阳,想要装傻来试探一番,待心中所想真的得到了验证,却又茫然无措起来。冬化雪徐徐起身,面向南方,低沉的嗓音嘎然而止。岳武暗道果然如此,面色平静,紧紧握着折扇。

  白阳走到自己的木屋前方,却并不近前,远远地看着一大两小三个人一起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齐如一地练拳。两个小人跟着薛铁的动作,模仿得一般无二,半点差错都挑不出来。至于薛铁的拳风与劲气,两人便模仿不得了,而大熊拳的精髓震动,更是连薛铁本人都还在摸索之中。

  白阳柔和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向伸出手去,仿佛能隔着虚空摸到小丫头的额头。他打眼一看便知,薛铁定是被两个小家伙威胁得没有办法,才想出了这个他打拳,让两个小家伙模仿这个办法。

  冬梅的理由很充分,我们自己偷学的,又不是你教的,不用怕不用怕,白白要是生气了我罩着你,我和白白关系很棒。

  冬竹的理由则是保护两人不被白阳打扰,万一白阳回来怪罪你把拳法教给我们,我替你出剑撵人,趁势夺了逍遥峰。

  金色云雾间,一座金色的山峰,山峰之顶,金色的菊田里,一大一小三个人的拳风鼓动,撩起自己的长发,发出微弱的声音,仿佛在唱着岁月静好的歌。

  “真的舍不得啊。”白阳伸出的手抖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西方,猛地吸了一口菊香,散去瞳孔中的水雾。

  “哎,想家了了啊。”

  菊花颤抖不止,白阳化作寒风向山下飞去。

  岳武和风雁冰已经离去,竹林之内只剩下了冬化雪一人面北而立,静等老友归来。

  “舍不得。”白阳与冬化雪站在了一起,一起望向北方。

  “哎,你到底变没变呢,小崽子还以为我真要杀你呢,我可是进过原始之城的人,我怎么可能杀你呢。”冬化雪自顾自地呢喃,沉吟着说不清的惆怅。原始之城中一片更大的菊花和一个同样的可爱小丫头,最喜欢在菊田里奔跑。

  白阳双手插兜,并不说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要不,我来。”他似乎才注意到白阳的话。剑圣的剑,不能断,那是一种信念,不管是华山弟子还是其他仙派的弟子,只要有人能够继承,他冬化雪都能欣然接受,为之鼓舞。岳武把老家伙们,想得简单了,这一点,他不然白阳。

  “你不需要。我的哥哥当初想守护的只有一座岛,想保护的人,只有岛上的人。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一剑在手,天下不去,天上横着走,你们征战天下,我留守看家。他要罩着我。呵呵,他明明比我还弱。就是这样一个人,每天缠着你们嘴里的刀皇比武。我上云都的第一天,便见到了刀剑争锋,那时候,我们只是通天而已。那一天是,六月初六......”

  白阳追忆往昔,流水似地说出了曾经的故事。昨夜的尸山血海,让白阳想起了六月初六的刀剑之光,遗憾的是刀皇的刀光,也敌不过岁月的磨蚀。

  冬化雪听到‘只是通天’四字,险些抬手拍死这个昔日的老友,今时今日,通天境无不是一方巨擎,到白阳嘴里,通天竟成为不入流的境界了。他这些年为了破镜,已经记不得吃了多少苦头,真是没有办法和天才比啊。

  “他每天都在进步,却从来都没有赢过,每次不被刀皇砍得遍体鳞伤,决不放弃。后来,为了表达自己战胜刀皇的决心,他给自己取了剑胜的名字,胜利的胜,不胜刀皇不罢休。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学剑。他学刀的话,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两个刀皇,威震天下,这是岛上所有人的共识。

  他对我说,剑有双锋,我要用剑看家。

  前夜,薛铁来找我。说了中州薛家的无暇白璧。他说,白璧无暇,意味着没有锋芒。他想要成为薛家的锋芒,他想要保护他的薛家。呵呵,很像。

  是不是。”是不是三个字,说得很重。白阳转头看向冬化雪,冬化雪也转头看向他。

  白阳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冬化雪的眼神则由惊疑、困惑转为飘忽不定、不忍。

  “哎,你永远无法逍遥,你的执着太深,放不下过去的人,如何逍遥。罢罢罢,那小子回山修炼了,他说,说,他只要杀身......”话音未落,白阳转身向华山走去。

  “他喝了几杯。”走出竹林,嗅了一口身后的清香,白阳扬声问道。

  “我猜,两杯。”冬化雪看着剑墙,与老友隔着竹林交谈。剑墙前,岳武说出求剑的誓言之后,冬化雪才知,这位少阁主,喝了两杯,留了一杯。

  白阳点了点头,没有施展雁凌云,慢悠悠地向华山走去。我喝他的那一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白阳自顾自地瞎想。

  冬化雪看着白阳孤寂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素手一挥,竹林里飞出了一个竹叶小球,在他的手上蹦蹦跳跳,正如他的心脏一样。

  “幸亏没有继续藏在竹缸里。”冬化雪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心中快慰,又有不忍,快慰的是老友浪漫之心仍在,不忍的是,有心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太多。

  往事如水,抓不住,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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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前辈,人都哪去了?”狂狂刀站在成门洞下方,看着城墙前方空荡荡的沙地,不停地揉搓眼睛。人没了不重要,多么惨烈的厮杀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我的刀为什么也没了?难道被毁了,不应该啊,为什么没反应?

  “你借的?”周永憨问。

  “嗯呐。”清风拂过,狂狂刀点头答应。

  “傻逼。”周永憨翻身睡觉,想起了自己那一棵柳树,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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