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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附离狼也(三)


温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石竹才惊慌地从那床榻之事的浮想中回神,连连给温离道歉,心慌意乱地把倒下的伤药用帕子铺散均匀,草草地缠好布带后,仿佛做错事般拎起药箱逃了。

        他竟然对一个男人起了反应。

        温离坐到床边穿衣,拿湿水的巾帕反复擦了几次被触碰的位置,眸光阴暗,脸色难看极了。

        温离从换下的衣袍里取出纸条,临坐案头铺开细琢了会,他不常出门,京城街道并不熟悉,要把事情办稳妥还是需要到人手。

        殿外雨势渐小,温离拿着梅鹤翎临行前给他的哨子,到殿门外吹响三声,白隼顶着毛毛细雨低飞入了檐,温离抬起的手臂一沉,白隼抓着腕甲抖了几下翅膀,轻微的水汽直接扑去面具上,温离无奈闭了眼,柔声道:“你果然在宫里,莲净唤你来的?”

        白隼歪头歪脑地睨着温离,眼睛灵性得紧,殿门候着的宫婢哪见过这么俊俏的鸟儿,新奇地都移不开眼了。

        温离上下晃了晃手臂,发现白隼爪子沾有细微的血迹,“两日不见又沉了。”

        他转身回殿,吩咐宫婢去端些切成块的生肉。

        殿中生有暖炉,白隼立在案头抬爪子给温离擦拭,顺带帮它把羽毛晾干。温离眼尾余光捉到个小脑袋,阿闫萝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盯着白隼的眼睛冒光似的。

        “进来。”温离招手唤道。

        阿闫萝脑袋左右摆摆,踩着小步子走到温离跟前,跪下给主上问了安才坐到对座。

        宫婢奉来一盅切块的生鱼肉,温离用筷子夹来喂给白隼,“吃饱了替公子送封信。”

        白隼仰颈把叼着的肉抛进嘴里,伸展开了羽翼,将边上的丫头逗得目瞪口呆,温离笑了笑,说;“它叫小白。”

        阿闫萝两只手扒在案沿,眼睛像是忙不过来了,看了一眼温离,急忙拉回视线继续瞅着白隼,念道:“小、白。”

        白隼一头栽进盛肉的盅口,只惦记吃肉不理会人,小丫头也不失落,在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温离折整齐巾帕搁在案头,取来笔墨简短地写了一行字,卷纸塞进了食指大的竹筒中,系在白隼的腿根。

        阿闫萝看懂了温离的举动,聪明地说:“主上有任务。”

        “嗯,这次你不用去,好好吃饭睡觉。”温离对这小丫头并不隐瞒,他们迟早是要一起行动,瞒着一回两回的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阿闫萝很懂分寸,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具体的事宜,温离挺喜欢乖顺的性子,不禁揉了把这小丫头的发顶。

        雨停了,温离放白隼回去送信,然后回屋和衣小憩了会。

        入夜大雨滂沱,仿佛老天爷泼下的一缸墨,将京城淹没在雨声里,染成了浓郁的黑色。两辆马车凭着悬挂的灯笼照明前路,在雨中摇曳着几不可见的光,莲净披着蓑衣,压低了帽檐,马车背道而驰。

        “公子,是大理寺的马车。”莲净压低声腔朝马车内道。

        温离摸着小腹,心中有数地说:“我饿了,一天没进食,路边买点吃的吧。”

        莲净眸中闪过惊讶,抹了抹面庞的雨水,扬鞭驶快了马车。

        京城的雨夜宵禁得早,酒楼饭馆早早打烊了,温离念着还有任务在身,没再让莲净去街市上找,直接改道回了阆居,在小院里开小灶。

        温离从阆居后院的小门进来,躲开府里的人到了偏院,这处地方离前院甚远,除了隔日清晨会有下人过来打扫外,再有人来这儿的,怕不是私会了。

        莲净命手下把守偏院入口,使唤人去前院灶房找些食材过来,自己送温离进屋后才去脱了湿透的蓑衣。

        温离进院子时衣衫打湿不少,但因着是黑衣所以瞧不出洇湿的痕迹,他挑了里间的帘子,看见地上躺倒的三人,手脚被麻绳捆紧,口中塞满了脏布,眼睛也蒙上了。

        三人听着周围有动静,浑身挣扎得更厉害,奈何叫不出声。

        “抬去厨房吧,这儿怪冷的。”温离撂帘子,回眸对莲净低声道:“怎么回事,还有两个失手了?”

        “他们会些拳脚,打斗时死了两个。”莲净垂首,自知办事不利。

        “无妨,死了便死了,没逃脱便好。”温离掩面打了喷嚏。

        微弱的烛光照在温离的面容,莲净才看清公子脸色透着憔悴,担忧说:“属下去拿汤婆。”

        温离搓了搓冰凉的手,平淡道;“不必了,厨房里生起火就暖和了。”

        莲净欲言又止,差手下将三人押往偏院的厨房,他们跟在后头让前面的把风挡了。

        府中厨娘已经休息,莲净不好故意叫人深夜做饭,他立在灶台边翻着菜篮,公子和主子一块时都是主子做饭公子吃,轮到他这里总不能让公子自己上手,交给手底下的糙汉也不踏实,怎么着,只得他亲自下厨了。

        “厨房里就搜罗到这些,公子将就着先吃碗面填肚子吧。”莲净举着一沓面条说。

        温离借着桌上的油灯看向莲净手里的面,微微笑道:“行。”

        缝隙里窜进的风摇着灯芯,莲净眼神恍惚地眨了眼,转身就忙活着给公子煮汤面。

        温离睨着柴堆里东倒西歪的人,布料上乘腰间坠玉,扮相怎么看都像是混得不错的模样,他问:“这三人在京城是什么身份?”

        莲净边打鸡蛋边瞅了三人一眼,说:“他们书房有账本,大概是东畔走货的商人,负责给尹家的店铺供货。”

        “原来如此。”温离指尖敲着桌若有所思。

        三人的衣冠歪斜凌乱,意识尚存几分清醒,听闻二人说的话,含着破布支支吾吾,扭着身躯反应强烈。

        温离推了椅子,走两步弯腰扯掉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口中之物。

        “你们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温离才给人松嘴,这人立即便朝着温离失声大吼,幸在温离隔了一步远,没遭着唾沫星子。

        “我们是……”温离执着小折扇点在这人蒙眼的黑布,善心地说:“赵掌柜的最好想清楚再问,到底你的命只有一条。”

        赵祥这人还算聪明,听明白了温离的话,转言怒问:“我不过是替尹家走货的商贩,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这位大人?”

        温离撤了扇,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道:“得罪谈不上,我此番‘请’你们过来是有事不明,希望各位解惑而已。”

        “你们还抓了谁?”

        温离眼神看向对面人的身侧,温和地说:“自然是昨夜和你同出尹家别院的两位,商贩。”

        “张老板!孙老板!”赵祥挣着手腕的麻绳喊了两声名字,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地闷哼,赵祥侧耳仔细一听,对着温离道:“抓我们来究竟要问什么?”

        灶台生了火,锅里添了水在烧,温离往暖和的地方挪近些,仰头和操着大勺的莲净说:“水开了那便再闷壶茶,夜里冷。”

        莲净低头俯视道:“属下还是命人寻个手炉给您吧,免得冻坏了。”

        温离颔首,补充说:“再寻把小些的钳子。”

        “是。”莲净挽了两道袖子,抓着大勺去门外差人。

        赵祥背靠柴火堆默不作声,温离回头盯着人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哪里人,在京城待了多久?和尹家做的什么生意?”

        赵祥循着温离的声音动了动,警惕地说:“黔州人,做的香料,每年得进京两趟对账。”

        “黔州入京路途远,赵掌柜的今年没在老家过年,为了生计背井离乡的,挺是辛苦。”温离起了身去拖椅子,坐到灶台旁烘干打湿的衣料。

        赵祥冷哼,没接话。

        温离踩着脚底的干柴说:“黔州的香料运到京城卖能赚几个钱?想必盈头诱人才叫赵掌柜不辞辛苦千里迢迢。”

        “尹家给的当然比普通商贾给的多,谁不乐意跟有钱的主做买卖。”赵祥知道绑匪非等闲之辈,尽量冷静地与之周旋。

        “是啊,我也是做生意的,平日看看账本的盈利心里也欢喜。”温离换了舒服的姿势倚着,闲谈似地说:“不过我听闻最近尹家在黔渡的生意不行了,那儿最近土匪横生经营惨淡,似乎是手里头的货压着出不去,年前的时候啊,还偷偷摸摸见了金碌。”

        温离观察着人,说:“金碌是谁?管天家生意的人,尹家想靠皇商维持门铺的营运和周转,未免异想天开了。”

        他稍顿了顿,“怎么,我记着尹家在黔州有几家铺子,你与他们做生意难道不知道吗?”

        赵祥微微低下额头,那是在思考的反应,温离等了须臾方道:“你是金碌的人,你究竟想查什么!”

        温离嘴角扬起,借着雨夜的静谧沉默一会后,故意踢开鞋底的干柴,突然的声响把什么都看不见的赵祥吓得身子颤了颤。

        莲净从外边打帘而入带进了一股冷风,手指勾着只花纹精细的手炉,他知道主子身子弱怕冷,但没想到这般怕冷,竟把椅子都搬去了灶台边上。幸好他放机灵了点,寻思着要给主子添个手炉,否则真要熬上一夜,明早指不定又坏身子,那可不是罚二十鞭子就能完事了。

        温离瞧着赵祥胆战心惊的样无声笑了笑,听莲净命人关上外间的门,看着人把手炉搁在灶台上头,去给窗户开个缝通气,“公子小心烟熏。”

        温离抬袖闻着味儿,说:“不大,明日沐浴换身衣裳就是。”

        莲净回身便见公子眉头微蹙地嗅自个的衣袖,像只家养的小宠物,与在主子面前恃宠而骄的骄矜作态大相径庭,显得温顺多了。

        “你杵着窗户口愣神作甚,是要饿死我吗?”温离拍打着袖子沾染的烟味,瞅着莲净不满地问。

        莲净暗忖自己话说早了,拱手认了错就提着手炉给公子装火炭,手上办着事心里还不禁佩服起主子,区区半年就把人惯坏了。

        火炭是莲净出门找手炉前放进火堆里的,这会直接夹进手炉便可。温离接过莲净递来的手炉,渐渐驱散了些湿冷的寒意,他继续道:“查什么?单凭尹家几句话就想与皇商合作?尹家如今的门面做什么买卖,盈亏如何不查个明明白白,金大人能安心?”

        “不过也是,三位掌柜的心大,没摸过几回账簿吧?”温离眼风扫过他们,把小折扇揣回衣襟放好。

        “这位大人既然查的是尹家的门铺,那与我等何干?我们不过是供货的商贩,尹家真正的出纳明细您该去问负责流水的账房。”赵祥沉住气,头脑思绪还算清晰地说:“我虽然本家在黔州,但出于走货的原因,我亦是不常久待家中,和黔州尹家的铺子更是来往甚少,不知道也是情理之内,大人又何必如此为难小的们,都是乱世里讨口饭吃的老百姓。”

        温离暖和发白的手心道:“怎会没有干系?尹家生意难做,进的货在黔渡卖不出去就成了赔钱的东西,定然会另觅蹊径处理掉,那与你们走的货便就少了。”

        “大人说的都是尹家生意上的麻烦事,我们这些下边的人只是拿钱办事罢了。”赵祥避嫌道:“对尹家的经营状况实在是不知情的。”

        “嗯。”温离体量地点下头,说:“所以在下请你们过来便是问问,尹家跟你们走货的详情,好从中了解他们呈递上来的账目是否作假,对金大人是否存有欺瞒的嫌疑。”

        “还望各位掌柜的如实告知。”他表明意图道。

        莲净往沸水里下了面,仔细听公子与赵祥的对话,觉得公子待外人十分温和客气,不管是刺杀主子的霜玄还是这三个倒霉蛋,太极推起来总是温吞不燥,耐心十足,似乎真只是请来询问不明的。

        莲净用筷子搅合汤面,做掌柜的有功夫傍身还会看账本倒是挺勤快。

        温离话里拐弯抹角,赵祥却不好糊弄,他冷声说:“倘若真如大人所言,找我们来是为了问几句,那就不会是这么个‘请’法了。”

        温离看赵祥挣了两下手腕,仍然是温声温语地与人道:“这不是担心掌柜们与尹家相互勾结吗?啧,不对,是帮忙隐瞒嘛。况且听我家护卫说你们还会些功夫,不捆好手脚怕一不留神你们跑了,在下着实是对不住各位,待我问完了话,我请各位酒楼里吃席啊。”

        莲净旁边听着,抿紧唇没敢发笑。

        “再者,”温离指腹摩挲着手炉边缘的纹路,面上被暖回了微微的红晕,上翘的眼尾似是凝着笑,神情和善得紧,但看去那双眼眸,里边都是冰冷,“按照赵掌柜的意思,是怀疑在下此举另有所谋?”

        赵祥单是与温离说上一阵话,不看人面相就知道此人惯会温润里藏刀,性子好生阴险,“既然如此,那你便赶紧问吧。”

        “行,那在下便问了。”温离当真问了关于生意上的事,他道:“近年来尹家与你走的香料数目可有减少?可有拖欠或未结清的账目?可有派你去别处送过香料?”

        赵祥连连把问题记下,在脑海里琢磨着回答:“是有减少走货的量,账目也并未结清,至于香料一直都是运往京城的,没有去过别处的铺子。”

        赵祥话落,温离缓了片刻,说:“香料的市价不贵,若是这都拖着未结,看来是积有一笔债务待清了,你们那日从尹家别院出来可是为了货款一事?”

        “是,本想开春前把年前的账目清算,奈何尹家闭门不见,我们只得待在京中等过完了年再来。”赵祥言语露出无奈的叹息。

        “赵掌柜的也是不易,差点儿在下就信了。”温离坐着椅子,上身前倾道。

        赵祥心道情况不妙,“你什么意思?”

        “尹家是有求皇商没错,所以我查过他们铺子的分布,黔州哪有什么门面,不过是我诓你的。”温离接过莲净端来的热茶,呷了茶说:“做香料是吗?你说说现在市面上各类香料几钱?”

        赵祥咬牙没答话。

        温离嗤笑一声,讥讽道:“掌柜的心大,说是做香料的,账目记得是药材类的明细,有你这么蠢如猪狗的掌柜的,手底下的人不得乐疯了。”

        莲净把青菜下锅,加了鸡蛋,油味儿一下就出来了,引得温离不由地又呷了口茶填肚子,赵祥知道假话被拆穿了,也不屑于再去反驳温离。

        温离眸子一沉,眼尾的笑意都成了危险的讯息,“账目清算下来尚无未结清的货款,说吧,你们和尹家究竟什么关系,总不会故意拿商贩的身份糊弄人吧?”

        赵祥紧抿唇线呆坐不动,连同边上两个人都安静了。

        夜幕闪过雷电,心虚的人都不禁微微一颤,温离不着急得到答案,莲净把煮好的清汤面盛好端到了桌上,“公子该用膳了。”

        温离提着手炉举着茶杯起身,道:“尹家干的勾当自己都难逃一死,我今日不露身份是有意饶你们性命,你们若不坦白回话,恐怕是见不着明日的天光了,就更别妄想姓尹的老头能救你们。”

        温离落座,莲净给他递来了一双木筷,他瞧了眼汤面,上头还撒了点葱花,他睨着人道:“你不晓得我不吃葱花吗?”

        莲净立刻垂下了脖子说:“属下想着放点儿调香,不想公子有忌口,是属下疏忽,那……那属下再给您做一碗吧?”

        温离忽然笑道:“我只是不吃,而不是不能吃,等你再煮一碗来,我已经要饿的吃人了。”

        “是……公子说笑了。”莲净偷瞄着那碗面和公子手背的墨迹,这是公子拿他寻开心呢?果然是还惦记着上回的事,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温离搅了几下汤面的葱花,“辛苦了,坐下吧。”

        “是。”莲净中规中矩地坐到侧边,看着那三人,没敢看公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温离喝了勺热乎乎的汤汁,面色和悦地说:“保持沉默是没用的,没人知晓你们在这,死了也是喂野狗的份,不如从实招了,毕竟尹家迟早要完蛋,为何不趁此机会卖个人情给我,还能换条命继续苟活,值钱的买卖可以不做,值命的买卖你们不考虑考虑?”

        温离吃几口面,等着三人给点儿反应,香热的气息扑到脸上润回了些气色,温离习惯了细嚼慢咽,不知是失忆前养成的习惯,还是和梅鹤卿一块久了的缘故,他又心念起人了。

        赵祥沉默不语,是铁了心不为温离抛出的诱饵所动,他打从心底就清楚,这人根本没想着放过他们。

        温离等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执着筷子,目光打在赵祥蒙着眼睛的脸,道:“还未斟酌出结果?既然各位不懂如何为自己争取避害就利的机会,那么我帮你们一把好了。”

        “你要动刑?”赵祥咬牙切齿道:“你夜里拿人就是要避开尹家的耳目,你本就没有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对,动刑。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确是有意要放你们生路,可惜你们似乎不乐意配合,人硬气些固然是好,可也得懂得挑时候,免得给自己找罪受不是?”温离保持着面和心善的模样,这话听着像是诚心的劝诫,连一丝不耐烦都挑不出来。

        “你,找两个人来,给他们把嘴撬开,拔光了指甲还不说,就给他们把手指一根根都剁了。”温离偏头低声与莲净吩咐。

        莲净领了命,朝屋外叫进来两个手下,赵祥察觉眼前站着人,猝不及防口中被塞了破布,只听温离嗓子温和道:“何时想说了就点个头知会一声,今夜雨声潇潇,漫长得紧,我不急于一时,你们也有骨气些,挺住了。”

        莲净拿起钳子在灯火中加热,盯着被火光渲黄的旧墙不由出了神,墙面照出了公子喝茶的影子,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公子的时候。是刚下过一场大雪,茫茫的银装素裹中行来一位衣着素雅的少年,眉宇清冷,宛如凉夜里倒影水中的明月,可他对着身边人笑了,那抹笑却温柔到了极致,竟令莲净恍惚中想到庙宇中的观音。

        莲净手里的钳子热了许久不动,温离抬眼睹见莲净走神了,提醒道:“你不烫手?”

        莲净闻声低眸说:“不烫。”

        “你在想什么事?”

        “属下从前觉得公子面若观音。”

        温离诧然不已,夸他生得模样好看的多半比作狐狸,比作观音的是第一回听说,他心里乐,眉眼含笑道:“如今呢?心如蛇蝎吗?”

        莲净鼓足勇气摇摇头,说:“公子只是偶尔孩子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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