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武朝江灵(六)
画舫行至一半开始返程。
画舫内的人诚惶诚恐,生怕被刺客一事牵连,前一个时辰还一副狗脸巴结林瑜,这会恨不得跳江游回去。
温离坐在画舫的里边,脱下上衣,露出怵目惊心的伤口。
四道瘆人的长口子,深浅不一,皮开肉绽的,隐约还能见到血淋淋的肠子,钟悦都被吓得不轻,更别说温晚一个孩子,温晚捂着哭肿的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一下一下的啜泣。
钟悦拿来药箱子和干净的水还有手帕,开始清洗伤口,动作极轻,不一会儿,清水就成了一摊血水,“温公子你伤势太重了,得缝针才行。”
温离的伤口重与不重的,对温离没什么影响,凡间利器伤他都无大碍,不过他伤了凡人,被自己的灵力反噬的厉害,才让琴姬给逃了,丢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清水换了好几盆才重新包扎好伤口,很快,血又渗红了白布,钟悦看着心疼得不行,刚想拆下白布再换一根,被温离拒绝了。
“没事,一会就好了。”温离道。
钟悦气道:“没事?动几下肠子都出来了,流了这么多的血还没事?”伤得这么重还不好好地包扎清理。
温离起身把衣服穿上,只道:“帮我照看好温晚,我休息会。”
钟悦应声,莫再像方才逞强,他就谢天谢地了。
温离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若不是那起此彼伏的胸膛,看着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灵力反噬是神行书给私入凡尘的神灵的惩戒,力度轻重取决于神灵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与凡人交谈都得受罚,更何况是伤人甚至是取人性命。
温离现下调理着,若非反噬厉害,也不会让琴姬从他手里逃了。
琴姬袭击他,明显知道他是何人,什么来意,就说明从一开始进入江灵,他们就被人盯上了,左安今日去淮坊是不会碰上琴姬,按照昨晚的安排,他一定会找其他姑娘调查,然后到江灵的渡口等他,左安如果能拿到证明琴姬和柳旭有密切来往的证词,是不是代表柳旭知道宁青泽奉旨查案的事。
温离突然睁眼,同守在他身边的钟悦道;“琴姬方才弹的曲子,你听过吗?”
钟悦揽着温晚坐在边上,被温离忽如其来的一问,惊到,脑海回想起琴姬弹的曲,摇头失望:“钟悦不知,不过曲风听着偏南晋的调子。”
他还是没能帮到温离的忙,还让温离遭了刺客的袭击。
“南晋?”温离之前就想过流言的事不简单,难不成是南晋的细作?怎的在武朝也不弹个武朝的曲,这细作做的太不到位了。
张子书躲在门外鬼头鬼脑的往里探,那副有事又不敢汇报的模样是被温离刚才的举动吓怕了。
温离失手让琴姬逃跑,便自明官员身份,命令张子书找根绳子把林瑜捆紧,张子书磨磨蹭蹭的,怕事后查清,得罪了林瑜就没敢下手,结果被温离一句“你和林瑜是同伙?”吓得腿软直接跪地上。
现下,腿还是软的。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温离目光微移,睨着门口的张子书问。
张子书被温离一声吓得两条腿打了个激灵,规规矩矩地进来,表情怯怯,“温大人,我们捞了具浮尸,想着想着请您出去瞧瞧。”
“浮尸?带我去看看。”温离知道不是琴姬,下意识还是会往琴姬身上猜。
众人见温离出来,默契的往后躲了两步,像在躲着个随时会让他们下狱的瘟神,不过爱看热闹的心态还是最大,对这具浮尸的来历颇为好奇。
浮尸被画舫的船工用渔网捞起来,平放在船板,尸体身上□□,明显生前是做好了下江准备。
温离看了几眼,便道:“找个布给他遮遮。”
尸体的骨架还在,还能算的上是一具。尸身多处皮肉缺失,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还有些牙印的痕迹,血肉中肉眼可见的白色蛆虫在蠕动,极少的内脏从破裂的肚皮内流出,缠在肚子两侧的肋骨上,大部分内脏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河水冲走不见踪影。嘴唇浮肿发紫,鼻尖下有乳白色的泡沫类似蘑菇的形状,像是个溺死的。死了该有二十四个时辰,雨后阳光更甚,脱离江水后会加速腐烂,盖个布当是尊敬,少让人瞧多几眼的,发现什么端倪。
众人待在不远处等着温离说道说道,结果温离就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
钟悦抱着温晚没敢过来,怕吓着孩子,张子书闻言,叫来船工找来了块布给死者盖上,今天真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这辈子倒霉的事,今天是都碰上了吗?
钟悦见温离从人群里走出来,忙问怎么样,温离摇摇头,只说是溺死的。
白骨上牙印不明显,应该是啃咬人肉时利齿摩擦所致,况且,正常人溺水死亡后,不可能出现大部分皮肉缺失的情况,除非,江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不明说是怕引起恐慌,在流言驱使下城里的百姓越来越多,若是听闻了灵江有吃人的怪物,岂不是更乱。
灵江的事,凡人解决不了。
画舫上出现刺客,又多出一具浮尸,好不容易靠岸,温离没发话,众人没一个敢下船。
宁青泽和左安在渡口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见画舫回来了,预计还得等上两个多时辰的路程提前了,一定是画舫出了大事。
宁青泽在船下等着,见温离衣摆血红,面色难看的朝他走来,他预感不妙,皱眉上前道:“发生什么事了?”
温离没想宁青泽会在这里,越过宁青泽望见左安和个姑娘正坐在渡口旁的茶棚里,看来事情办好了。
温离眼神又回到宁青泽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摆还是湿的,可想而知血流了多少血,伤的有多重,他摇摇头,气息比起平时弱了些,说话间语气也比在船上显得苍白,“没事,被琴姬伤到了,给她跑了。”
宁青泽想去搀扶着温离点,温离抽回手示意不用,后边温晚看着呢。
钟悦拉着温晚跟在温离身后下船,温晚的目光一直都在温离身上,从未离开过。
宁青泽欲要开口说教,给温离堵了回去,“琴姬可能知道你来江灵的目的,原本暗中查证是最好的,现在是行不通了,左安调查的怎么样了?”
宁青泽是拗不过温离,从胸前的衣襟拿出用信封裹好的证词,微怒,“自己看吧。”
温离接过,无视生气的宁青泽,打开信封阅了阅证词,道:“将军赶紧派人把柳旭抓起来,就说他勾结南晋细作意图谋反,免得让他有所准备,对付起来就棘手了。”
“南晋细作?”宁青泽不太明白温离在说什么。
温离声音低沉无力,在画舫上那一副无事的样都是装的。
“嗯,琴姬弹的曲可能是南晋那边的,无论是不是南晋细作,证词里说了他们往来频繁,抓是以防万一,还有淮坊的老板,需得押进牢里审审才行,关键是林瑜。”
“林瑜?”宁青泽疑惑。
“林瑜是这艘画舫的主人,他爹是商贾林豪,林豪和柳旭有来往,林瑜邀请琴姬到画舫弹唱,而我又遭了琴姬的暗算,林瑜无论知不知情,我都打算抓他进大牢蹲上十天半个月的,就以伙同刺客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这罪名一扣,不死也得送去做苦役,林豪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就看林豪怎么做了。”温离双眸黯然,犹如恶鬼在黑暗中呢喃,挑着谁该是下一个待宰的羔羊。
宁青泽悚然,他没见过温离受过伤,更是没见过温离阴暗深沉的模样,温离心里算到哪一步了,他根本猜不到,“那你呢,伤成这样还打算去做什么?”
“回来途中从河里打捞起了一具浮尸,让左安找个人把尸体葬了吧,我回去换身衣服,把琴姬画像画好,张贴在江灵各处,免得她逃出城去。”温离边说边走,“右宁还在盯着柳旭?”
“嗯,从昨天就一直盯着。”温离此时神情略显疲惫之色,宁青泽都看在眼里,想劝温离先好好休息,又无从下口。
“那就好。”温离点头,停下脚步,回首看着跟在身后的钟悦和温晚,道:“钟悦,温晚这几天你先替我好生照顾着,等我忙完公事回来接他。”
一直跟在身后的钟悦既担心又无能为力,他一个戏子还能帮上温离的忙,他自然应承下来,“温公子放心吧。”
“哥哥你去哪?”温晚仰头望着温离道。
温离蹲下身子,腰部的伤口受到挤压,又溢出血来,只是衣衫原本就染红了,再沾血也看不出,他笑的温和,“去抓坏人,温晚先跟钟姐姐一起,等哥哥忙完了再来接你好不好?”
“好。”温晚乖乖道。
温离只是揉揉温晚的头发,转身离开。
回到府中,温离首先把府邸转了个遍,确定何喜不在,他才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他怀疑何喜和琴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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