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天马行歌
苏晓梦上前搀扶起周围，顺便替他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对周围说：“叔叔，我有个主意，有可能可以让你的作品被制片人侯少鸿关注。您愿意和我赌一把吗？”
“你是……”周围推了推眼镜，怎么看，眼前的丫头也不过二十出头。“你和侯制片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苏晓梦笑笑：“我在迷摄影工作，是影楼的化妆师。我们的分店就在这里，如果您相信我，可以随我回影楼详谈。”
影楼？虽然和“影视”只有一字之差，但好像完全搭不上边吧？
周围暗自肺腑，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苏晓梦的好心：“好吧。我跟你过去，听听你的主意。”
迷摄影在影视基地的分店，店面已经简单地装修完毕了，由于服装道具仍在采购中，大部分区域仍很空旷。
见周围疑惑地打量着四周，苏晓梦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迷摄影是影视基地的扶植单位之一，和天启集团的董事长孟放关系有些特殊。”
边说，又瞥了一眼身侧的十洲，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便安了心，笑笑继续说：“我们影楼承接了影视基地的宣传广告拍摄，主要是平面海报。
但是，我们缺少一个主题。由于商业条件的限制，现在我想到的最合适的主题，是一个以唐朝为背景的穿越故事。刚才替您捡剧本的时候，我看见您的剧本恰好是一个唐朝的故事……”
“你们是想买我的作品吗？”落魄一生的周围，灰暗的双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晓梦摇了摇头：“我刚才说，希望您和我赌一把。其中的意思……”
“你也没有把握。”
“对，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我不知道您的故事，不能妄加评论内容的好坏，但是我相信如果它确实是一个好故事，再加上我们影楼为它呈现的视觉效果，只要侯少鸿关注到海报，吸引到他的注意，您就有机会。”
“看来，你们也只是想利用我的构思。可惜，我这部剧不是穿越剧，这种歪曲历史，误人子弟的东西，我写不来。把文学当作商品来制造的勾当，我也不想干。
姑娘，今天谢谢你替我出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合作，还是算了吧。”周围失望地说道。
“叔叔，我明白您说的，我并没有让您改变初衷，这个办法，是曲线救国。古有兵法，有三十六计，这不是勾当，是谋略。
况且，大丈夫能屈能伸，司马迁且能忍受宫刑著成千秋史籍，既然您有信心将自己的作品媲美四大名著，又为何不能为您远大的志向受一点点委屈呢？再说，说不定，您会喜欢我善意的改编呢？”
周围讶异地看着苏晓梦，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叹道：“罢了，罢了。不如，我们就一起赌一把。”他这才注意到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十洲，问道：“这位是……？”
“我们影楼的摄影师，也是这次拍摄的男模特。”苏晓梦识趣地言尽于此。
周围点了点头，不再拿十洲当作外人，三人找了一个小会议室坐下，攀谈起来。说起周围的经历，让苏晓梦不禁更加感叹命运弄人。
原来，这位早已年过半百的老编剧从小就喜爱文学，最后也靠着自己优异的专业成绩考进了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学习编剧专业。
刚毕业的时候，心高气傲的少年自持才华横溢，被导师介绍，去了异地一家影视公司创作一部电视剧。和他搭档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她浑身散发的文艺气息不禁让少年一见倾心。
由于比他早出道，这个女孩儿已经担任了主编剧的要职。一开始，两人搭档颇为默契，而女孩儿也尤其欣赏周围的才气，处处关怀体贴，异常主动，于是两人在创作中渐生情愫，偷偷谈起了恋爱。
然而，就在他们处在热恋期的时候，周围意外发现了女友的异常——频繁的说谎，深夜的外出，神秘的朋友，都让他怀疑自己的感情受到了背叛。
于是，他开始暗中跟着她，调查她。“当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被爱人背叛更可怕的事。那一个晚上，我偷偷回到了和几个编剧一起合租的工作公寓，我……我发现，她在吸毒。”
说着，周围的神色又黯淡了许多，仿佛几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而这一个已经缠绕着他几十年的死结才刚刚捆住了他……
苏晓梦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
犹如晴天霹雳，“毒品”，让刚刚从学校毕业，涉事未深的少年感到无比恐惧。几乎窒息的暗夜中，他藏在被窝里，偷偷查遍了所有和这两个字有关的资料，却都只有一个结局，家破人亡。
这个时候，他绝望了，他找不到救赎她的方式。他苦苦哀求她、替她求神拜佛、替她问医求药，却一一失败。
最后，他只能将此事告诉了公司的领导，一个素日对他们关怀备至，可以令他们视如家人的人。他以为，至少，她可以阻止她。
可是错了，都错了。他只当她是家人，却未曾想她不过是一界商人。为了利益，她牺牲了他，而保全了她，只因为她比他更有资源、更有名气。
“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疑神疑鬼，我每天都在噩梦中惊醒，还会在黑夜中听见打火机不断点火的声音，那个声音——就是她吸毒的时候打火的声音，令我几近崩溃。
那一段日子，我孤立无援。以前公司的领导到处造谣中伤我，说我的写作能力低下；说我道德败坏，为了出名勾引她的员工；还逼我签署放弃编剧署名的协议；请来了道士给我算命，说我是这部剧的灾星；甚至还说，说她之所以会吸毒……起因源于我……”
“那她呢？她就不为你说任何话吗？”
“她？我坏了她的好事，她觉得我背叛了她。为了保全自己，她翻脸不认人，接的私活也都推到了我的头上……
还给我发消息，装作余情未了，好骗走我们在网络上的聊天记录，看看我手上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对她们不利……好几年，我一拿起笔，就只有愤怒和不甘……
是《天马行歌》的灵感拯救了我，当年，我就已经在构思这一部作品，有了雏形，公司本来已经立了项，就是因为她的事，撤了……因为她，我的功名利禄，全没了——所有人都说我傻，可是，我不后悔……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天马行歌》。”
“叔叔，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相信，善人有善报。离开那污浊之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听着周围的少年时，苏晓梦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她想起了当初许临川将她逐出迷摄影的那一套说辞，和周围口中的那个不知名的领导是何其相似。芸芸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愤。
苏晓梦的拳头渐渐握紧。
一股温暖将她的手包覆，抬起头，她迎上了十洲和煦的目光。
“周编剧，您说说《天马行歌》的故事吧。”十洲转移了二人心中的阴霾。
周围点了点头，徐徐道来：“这个故事，我的初衷，是想写给所有的中华少年……”
……
听着故事，苏晓梦目光闪烁，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渲染成形。
“周老师，您的故事真好。我想，基本尊重原著，只把故事的男主人公改成从现代穿越至唐朝的人物，并且在气质和身份上稍微调整一些，让他更符合我们模特的形象。您看可以吗？您放心，不管最后成不成，迷摄影绝对不会占您半分便宜。
“嗯。”周围看着苏晓梦，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十分放心，连连点头。
最终，在“天朝盛世”的宣传册上，《天马行歌》的故事梗概是这么写的：人人艳羡的富家公子哥儿刘金斗在度假村骑马时出了意外，带着他的白马穿越到了唐朝天宝年间。
从二十五岁的少年变成了变成二十五岁的“大叔”。为了谋生，他用自己的生意头脑和历史知识，先当马贩，后作人贩。在“安史之乱”祸端将起之时，游说豪门，带着一群纨绔子弟下江南。
最终，纨绔的少年们历经生死，遍尝疾苦，皆成游侠豪杰，于乱世力挽狂澜，救大唐于水火之间。刘金斗亦遇上了武艺双全的秦琼后人秦娥，开启了一段乱世佳人的大唐传奇。
（原著故事可见信风舞雁原创长篇历史传奇小说《天马行歌》）
许临川十分重视这次拍摄，特地随了剧组开机的习惯，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开拍。
苏晓梦发现今天沈香香有些不一样，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天原本应该最春风得意的人突然变成了全场最静寂的存在，不禁令人诧异。
还没开始化妆，沈香香却突然站了起来，趁着化妆间只有她和苏晓梦两个人，说道：“苏晓梦，等一会儿拍摄，你来当女主。”
“什么……你是说，让我来顶替你？！”
“嗯。其实，这个‘角色’，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
沈香香苦涩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是认真的，我想了好几天，才做了这个决定。一会儿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突然身体不舒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万一……孟伯父发现了，我会和他解释。你在这里换装，我去和许老板，还有灵秀打个招呼。”
苏晓梦一时语塞，面对沈香香突如其来的转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沈香香脸色一变，只说：“没有。我只是想通了，我应该做回我自己。”
“那……恭喜你。”
沈香香没有接话，兀自走出化妆间，与等在门外的十洲撞了个正着。她不必想，也知道他等的不是她。
“祝你们幸福。”
沈香香的声音很轻，说完就逃也似地走了，她心中难过，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是背了二十年的包袱突然放下了。
孟十洲听见了，却也是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想着去问问苏晓梦。他把头往化妆間里一探，正巧看见苏晓梦一溜烟地把一件粉色古装披上了身无寸缕的若雪娇躯。
飞快闪回了门外，按捺了一下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在门口咳嗽了两声，敲了敲门。
“沈香香……是怎么回事？”十洲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苏晓梦看着他古怪的表情，安慰道：“你这个表情怎么那么心虚……难道，一直被人家追，突然被人家甩了，惴惴不安了么？”
“没错，我还真是舍不得。”十洲不知如何回答，所幸调侃一下她，却忍不住又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化妆的时候她就怪怪的……你说，她会不会是移情别恋了？”说着，别有意味地对着十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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