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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活着


阿渝喂孕妇喝完一碗奶,就自己跑了几次,去把她看上的那些家伙什都拖了过来。

        这里的人毕竟太多,就算以妇孺为主,可对她这个小屁孩和孕妇两个人来说都不是好对付的。因此阿渝搬运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她用一块脏兮兮的塑料布包着东西拖拽,生怕引起别人的觊觎。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在意她,人们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关注她。

        刚开始阿渝还觉得很庆幸,一个人干得热火朝天,死活不肯让孕妇动手帮忙。但随着搬运工程干了大半,她逐渐地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里的“人”和现实世界的人相差太多。这里的人虽然每个似乎都很忙,但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在无所事事——发呆、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以及恹恹地躺在地上的人占了多数。年幼的孩童倒是要活泼些,时不时追逐打闹。但大一些的孩子以及那些已经成年的女性明显或多或少有以上的症状,神情麻木得像是被吞了魂,又或者说是患上了什么精神疾病。

        阿渝有些担心孕妇,一有时间就拉着她说话。这一来方便阿渝自己了解更多的关于荒诞世界的信息,二来也有效避免或治愈孕妇的精神疾病。孕妇和其他女人一样有些症状,但不是很严重,大部分时间还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阿渝自恋地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她这个话痨的助力。

        这并不是无凭无据,阿渝观察过其他女人,她们中几乎一半都怀了孕,还有一半身边跟着好几个孩子。怀孕的一般独来独往,或者几个孕妇偶尔聚在一起说说话,除此之外她们并不开口,因此她们的症状最为严重。

        其次是一些单打独斗的半大孩子。

        接着是带着小孩子的女人,如果斥骂孩子也算语言输出的话,她们应该算是说话比较多的。与此同时,阿渝注意到,她们还很容易暴躁,骂着骂着突然把孩子胖揍一顿的事情也频频发生。最次是年幼的小孩子,平日里还存在短暂的快乐时间,但经受家长暴力时,他们的精神状况也非常不稳定。

        综上,这个房间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太正常。

        也是。

        阿渝在心里吐槽。

        这喵喵的就不是个正常的世界,只有在荒诞小说里才会有这种超出常识的情节。

        阿渝告诫自己不用想太多。

        她觉得自己完美地继承了方女士随遇而安的优良品质。这时候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踏实做好能做的事。于是,阿渝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干。

        搬来的布料被她折得方方正正,垫在地板上,这下子再也不硌腰了。稍微柔软一点的“抹布”被她用来当被子。虽然在阿渝看起来这仍旧是个狗窝,但是放眼一整个房间,这已经是最体面的了。

        还有两块小一点的布料被阿渝做成了披风,各自系在了她和孕妇的脖子上,很是拉风。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天色,但是阿渝估计现在应该是冬末春初,气温还有些低。她们在的房间墙体很厚,御寒能力不错,窗子又高又小,室内通风并不是很好,但也因此他们生活的地板地区气温还算比较高的。然而尽管如此,在初春时节真空穿直通连衣裙也是很冷的。可是荒诞世界的宠物人似乎早已适应了这样的境地,流着鼻涕照样发呆。阿渝猜测,他们可能一年四季都穿的是这一身。

        阿渝忍不了,她冷得要死。但她更怕孕妇生病,又用一块长方形的布给孕妇做了个围裙,从胸上给孕妇围起来,做成像是朝鲜族传统的大裙子。

        冷的时候她就拉着孕妇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猫冬。阿渝坚持每天披着被子,哆嗦着给孕妇按摩身体。方女士夸过她的按摩手艺。孕妇也很喜欢,舒服得哼哼唧唧的。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阿渝就拉着孕妇起来绕着房间慢慢地散步,孕妇给她介绍这个房间里的人。

        房间里的人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编号写在每个人的裙子背后,鬼画符似的。阿渝看了看孕妇的背后,后面的字已经很旧了,她依稀辨认出来是六什么什么。阿渝决定叫孕妇陆姨。

        孕妇开心地接受了“陆姨”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有名字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几番交流之下,阿渝这才明白每个人的编号是用类猫语言书写的,荒诞世界里的人是不认识类猫语言的。也就是说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编号是什么,编号是为了猫管理人而存在的。这里的人通用类中语言,但人们只会说不会写,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人称代词你我他。

        阿渝称呼孕妇为“陆姨”用的是中文发音,孕妇其实完全听不懂。对孕妇来说,“陆姨”其实只是一个用来呼唤她的语音指令。阿渝叫“陆姨”,孕妇就冲她温柔地笑。

        在这个颠倒过来的荒诞世界,阿渝时常觉得错乱。她想,这似乎和现实世界的人与宠物是触类旁通的。在现实世界中,一个人叫一只猫“咪咪”,猫真的知道自己叫“咪咪”吗?还是猫其实只是记住了“咪咪”这个语音指令,而这代表着两脚兽想和它亲近,或者要给它好吃的?

        除此之外,阿渝还意识到了这里的年龄计算十分奇怪。阿渝最初的猜测是自己应该不到三岁,而陆姨可能二十五岁左右。可陆姨告诉她:“猫每个月会来抓走一些人,你出生后,猫还只抓过一次人。那你应该不到两个月。我大概两岁了吧,我是最寒冷的时节里出生的,从我出生后开始算,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冬天。”

        阿渝只觉得晴天霹雳!

        阿渝拿着小红砖在地上计算,她那自从小学起就吊车尾的数学成绩这次也没有任何起色,她并没有算清楚两个世界的年龄兑换是怎样的。但身为猫奴的她突然灵机一动。

        两个月!一岁三个月!

        在现实世界里,猫咪的两个月等于人类的三岁,而猫咪的一岁三个月大概是人类的十八岁。如果按现实世界里猫咪的年龄和人类的年龄就说得通了。这样说的话,荒诞世界里的人拿的是现实世界里猫的寿命本。这是颠倒过来了!

        阿渝突然又是一个激灵。

        颠倒过来的话……也就是说,荒诞世界里的猫拿的是现实世界里人的寿命本!

        在现实世界里,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来着?放我国怎么着也得大于七十岁了吧。

        七十岁的猫!

        阿渝不敢想,她寄希望于陆姨,巴巴地问道:“陆姨,猫能活多少岁啊?”

        陆姨也被问住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出来,实诚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但是从我出生到现在的两年,那两只猫似乎一点也没有变……”

        阿渝这下子是完全傻了。在现实世界中,一个没经历什么意外的成年人的两岁之间的变化也不是很大,可这是建立在相对较长的寿命的基础上的。阿渝的推论和陆姨的经验基本上可以确定——在荒诞世界里,猫是较为长寿的统治者,而人类则是短命的脆皮。

        喵喵的,贼老天!又短命又脆皮,这还怎么活啊?

        目前,又短命又脆皮的阿渝,还没时间去伤感自己很有可能只能活个十来岁的事实。她才被猫又抓又舔,搞不好十来天里就会死于狂犬病。阿渝记得,在现实世界里,狂犬病的潜伏期一般是三个月。如果换算成荒诞世界里人的寿命,那……那是多少来着?

        阿渝那不适合计算的脑子又开始疼了。她最后擅自决定,就十多二十天。她用小红砖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仔仔细细地划着正字,记录着天数。

        三天过去了,她并没有“发烧头痛恶心”这些症状,反而感觉有一种力量在自己体内蓬勃生长。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仿佛有源源不断的活力在她的身体里循环生长。阿渝觉得这是自己又在经历“发育”这一阶段的缘故。

        阿渝逐渐熟悉了每天的日常。

        三餐每天都不变,早晚各一大盘牛奶兑水,中午猫从外边扔进来几个硬馒头。每到饭点,阿渝就特别精神,她有时候都觉得中学时代那个“干饭第一名”的自己又回来了。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小短腿跑得飞快,小桶装个大半就提着躲到一边。等大部队围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顺着墙根溜出来,和陆姨围着小奶桶用碗舀奶喝了。等大部队散了,阿渝和“小学生”们又会去把最后一点残羹带走。整个大盘子每天都被舀得干干净净。

        陆姨的胃口很小,阿渝尽量劝她多吃。而阿渝自己虽然原本是个大胃王,但如今受制于自己的幼崽胃,干饭战斗力有限。不过现在这具身体在长大,胃口也在一天天变大。阿渝尽量勉强着自己吞咽下那些粗陋且仅有的食物。

        有时候猫会“大发慈悲”地扔几块煮熟的动物内脏进来,肝肺什么的。阿渝从小到大一直很讨厌动物内脏,别说是吃了,靠太近闻着都不行,那味道老让她胃里翻酸水。

        吃是不可能吃的,打死都不会吃!

        但她每次还是会憋着气冲过去,给陆姨扒拉一块回来吃。陆姨是个孕妇,总不能天天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东西。每次阿渝带煮熟的内脏回来,陆姨都很开心地接过来吃。阿渝用手盖住口鼻,坐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陆姨吃得有滋有味,她内心也会不自觉地漫开一阵愉悦。可陆姨说这些东西是很难得吃到的,她又觉得心酸起来。

        第五天的时候,胖虎被猫提走了。

        没有人敢上前,所有人都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吓得浑身发抖,然后被提走,再也没回来。和胖虎一起被提走的还有另外几个半大的男孩。阿渝想起陆姨说的猫每个月会来“抓人”,可陆姨却说这不是她说的惯例“抓人”。

        阿渝和“小学生”们的队伍少一下子少了两个力气大的孩子,没有办法舀光最后的奶。光溜溜的大盘子每天都会剩下一点,阿渝看着残羹里面自己的倒影,想起了那个黑壮的男孩。

        阿渝跑去问陆姨胖虎去哪儿了,陆姨说:“应该是另一个房间,那里只有男人。这里的男孩长大了都会被送到那里去。”

        “那是干什么的?”

        “那里啊……”陆姨似乎是在思考着怎么表达,类人语言中有一些词汇是没有的只能用更长的句子去迂回表达。“每个月都有没有怀孕的女人被准时送进去,住几天,然后回来,生下的孩子被猫拿去卖掉,或者留下继续像我们一样不停地怀孕。至于男的,他们被送过去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阿渝的脑子里霎时蹦出陆姨没能表达出来的两个字——配种。

        “那你之前说的惯例抓人,那些人又去了哪里?”

        陆姨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说道:“他们被挑走了。猫每个月都会带着陌生猫来挑人,挑中的就是要出货的人。那些人被卖掉了,也再也没回来过……”

        不停地繁育,饱受生离的折磨,忍耐集中营一样的环境,又或者被人挑选、出货,原来这些就是她们精神麻木的原因吗?

        “难道……难道我们就只能重复这样的生活吗?”

        阿渝仰着头看陆姨,两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流下,她的声音近乎哽咽。

        陆姨温柔地替阿渝拭去眼泪,眼睛里带着悲悯和近乎残忍的顺从,她喃喃道:“好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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