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丁婉婷在宋欣欣房间里的时候，卓越打来了电话。宋欣欣看见了她眼底的惊喜，也听见了她声音里的骄纵：“干嘛？”
“你都不在房间好久了，”卓越又抱怨又委屈，“去干嘛了？”
“你也不用这么监视我吧……”她听起来更委屈，却又没胆儿叫板。
“我哪有监视你，11点看了一眼，11点30看了一眼还是不在。都说了明天早起，你现在还不回来睡觉。”
“我就是去洗澡洗头，然后在欣欣房间坐着。”
“赶紧回来，”卓越明白得很，“你睡觉前还要玩手机，玩到12点刚好睡觉。”
丁婉婷小脸气呼呼的，看了宋欣欣一眼，她却是在笑。她一边穿鞋一边说：“回来了，真是的。”
一进房间，她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窗台后的卓越。他穿着白色的京大短袖，及膝的宽松裤衩，头发湿乎乎的，正含笑看她。
原来男孩子睡觉是这么穿的呀。
丁婉婷也自然地站到了窗边，没好气地看着他。
“哇……”卓越的嘴巴一张，一声惊叹同时传进丁婉婷耳中。
“哇什么？”
“终于看见你散头发了，好好看。”
丁婉婷涨红了脸：“什么嘛，我明明绑头发比散头发好看。”
他夸她的词语总是这么直白又简单，好好看，好可爱。更多的时候，他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她，傻掉的眼睛里满是情动——她美得让他停止了思考。
在2021年，卓越第一次见到丁知予散发要更久，他们二月相识，一直到四月他陪她在京州住酒店，才第一次见到她洗澡后解下了盘起的长发。
那一刻他觉得，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他也是呆呆地望着她说：“太美了吧。”而她妩媚一笑：“我就知道，黑长直才是永远的斩男发型。”
23岁的丁知予，是比21岁的丁婉婷要知性不少。
卓越还在仔细观察她：“睡衣好可爱。”
丁婉婷羞得拉起了窗帘：“我要睡了。”
“哎呀，等等嘛……”他苦苦哀求，“再让我看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那你跟我说晚安，我就去睡觉。”
“才不要跟你说晚安。”
两个人就这么隔空磨了一会儿，讨价还价。终于，丁婉婷扛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没好气地说：“晚安。”
“听不见。”卓越真是得寸进尺。
“晚安啦！”
这次他站在那里都听见了，他终于满意地笑了，叮嘱道：“现在天亮得早，窗帘拉严实点，早上睡得比较好。”
丁婉婷稍稍一怔，她还以为他不想让她拉窗帘呢。她轻轻答应：“嗯。”
窗帘一拉，卓越的脸消失了。
这一觉，丁婉婷睡得格外香甜。明天就是卓越带着她学习的第一天，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一定不能犯困，不能走神，让他觉得她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小笨蛋。
所以，她就连他准许的玩手机时间都没有玩，早早入睡了。
翌日一早8点一刻，丁婉婷在单元楼前见到了等待她的卓越。
入春已久，她却觉得这一天最是鸟语花香，气淑风和，一早便神清气爽。原来，在清晨见到他，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呀。
两人先去吃早饭。丁婉婷提醒他：“我们学校这边没什么南方人爱吃的早餐，他们不吃粉，也没有白粥。”
卓越问：“学校外面也没卖吗？”
“有一家肠粉，东门马路对面就是。”
“那走吧。”
丁婉婷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随便吃点，赶紧去图书馆呢。”
卓越迎着朝阳，昂首阔步：“那不行，早餐必须吃好，这是我们南方人的执念。”
吃完了早餐，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去图书馆。进门时，刚好过九点。
卓越问她：“你今天学什么？”
丁婉婷乖乖答：“看一个模块的词汇，听一节政治，《艺术学概论》初步计划看三章，主要是先看能不能看懂，顺利就继续看，不顺利就多看几遍。”
卓越表示认同：“你跨专业，刚开始不要急，一定要先看懂，不要跳过，这样不懂的只会越来越多。”
进入图书室之前，卓越刹住了脚。丁婉婷主动问：“怎么了？”
“我在想……”卓越犹豫了一下，“你现在开始准备本专业，是不是好考一点？”
丁婉婷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听了个笑话：“哥，我不考数学。”
“我教你，我可以学数一，然后教你。”
“我不要！”丁婉婷捂着脑袋逃跑，“我死也不学数学！这辈子都不可能学数学的！”
卓越拉住她，认真说：“你高考数学底子不差，现在还有时间，我保证把你教会。”
丁婉婷也认真想哭：“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数学……求求你了放过我吧。而且你知道我们专业研究生都在干嘛吗？就整天在实验室接电线，焊电路板，跟电路打交道，我真的受够了，我的实验课数据基本都是抄的，我连修我们家电路都不会好吗……”
卓越还不死心：“可是工科很好上岸的，就算是京大的工科每年根本都招不满人都要调剂，咱们坚持忍耐一下，就为了混个硕士学位而已。”
“可我不是为了混学位啊，”丁婉婷站直了身子，凝神看他，“我是真的想学戏剧与影视文学，我觉得对我写作有帮助，而且我闺蜜确实因为学这个专业进步得很快。还有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我本科专业，我几乎就是没有学，我高考填志愿就是乱填的，我觉得我上个大学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我考研就是为了系统化地再学一门学科啊。”
卓越知道自己今天是没办法说服她了，因为三年后的丁知予，仍旧怀抱此志，可真是所谓初心不改。
他记得他第一次问她为什么考研的时候，她如此答复，他还有些不信，反而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读研就是为了混学历，金融本科毕业就是个银行坐柜的，我就是想读研去投行赚更多的钱。”
可今天，他真的在2019年听到了丁婉婷说出了同一番话。
丁婉婷有些气恼，转身径直往座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卓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不该用26岁社会人的思维去要求一个21岁的女大学生。
26岁的他，整个思维都已经变得太过功利，他想到的只有硕士学位能带来的好处，所以一心想着帮她以最少的成本最快的捷径得到。却是忘了，这并非她所愿。
他终于想起来最后一天，丁知予坐在他面前，平静而绝望地对他说：“卓越，你根本从来都不懂我。”
“对不起……”卓越站在图书室门口，看着丁婉婷愤愤地卸下书包，往凳子上一坐，“宝贝，是我没有懂你……”
一个上午，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没有说话。
丁婉婷全神贯注在听英语词汇，第一单元有将近一个半小时，但她直到快中午才听完。之前她粗略了解词汇网课的时候，以为一节课一个多小时，一个月听完30节课根本就是轻轻松松，却到了开始学习才发现问题——她不仅要停下来做笔记，还要倒回去听一些重要的地方，或是暂停稍加思考。这七七八八下来，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卓越一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丁婉婷知道他常常偷看她，但从来没接过他的目光。
到了快12点，突然一块纸团砸中了她的脑袋，丁婉婷抬眼，卓越正冲她傻笑。
“幼稚。”她一边吐槽，一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中午带你去吃新疆炒米粉。
她合上纸条塞到一边，也没抬头答复他。
没一会儿，又一团纸扔了过来，丁婉婷抬头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打开纸条：她怎么不说话？
丁婉婷噘着嘴，抬头，没好气地做嘴型：“知道啦！”
卓越这才放心一笑。
到了12点，对面的卓越比她更急着站了起来，直接拽起她的手往外走。
“你你——你干嘛——”丁婉婷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一直到了楼梯间才用力挣开。
“嘿嘿，这回拉得又久了一点。”他竟还不要脸地在计时！
丁婉婷实在气不过：“你别以为我现在就不敢报警了！”
“那你报咯，”卓越下巴一抬，满脸的赖皮，“你舍得吗？”
“……”丁婉婷快气死了，扭头就往下跑。
卓越跟上她，出了图书馆，率先表扬道：“她今天上午很棒，精力非常集中，学得很认真。”
丁婉婷心底荡起浪潮，却还要佯装气恼：“那你就不要乱丢纸条，你就不怕旁边的人说你是小学生。”
“谁敢，”卓越昂首阔步，鼻子翘上了天，“直接给他甩京州大学学生证。”
丁婉婷打从心底丢给他一个白眼——他到底是怎么可以这么臭屁的？
没一会儿，卓越又主动说：“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太功利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他能主动道歉，着实让丁婉婷意外，倒不算什么要计较的事，他却认真了。所以，她也想认真问问他：“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感觉，你对我有着很强烈并且很明确的目的，而且，你好像很担心这个目的达不到……是这样吗？”
卓越心头一颤。他的小宝贝，真是一直都这么聪明。
“就是有啊，”卓越轻轻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带你去京州，我要跟你一起在京州生活。”
丁婉婷知道，这是实话，却不是完全的实话。她又问：“万一我去不了呢？万一我没考上呢？”
“人生不要想那么多退路，先做好眼前的事，走好眼下这一步，”卓越转向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朋友，这是你告诉我的。”
丁婉婷脑袋一歪：“我说了吗？”
“嗯哼，就是你说的。”
虽然不记得说过，但这的确是她会说的话。
好一会儿，丁婉婷才反应过来：“可这语境不对啊，我这么说，是对我自己负责，我一步一步规划自己的人生。可你不能在这件事上用这句话，因为你的规划是建立在我行为之上的，是不由你控制的……你懂我意思吗？”
卓越笑了：“我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她也如此自觉地与他相对。
“我的规划就是建立在你的行为之上的，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想去京州，我找一个有京州户口的工作；你想回深州，那更容易，我们本来就更适合回深州。”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像极了誓言。
丁婉婷彻底呆住了。过了好半天，她才能说话：“卓越，我们还没在一起……”
卓越嘴角一弯，气定神闲道：“谁说没有。”
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宝贝呀。
丁婉婷不敢再看他，转身往前走。她朝前看去，突然就说：“我会好好考研的。”
“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不想做我附属品，”卓越根本无需考虑，“就算我有京州户口，你也不会因为我有了就不想努力了。”
在卓越看不见的地方，丁婉婷轻轻一笑。
他们来到了学校东门，午间时分，吃饭的学生不少。看着分散的人流方向，卓越开口问：“新疆炒米粉是哪个方向？”
丁婉婷带他往一边走，突然又想到：“我有一个问题。”
“嗯？”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螺蛳粉和新疆炒米粉的？”丁婉婷认真迷惑，“而且还知道我们学校附近这两家我很喜欢。”
卓越好笑道：“猜啊，地图上不就有吗？”
“可是，你刚才又不知道往哪走。”
“……”他可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
见他沉默，丁婉婷瞥了他一眼：“不说算了。”
说了你也不信啊宝贝，我能告诉你是你带我吃遍了深州无数家螺蛳粉和新疆炒米粉，都说比不上你们学校东门外那两家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卓越只能如此搪塞，“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丁知予没夸张，这家新疆炒米粉，的确比他们在深州吃过的都好吃。
午饭过后，卓越带丁婉婷回家属院午休。
丁婉婷喜出望外：“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回图书馆趴着呢，我都准备好去买小枕头了。”
“首先呢，花钱租房子，不多睡一点多可惜，”卓越说笑起来好不正经，“其次呢，我以前一个人，没人监督怕起不来才睡图书馆，我现在有你啊，我肩负着监督你的重任，所以肯定能起来。”
“好嘛。”她乖乖答应。
他被可爱到了，趁机又捏捏她的小脸蛋：“好乖——要是能让我亲亲就更乖了。”
丁婉婷打掉了他的手：“卓越，我劝你不要顺杆爬。”
“好嘛。”他学她的语气，竟比她还要招人怜。
下午两点，他们按时起床，回到上午的位子接着学习。
下午卓越不再倒腾电脑，像丁婉婷一样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听起了网课。休息时间，她凑到他那边去，问：“你在看什么？”
卓越答：“cpa的网课。”
“很难吗？”
“难，商科很多人也考不过。”
“含金量多高？”
“很高，头部券商必备。”
丁婉婷点点头，坐了回去。似乎一进入学习，卓越就不怎么想搭理她了，好像对他来说，全世界最重要的人从她变成了网盘里那个讲课的大姐。
丁婉婷坐了回去，和上午调了个，偷看的人变成了她。
他认真起来，好像还蛮帅的。目光沉稳，锐利，笃定，隔绝一切外音，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点相信了他是京大的。
整个下午，除了喝水和上厕所，卓越都没停下来，更别提碰一下手机。
五点过半，卓越按了退出，抬眼一看，丁婉婷在对面玩手机。
“饿不饿？”
听见他问，丁婉婷抬头看他，疯狂点头。
卓越笑了，用脑使人饥饿，他也觉得比昨天饿得多了。
一出图书室，丁婉婷就蹦起来问他：“吃什么！”
一旦学习起来，就连吃饭都成了一种乐趣。卓越宠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诶，出去看看？”
“好。”
两人又往东门外走。
卓越开始督学：“今天学得怎么样？”
“提前完成任务！”丁婉婷骄傲地报告，“《概论》看了四章，非常顺畅，师姐之前推荐把这本书当导读，因为比较通俗易懂，果然没错。”
“这也太棒了吧，”卓越看起来比她还开心，夸了一遍还不够，“她怎么这么棒！”
丁婉婷的脸颊染了红晕。她心里很清楚，这都是他在的缘故，她自己根本没有这么自律，也没有这么高效。她会玩手机，发呆，提早溜走，哪怕多坐一秒都如坐针毡。
丁婉婷，你到底干了什么，让老天爷派了一个男朋友来监督你学习。
——天哪，她在说什么？
看着她突然刹住脚，卓越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丁婉婷匆匆往前走，脸变得更红了。
“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卓越突然就说。
丁婉婷抬头望他：“什么？”
卓越故作神秘，拖了一会儿才说：“我们今晚不学习了，吃完饭去散步！”
丁婉婷先是一愣，转瞬狂喜：“——真的吗？”
卓越笑着点头：“第一天嘛，先适应一下，而且咱们还提前超额完成了任务，就得好好去放松一下。”
“天哪——”丁婉婷一个蹦起抱住了卓越的脖子，等她反应过来想逃走的时候，他已然不许，用力将她抱紧。
在他亲下来之前，丁婉婷赶紧说：“我饿了。”
卓越无奈一笑，把她放了下来：“好，去吃饭。”
吃完饭，一回到校门，卓越就说：“带路吧，来了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逛逛你们学校。”
“这也太好了吧，”丁婉婷蹦蹦跳跳，“我最喜欢散步了！”
“我不喜欢。”
“那你还说要散步。”
“这不是为了你嘛。”卓越由衷欢喜。
丁知予极爱散步，一个人的时候，她认为散步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呆，不用自责消磨了时间。有了他之后，她更是爱上了这种有他陪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感觉。
她在深州待了大半年学习考试，每天起早贪黑，唯一的盼头就是等他下了班，陪着她到处散步。可他却是极懒得走路的，一开始显得很消极，走了半小时就嚷着要回家。即便后来能陪着她走上一小时，回到家里也显得很疲倦。
可回到2019年，卓越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作为一个男朋友，他实在太不完美，太不够格。
看着在自己身边雀跃的丁婉婷，他懊悔地想，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有发现，有他陪着散步的时候，她看起来是那么开心那么幸福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婉婷的手已经好好地被卓越裹在手心了。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任由他就这么牵着，然后一点一点地，反扣住了他的手。
2019年4月21日，卓越出现在丁婉婷面前的第六天，终于牵到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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