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下雪不冷化雪冷。
季初景觉得她的笑被冻得凝在脸上,忙往围巾里藏,还顺便抽回了左手,眼睛在地上瞟来瞟去。
郁霄收敛笑意,上扬的眼角微垂,右手揣进衣兜,慢慢收拢五指轻触掌心。
忽然一声闷响,郁霄垂眸看向衣角,纯黑的羊绒大衣上沾上一圈白。
下一秒,一个雪球堪堪从他衣摆边角擦过,落在了另一边的雪堆里。
“哎呀,就差一点儿!”
季初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路边的厚雪堆上,正蹲在路灯下捧着雪使劲儿捏。
时间紧迫,她捏不成球,随便攒了个奇怪的形状就往郁霄身上扔。
小时候北城的雪下得大,一到下雪少年宫就放假。
但没次这个时候,她反而坐不住,千方百计约郁霄出来打雪仗,然后再去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才开心。
郁霄眼睫微弯,蹲下身要捏雪球回击。
“不许用左手!”季初景指着郁霄理直气壮。
郁霄挑眉:“玩赖的?”
他虽然这么说,左手却依然背在身后。
季初景一脸郑重:“我是为了你好,这样对伤口不好,你不是说你手疼吗?”
郁霄弯腰的动作一滞,暗笑自己活该,他手早就好了,只是看着吓人。
只用一只手雪团捏得不大又松散,还没扔到季初景就散成了雪沫子、飞得哪都是。
季初景的战绩里,只有第一次被郁霄打的落花流水,之后都是她赢。
虽然每次都不怎么光彩,她用了各种借口让郁霄,就像今天一样。
打了一会儿,季初景有点累了,额上还是冒细汗,又一个雪球擦过郁霄发梢,季初景气得不行。
除了第一下,她连郁霄的边都没碰到!
不知道是她水平退步了,还是郁霄走狗屎运,每次他只是微微偏头侧身,就躲过去了。
看到郁霄连头发丝都没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躲着她的攻击,她就来气。
北城的冬天除了松柏,到处都是一片光秃秃的。不少商业街都摆着装饰用的假绿植,这里也稀稀落落地有几棵。还是和北城毫不相关的棕榈树,叶片肥大,半耷拉着。
挺起的那半片叶子积着不少雪,季初景弯弯眼睛往树那边走,边走边说:“不玩了,你也不打,没劲。”
郁霄无奈笑,不让他用左手,还不让他躲。
季初景走到树下,转身看见郁霄还在原地:“走啊,你不是还要去见季小卷吗?”
郁霄收回视线,摇头笑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他一脚刚踏入树影里,成堆的雪就向两人批头盖地砸下去。
用季隶的话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只有季初景想得出来,还乐此不疲。
这次她学聪明了,拉动树叶的时候立即转身、抱头蹲下,没觉得有那么多雪砸在头顶上。
季初景美滋滋地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黑色羊绒衣摆,脸颊边氤氲着热气,还有熟悉的雪松的潮湿温暖的味道。
大衣衣摆收走,她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
季初景忽然有点后悔。
她站起身,回头却撞进郁霄的笑眼里。
什么时候郁霄笑得这么肆无忌惮了?
季初景挪开视线,胡乱拍掉他发顶和肩头的雪,接着往前走:“走了走了,我妈还等着我。”
闹了一通,季初景身上脖颈间都是绵绵细汗,围巾也带不住。
她扯开围巾,余光瞄到男人修长的颈项,手痒。
以前,谁赢了,就把手放进输的人脖子里取暖的。
季初景眼神不停地向旁边瞟,刚刚抬起手,视线又停在他锁骨窝的一片红,手又收回去了。
大冷天,穿什么低领,也不怕冷。
季初景已经忘了郁霄的围巾还在她脖子上,以至于刚才的雪有不少都掉进他衣领里,还在这儿十分没良心的决定放他一马。
耳边一声叹气,身边的男人停了下来。
季初景不明所以,看着郁霄掏出手帕来擦手。
她手指微微发烫,还有点刺刺的痒。她刚想挠,被郁霄制止了。
他大手收拢,正好把她十指包住。
郁霄刚擦完手,手上干爽,还带着丝丝凉意,十分熨帖,手指也不再痒了。
“每次刚玩完雪就塞我脖子里,每次手指都又痒又账,好多天才好。这么大了还是不长记性。”
郁霄说这话时轻笑,眼睫微动。
刚才打雪仗的时候他摘掉了眼镜,季初景看得清楚,他上挑的眼尾还有点泛红,连着那条疤红成一片。
就连唇色也是红的。
季初景觉得自己有点被郁霄蛊了,鬼使神差地说:“脸上也痒。”
郁霄笑容一顿,又接着笑,这回笑得更蛊惑人心,让季初景心猿意马。
不管了!她豁出去了!
季初景圆溜溜的大眼睛映着月光,猛然迈上前一步——
“一一,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大伟也在啊?”
殷雪扒着门边,探出半个身子,眼神奇怪。
她怀里抱着季小卷,歪着头看了站在雪地里的两个奇怪生物一会儿,汪地叫了一声,从殷雪怀里飞奔而出,跳着脚地钻进郁霄怀里。
郁霄一只手抱着季小卷,另一只手还攥着季初景的手指。
殷雪忍了忍,心里骂了一声白眼狼,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两人一狗回到花店里,郁霄抱着季小卷和殷雪微微点头打招呼。
季初景早就抽回了手,正拿着郁霄的手帕给季小卷擦爪子,四只爪子全是雪,狗毛都打绺了。
季小卷在郁霄怀里昏昏欲睡,舒服地哼唧着。
刘阿姨从后面出来,看见郁霄问殷雪:“这是?”
殷雪脸上不太高兴:“她同学。”
季初景对刘阿姨笑笑,又给郁霄介绍:“这是刘总的母亲,和我妈原来是同事。”
郁霄一顿,跟着季初景叫了声“刘阿姨”。
“妈,我今天去娇娇家住,她那离宠物医院近。”
季初景抢在殷雪开口前,拉着郁霄往外走。
殷雪紧追两步:“你怎么去?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要视频电话!”
她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季初景扔下一句“知道了”,拉着郁霄跑得飞快。
刘阿姨看出端倪,也没生气,打趣殷雪:“叫你乱点鸳鸯谱,人家带正主来见你了吧。”
殷雪撇嘴:“八字还没一撇,我还是更看好你家萧然。”
刘阿姨笑着拉她出来,锁门回家:“你看好没用,人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旁观者清,我看他俩看对方那眼神、那默契,都不像是普通同学啊。”
“实话说,这男孩子长得确实比萧然强,个头也高,和你家初景是挺配的。诶,他叫什么啊?”
殷雪嗫嚅几句,最后还是回她:“叫大伟,郁大伟。”
-
季初景躺在谢闻娇的床上敷面膜,季小卷这两天被殷雪拉着见了不少人,去了不少人家,在新地方也不认生,趴在小毯子上自己玩。
“姥姥带的孩子就是活泼。”季初景看了一眼季小卷,还美滋滋地夸它。
“明天真不用我送你去?”谢闻娇刚洗完澡,也敷着面膜,躺在她身边。
季初景脑子乱哄哄的,随口回她:“不用,明天郁霄来接我,我俩一起去。”
说完这句,身旁良久无声,季初景偏头,被谢闻娇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一一,你和郁总真没在一起?”
季初景瞪她一眼:“放心,我走近爱情的坟墓第一个先让你知道,还等着你给我写墓志铭呢。”
谢闻娇在她身上假装闻了闻:“那我为什么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瞎说什么。”季初景跳下床,跑去卫生间摘面膜洗脸。
谢闻娇跟在她身后,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唏嘘:“当初叫人家郁总,毕恭毕敬、泾渭分明,生怕私下有关联;现在就成了郁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听你差遣。”
“说他对你没什么想法,你问问鬼,看他信不信。”
季初景刚打开水龙头,又关上开关:“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我也分得清清楚楚。”
“再说,小时候我俩就这样,有什么信不信的。”
她说到后面,想起在花店门前她差点失守,一阵心虚。
谢闻娇挤过来,把擦脸巾递给她:“讲点道理小姐,小时候感情再好,十年没见面,没点儿想法他能陪你去看狗?咋着,大总裁是不够忙?”
“精华在哪?”季初景垂眸在旁边找护肤品,想了想解释:“狗是他和我一起捡的,他喜欢狗呗。”
“论狡辩你第二没人第一。”谢闻娇嫌弃地递过一个玻璃瓶子给她,“你先试试这个你用过不过敏。”
如果视线可以杀人,今天刘萧然已经死了几回了。
谢闻娇知道她嘴硬,干脆换一边攻略:“那你呢?你就对他没点儿想法?”
“你可别糊弄我,你什么样我最清楚了。如果真没想法,你早就撇的干干净净了,还会当他助理?”
季初景梗着脖子:“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好,工作是工作,私下关系不能影响工作。”
“好好好,不说这个。你是怎么对刘萧然的,又是怎么对郁霄的,这么明显不用我说了吧?”谢闻娇摊手,“人家刘萧然可是在国外陪了你十年啊。”
“哪有,就是普通的学长,见面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季初景干脆胡乱抹完面霜,从卫生间逃出去了。
谢闻娇摇头叹气,爱情这玩意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刚洗完脸,就听见季初景训狗的声音。
“你跟谁学的?咱家有矿啊,你还收集起奢侈品围巾当你的窝了?”
谢闻娇跑出去看,季小卷趁她俩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把郁霄的围巾铺自己毯子上,还弄得挺舒服。
季初景看见谢闻娇,一脸绝望。一条几万,三条顶一辆车,这东西还没法洗,干洗都不行。
谢闻娇嘿嘿一笑,过去抱起季小卷:“别骂我们了,可能它就是没安全感,围巾上有你的味道。”
她把季小卷抱在身前:“想吃好吃的吗?”
季小卷没反应。
“想去嘘嘘吗?”
季小卷哼哼两声,又没了反应。
谢闻娇把他放在地上,问季初景:“它不会是想它爸了吧?”
季初景正在摘掉围巾上的狗毛,听她一说顿住:“?”
谢闻娇坏笑:“郁霄啊。”
“汪!”
两人向季小卷看过去,季小卷眼睛亮晶晶的,像能听懂她们的话,耳朵偏偏炸了起来。
季初景:“……”
她下意识拿起围巾轻嗅,熟悉的雪松的温暖、混着她脖颈间的小苍兰的味道,一股脑地钻进鼻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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