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七月初八日，礼部并顺天府虔诚祈雨后，初九庚子，京师终于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

        城外庄子里，新出生的婴儿经过几天精心照顾，已经知道了讨食。他的母亲还在恢复中，一个月后能离开。有了这一个好开头，后面陆陆续续生产也还算顺利。除了两个实在生不下来胎死腹中，一个产妇直接难产后出血救不回来的，其余都基本平安。

        “这么看来，还是年纪太小了。自己都没有长好，就要负担另一个小生命，跟以命换命没什么区别。”庄子里的数据加上另两批方太医收集的，已经能初步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了。

        “你把这些理一理，五服之内成亲生子的，十二岁到十五岁生头胎的，还有出生就看着不好的，都列出来。”这事就交给方太医去做，他一手经手的，功劳就该给人家。

        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苏若就该回宫了。后续是好是坏，就不是她能决定了的。

        日子选在迁宫之后，乾清宫、交泰殿已经修缮完毕，皇帝要从武英殿移居乾清宫了。到时候会比较忙，人多眼杂的，她回去不合适。

        往后推了几日，选个大太阳的，就启程了。

        现在已经是康熙八年的十一月底，又干又冷，人坐进马车后，就不想再出来了。苏若换上了红得五彩斑斓的萨满服饰，身上也挂了各种羽毛和骨雕。这样的装扮不管看多久，都是看不习惯的。

        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出去这几个月的成果拿给太皇太后看。

        “当初方太医说的，我就已经有了怀疑。如今有了这，就让人不得不信服。父母太小了，太近了，都生不出健康的子嗣。就算一切都是好的，到了生产的时候，遇见点不干净的，也能让妇人和孩子送了命去。”

        太皇太后其实已经得到了庄子那边的消息，只是还是第一回看列得明明白白的白纸黑字。

        “皇长子生在康熙六年的九月，怪不得没人看好他，都觉得这孩子是长不大的。”皇帝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出生的，皇长子出生的时候也才十四岁，那有他的时候，不得再减一岁。

        “如今皇后怀里的这个，虽又过了两年，但按着上面写的，还是危险。”太皇太后合上了册子，“太医和接生的，我会亲自同皇帝说，就用你们这几月练出来的那些人。至于其他的一应事物，赶紧都准备起来，估计没几日了。”

        正在坤宁宫抱着肚子养胎的赫舍里氏皇后一听慈宁宫的苏麻喇姑亲自来了，就要扶着细姑站起来。

        “皇后娘娘您坐着，别动了胎气。”苏麻喇姑亲自给按住了人，“娘娘，太皇太后为求宫中皇子女能平安落地长命百岁，已经提前在宫外训了一拨接生婆。”

        “奴才将人带过来了，她们都是其中的好手，这接连接的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那几个碰上了胎死腹中和产妇难产而去的，就不带进来了。

        “这，多谢太皇太后。”皇后也是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早早地在暗中准备好了。家里和宫里都精心挑选了人送到坤宁宫，这节骨眼儿上把人送走，怕是不妥。

        “皇后娘娘不用顾虑其他，您就安心等着临盆吧。其他的事情，会有人替您做好的。”

        此时的坤宁宫里，小宫女们端着一盆盆清水，放到了原先留下的接生婆们面前，还有特别选出来要准备进房帮忙的宫女们面前。

        “把你们的手伸出来，放进水里，然后拿起边上的皂细细地擦手，直到起了沫子，再将手伸进水里洗干净。”苏若看了一圈，“你们几个也要洗。”又指出了早早备下的奶嬷嬷们。

        “我恍惚听到了科尔沁小格格的声音，细姑，是我听错了吗？”皇后的日子过得正舒坦，好久没想起这人了。

        “娘娘，奴才也听到了。”一边同样大着肚子的乌拉那拉氏确定。

        “娘娘别急，奴才出去看看。”细姑安抚了皇后，才使了眼色让乌拉那拉氏好好陪着。

        殿外，很是热闹。

        细姑知道方才苏麻喇姑带了人过来，她也就没说什么，只走近了自己去看。可谁知竟看到坤宁宫的人在排队洗手？

        “怎么回事？”她拉住了其中一个。

        “回嬷嬷，奴才也不清楚，只说了让奴才们挨个洗手。”

        细姑跟了上去，终于看到了想看的人。只是，这科尔沁的小格格怎么换了身打扮，穿一身萨满样，是想做什么？！

        “格格，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大好了？”

        “自然是好了，不过风寒一场，我就不再是你口中的‘格格’了。你也看到我这一身了，往后，我就侍奉神明，祈求神明老人家能多多开我的智。”苏若没有隐瞒，而是大方让她看。

        “那您这是？”且不说科尔沁的小格格转眼就要去侍奉神明，那现在做的，也是神明下的神谕吗？！

        “你过来看。”苏若招呼细姑，说得再多，也不如人亲眼看到的效果好。

        “这是，这些人手上洗下来的？”细姑没有错过眼前的水盆都从哪里来，“这么脏，怎么可能？”

        “细姑若是不信，也尽可试试。”

        一番亲自擦洗后，细姑眼睛都直了。每日里，皇后娘娘的吃食，皇后娘娘的穿着，都是经了她的手的。若是她的手上这般脏污，岂不是要害了皇后娘娘！

        细姑再不敢想下去，赶紧缩起了手报给娘娘听去。

        “……娘娘恕罪，奴才实在是不知自己身上竟带着这些脏东西。”

        赫舍里氏皇后看着伏在地上的细姑，一时也没了言语。平日里，她自己净手的次数都是有数的，细姑肯定也不会落下。就这样，还能洗出东西来，可见一个人的手脏不脏，不是凭眼睛看出来的。

        “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就让她去做。不管是格格也好，萨满也好，她都没有这个胆子来害我儿。”皇后娘娘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动静，“把咱们准备的人先撤了，你亲自去盯着，看看她还要做什么。”

        “是，娘娘，奴才一定盯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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