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农历五月十六日，换算成公历的话，一般是六月里。现在的六月远没有达到以后的高温，穿着长袖都不会轻易出汗。

        可是苏若的背已经湿了，她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即使如此，整个人身上的狼狈是不用怀疑的。掌心紧紧地捂实了自己还想出声的嘴，这个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苏麻喇姑。”太皇太后反应过来，示意苏麻喇姑往外头去。

        一旁的银木有心留下来，可也知道她不能留。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高底鞋没有以前厚。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眼也不错地看着从科尔沁来的小姑娘。她此时此刻泪流了满面，比刚进宫时不知更怕了多少。见她站起来，她还无力地往后缩了缩。

        这是知道闯了大祸了，知道命不久矣了。

        如果只是梦了一回看见了直到明年的未来，且小姑娘有心把住嘴，那么太皇太后可以网开一面，不予计较。有了后面张氏在，小姑娘那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就更算不上什么。

        可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是以康亲王杰书为首的诸位大臣列出的鳌拜罪状，还只是其一！

        短短的几句话，中间还打着岔，太皇太后依然能分辨得出来，这就不是还在学汉语的小姑娘能脱口而出的。

        “来，别怕，把手放开。让老祖宗再听听，还说些什么。”

        苏若使劲摇头，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没事，这儿没别人了，让老祖宗听听。”太皇太后就站在面前，面上还和以往一样宽仁。

        苏若心里觉得不该在这种时候放开手的，可是除了太皇太后，她也没别的人可以相信了。所以只坚持了一会儿，她的手就松了。

        “引用内外奸党……罪二……”手一松，原本被堵住的话就再也没了阻拦。

        苏若下意识地想重新堵上，手却被太皇太后牢牢地抓住了。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机械地复述着诸大臣给鳌拜罗列的三十条罪状，到后面，人也开始迷糊。

        “……逆恶重重，所犯重大。应将鳌拜革职、立斩……”声音开始渐小。

        太皇太后直到听不到一点声响了，才放开了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她扶着腰站直身子，招来了外面的苏麻喇姑和银木。

        “将格格安置在另一头，这期间，除了你二人以外，不许她见任何人。苏麻喇姑，把前头武英殿的事情报上来。”

        这一日，四大辅臣之一的鳌拜被擒于武英殿，前朝人心晃动。慈宁宫的科尔沁小格格染了风寒一事，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往后一段时间，苏若将醒未醒的，只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对于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没有什么把握了。时间对于她来说，好像已经失去了意义。

        除了偶尔能见到银木外，其他的人她再没见过。

        五月二十八日，康亲王等上书列鳌拜罪款，足足列了三十条，从头到尾，一字没差。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扶着苏麻喇姑的手走向最里头的那间屋子。那里头的床上，躺着一个早就失了活力的小姑娘。

        “把她叫醒吧。”

        苏若睁开了眼，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还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是，今日屋子里有人在，可惜，她动不了。

        “今日已经五月二十八了，上个月初四的时候，科尔沁和硕达尔汗亲王故了。他留下的女儿里，唯一一个没出嫁的，比你还小了三岁，是世祖悼妃的侄女，算起来也是皇帝的表妹。”太皇太后没有直接提起当日之事，反而说了别的。

        “我已经派人去接她过来了，真要是论起辈分，你还是她的姑姑，也比皇帝高了一辈。当然，皇家最不在乎这些东西。要不然当年皇太极已经有了我姑姑，就不会再让我嫁过去了，后面更别说还有鼎鼎大名的海兰珠。”

        听到这里，苏若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这样的，我自然不放心让你入宫。就算皇帝短时间内没看出什么来，后宫的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是一个博尔济吉特，我也不忍心你和那张氏一个下场。”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说着她的打算。

        “慈宁宫后面就是佛堂，可我不信佛，也不信那咋呼的萨满。如今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做个祈福祭祀的萨满。这样，就算有些神乎，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好。”苏若点头，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要做萨满，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她对外说是感染了风寒，其实已经开始为以后做准备了，人也挪到了佛堂边上。

        有关于萨满的信仰，萨满的地位，以及萨满的职责，苏若都已经有所了解。其实这样对她而言，反而是好的。避免了入宫争抢，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至于萨满祈福祭祀时要在脸上画一堆东西，穿奇奇怪怪的衣服，是再小不过的代价。

        “格，萨满大人，坤宁宫的乌拉那拉氏到了日子没有换洗，应是有了。”银木改过了称呼，将消息传进来。

        依照太皇太后的安排，这从科尔沁的小格格转变身份成萨满，就要有让人信服的本事。尤其萨满中多是男子，少有的女子也仅仅是男子不方便的时候，才出面。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不过这事太小。”苏若其实并不能知道那日堵不住的嘴什么时候又会自己做了主，她只知道一些大事记载。当然现在，太皇太后帮了不少忙，将那些细枝末节补上了许多。

        估计都是张氏贡献的，也少不了银木之流的消息传递。

        “太皇太后，还是皇后吧。她这个孩子必是个皇子，也是嫡子。”具体的张氏应该都说过了。

        “牵扯到皇子，一朝不慎，怕是要满盘皆输的。”

        “萨满是侍神者，说的话只分真假，听不听，好不好听，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苏若经过一些时日学习，已经有了些萨满的模样。

        她也脱下了科尔沁的袍子，换上了日常的萨满装，比祭祀祈福的时候要轻便得多。脸上暂时没有面具和油彩，可她再面对太皇太后，神情上已经很平静。

        “眼神还是不对，再放空一些。看人的时候，要注意力道。”太皇太后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安排的。

        另一个还在路上的博尔济吉特氏还太小，就算入宫来，也是带着奶嬷嬷的。那么在这之前，除了她老婆子撑着，再有个厉害的萨满在宫里，才能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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