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面公子

大一第二学期刚开始，苏晨一如既往地以制定计划来迎接新学期。写在明面上的都是学好专业课、完成百篇作文、英语过四级、读五十本书之类冠冕堂皇的内容，最后默默在心里加上了一条：拍拖！

        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下课后，苏晨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已经到了学校，中午一起吃饭。快走到宿舍楼时，她远远看见母亲跟另一位阿姨站在宿舍楼门口等她。

        “苏苏，快过来，看看这是谁啊？”苏母一边抬手招呼女儿，一边拉着身旁的阿姨。

        “徐阿姨！”苏晨稍一打量就认出了这位以前跟妈妈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哎呦，这丫头还记得我呢！”徐阿姨高兴地拉起苏晨的手：“苏苏真长成大姑娘了，小时候就秀气，现在更是亭亭玉立了。”

        苏晨礼貌地笑笑：“妈妈，您和徐阿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呢？”

        “你洛寒哥哥研究生复试完了，徐阿姨开车来接他回深城，我搭顺风车过来看看你呗。”苏母拍了下苏晨的手臂，“还记得洛寒哥哥吧！你们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的，等会儿咱们一起吃午饭。”

        梅洛寒，想起这个表情跟名字一样冰冷的哥哥，苏晨心间似有牵动，回忆丝丝缕缕如三月的春风拂过脑际。

        4岁那年，幼儿园放暑假，没人看管的小苏晨又被母亲带去了单位，一进办公室，只见母亲的同事徐阿姨身旁站着一个小男孩。

        “呦，小寒也来了。苏苏，这是徐阿姨的儿子，洛寒哥哥，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你们一起玩吧。”苏母扶着小苏晨的肩膀低头介绍道。

        “小寒，带苏苏妹妹到楼下院子里玩去吧。注意安全，别在太阳底下疯跑，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喔！”徐阿姨说着把两个孩子的手拉到了一起。

        小苏晨抬头看见一张白净清秀却略显不耐烦的脸上一双深水清眸也正看向自己。

        “妈妈、妈妈。”小苏晨怯怯地转头看着妈妈。

        “玩去吧，我和徐阿姨还要工作呢，听洛寒哥哥的话。”苏母轻轻拍拍小苏晨的头。

        “你是不是吃手指头了，黏糊糊的！”小洛寒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就甩开了小苏晨的手嫌弃地说，又扭头命令道：跟着我，别乱跑！”

        看着一脸嫌弃的小洛寒，小苏晨嘟了嘟小嘴，低着头乖乖跟在他后面。

        小洛寒自顾自绕着院子里的大榕树跑来跑去，在花坛和假山石间上蹿下跳，跟在后面的小苏晨气喘吁吁地喊：“洛寒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南国七月的桑拿天，两个孩子跑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像两条小狗一样热得直吐舌头。

        “你坐在这里，不许动，我去买雪糕。”小洛寒命令道，刚走两步，又转回头来，拉起小苏晨的手，还是怕万一这个妹妹走丢了，自己没法交代。

        两个孩子拿着花脸雪糕开心地舔着，小苏晨看见冷面哥哥露出笑容，更高兴了。尽管小苏晨使劲舔，可还是赶不上雪糕融化的速度，眼见一坨融掉的雪糕掉在了自己胸前，慌忙用手去抓，另一只手一歪，剩下的半块雪糕也“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苏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用沾着雪糕水的手抹脸上的泪水，小脸花成一片。

        “这有什么好哭的？女孩子就是娇气！”小洛寒看着吃花脸雪糕把自己弄成小花脸的妹妹，哭笑不得。而小苏晨听了这话则哭得愈加厉害了。

        小洛寒：“好啦，别哭了！走，我带你洗脸去，要是被我妈妈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小洛寒站在洗手间外的水池边帮小苏晨洗脸洗手，认真仔细，动作温柔。小苏晨忽然觉得这个冷面哥哥慢慢温暖起来。最后，小洛寒拿出手帕擦干她的脸，擦到鼻子时，她顺势擤了擤鼻涕，小洛寒撇撇嘴，捏着手帕一角，就像提着小老鼠尾巴似的把手帕递给她：“送你了！”

        晚上回到家里，苏母问小苏晨：“今天跟洛寒哥哥玩得开心吗？”

        “嗯，他不爱笑，爱干净。”小苏晨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晨略带羞涩地看着眼前的梅洛寒，曾经清秀的男孩已经成长为清俊挺拔的男人，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沉郁之气，为面试而穿的白衬衫黑西裤绑带正装黑皮鞋加重了他的严肃感。

        苏晨还记得小时候暗自给他起了个花名——冷面公子。

        徐阿姨拉着苏晨的手问梅洛寒：“小寒，还记得苏苏妹妹吗？”

        “苏晨，你好！”梅洛寒唇角微扬。

        “你好！”苏晨实在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喊出“洛寒哥哥”这么肉麻的称呼，只僵硬地摆了摆手。

        “面试怎么样啊？”徐阿姨问道。

        “没问题！一周后出结果。”梅洛寒自信而答。

        四人朝停车场走去。

        坐进一家粤式茶楼包间后，苏晨感觉松弛了许多，对梅洛寒选择了自己最爱的早茶甚为欣喜。

        “这间茶楼是要等位的，幸好我们小寒提前订了包间。”徐阿姨得意道。

        “小寒一直都这么稳重，小时候就聪明帅气，现在更是一表人才了。”苏母笑容满面。

        “苏苏也还是那么文静乖巧，以后你们要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了，小寒要多照顾妹妹喔。”徐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点心陆续上桌，百合虾饺、酱香凤爪、杏仁鲜奶、榴莲酥、芋头糕、陈村粉、白果腐竹粥、豉汁蒸排骨……

        早就吃腻了饭堂的苏晨心花怒放，但又觉不该在梅洛寒母子面前失了矜持，只得收住了大快朵颐的心念。

        两个妈妈闲话家常，不时瞟几眼一对不声不响的年轻人。苏晨有种“被相亲”的既视感，一抬眼总能触到梅洛寒冷肃的目光，他好像总在不经意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然而当她发觉时，却已感到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苏母和徐阿姨一起去了洗手间，尴尬的沉默瞬间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苏晨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

        “我考的是法律硕士，你读什么专业？”梅洛寒打破了僵局。

        苏晨：“汉语言文学。”

        “嗯，很像。”梅洛寒看着苏晨，墨色的瞳仁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苏晨疑惑：“像什么？”

        梅洛寒：“中文系的女生。”

        天哪！能别这么盯着我看吗？苏晨暗想，面颊不由自主热起来。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北方读大学？”苏晨避开梅洛寒的目光，引开话题。

        “人这一生总要去一次远方吧，刚成年的时候，最想摆脱父母的管束。”梅洛寒淡淡地说。

        苏晨略有所思，是啊，她也曾想报考省外的大学，也曾想脱离母亲的管束，可当母亲坚决反对时，她妥协了，当时的她既没有勇气违拗母亲，也没有信念奔向远方。

        “北方是什么样子啊？”苏晨流露出羡慕和好奇的神情。

        梅洛寒略想了想，说：“北方城市开阔，四季分明；北方人吃肉用盆，喝酒论斤，说话很逗。”

        “下雪的时候美吗？”苏晨眼中浮现出梦幻般的神采。

        梅洛寒冷傲的面庞柔和起来：“下雪的时候，一切都变成了童话，梦幻而纯洁。”

        苏晨不由握起双手，莹然浅笑：“哇~好想去北方看雪喔。”

        她触到他温柔的目光，不禁垂下眼帘，再次引开话题：“呃，政大的法学院不是更好吗，你为什么来岭大读研？”

        “其实相差无几，我以后要在深城就业，这边的人脉和资源更好一些。”梅洛寒眼里的柔光熄灭了。

        目光笃定的梅洛寒显然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而刚适应大学生活的苏晨对未来的人生规划尚无头绪，不如说她从不曾规划自己的人生，只是按照苏母安排好的既定道路默然前行。虽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规划自己的人生，但心底那个挣脱束缚，向往自由的小火苗似乎慢慢茁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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