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顾知县
回到家中没多久,纪武行还觉不够解气。
“若不是顾及温儿名声,我定要将那群宵小打的满地找牙!”
纪温哭笑不得:“多谢爹为我着想!”
纪勇在一旁摩拳擦掌:“四叔,要不然我们去套他们麻袋?保准让他们挨了打也找不出是谁!”
“差不多行了!”纪二伯发话了:“今日是大喜日子,权当放过他们了!”
纪武行一边松弛筋骨一边默默嘀咕:“许久不见血,手腕都软了不少。”
想当年在战场上厮杀,生命都如同儿戏,何曾这般手软过
这时,一行人吹吹打打,敲着红锣来到了纪宅门口。
为首的两个衙役看着如此气派的纪宅,心中十分诧异,互相对视一眼。
年轻的衙役不由问道:“李老哥,你之前可曾听说过这纪家?看这宅子,似乎来头不小啊,怎么我竟一丝印象也无?”
年长些的衙役想了半晌,突然眼睛一瞪:“不会是那个纪家吧!”
“哪个?”
“就那个!十年前那个!”
年轻的衙役一头雾水:“什么十年前?李老哥你话说清楚点!”
年长的衙役瞥他一眼,一副看尽世事的模样:“你还年轻,没听说过纪家很正常,想当年,纪家可是我们整个岳池县,乃至整个顺庆府的骄傲!”
年轻的衙役一脸怀疑:“李老哥你可莫唬我,若真如你所说,怎么我这些年从未听说过纪家的名头?”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年长的衙役神色唏嘘:“十年前的纪氏,天下谁人不知?可自从发生了那事从此大周朝再无纪大将军。”
“大将军?!那是多大的官!”年轻衙役一脸震惊:“纪家真出了位大将军?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年长的衙役摇了摇头,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只知十年前纪大将军不仅被罢了官、夺了爵位,甚至连上京城里的家都被抄了!”
我的乖乖,这得犯了多大的事?
年长的衙役继续道:“据说七年前,上京城的纪家之人回到了岳池县。从前纪家人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为人巴结的存在,这下成了平头百姓,可不就低调做人了!这十年都甚少见到他们对外联络!如今若不是看到这座宅子,连我都想不起曾经声名显赫的纪氏!”
年轻衙役瞪圆了眼睛:“既是犯了事,为何他家之人还能考县试?”
“你忘了?七年前圣上登基,大赦天下!”
年轻衙役恍然大悟。
年长的衙役思索着道:“不对啊,我听说曾经的纪家所有男丁全都习武,是一个十足的武将之家,如今怎么会养出了一位读书人?”
年轻衙役不由猜测:“或许是这位纪温读书天赋过人?”
“是了!”年长的衙役反应过来:“据说这纪温如今才十岁,就已经得了县案首,成为了最小的秀才公,可不是天赋过人!”
门外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一早便惊动了门房。
管家纪全亲自在门口迎接,将一行人引至前院,纪武行与纪二伯喜滋滋的接受了众人的恭贺,又十分大手笔的给每人发了笔赏银。
两位衙役捏着手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心中惊喜万分,这可抵他们五个月的月俸了!这趟差事来的可太值了!
送走了报喜的官差,纪家一家人也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纪家已经多年不曾有过如此重大的喜事了,纪武行不由对纪老爷子与纪二老爷道:“爹、二叔,我听旁人说,这得中秀才都得大摆宴席,宴请乡里一同热闹热闹!”
纪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我们既无乡亲,也无左邻四舍,你想宴请谁?”
至于从前那些故交,更是许多年不曾联系了。
纪武行瞬间哽住了。
纪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宅子太大竟还有这种烦恼,连个邻居都没有!
这时纪二伯道:“大伯,我们可以宴请庄子上的那些庄头,各个店面的掌柜,还有那些佃户,家中许多年不曾有过喜事,如今也正好借此机会给大家发些喜钱。”
纪老爷子想了想,点点头:“既如此,你安排便是。”
如今纪宅内院当家的仍是纪二婶,外头一应庶务仍由纪二伯管着。
虽纪武行与王氏才是长房嫡支,可不知为何,纪老爷子似乎并无让他们管理祖产的想法。
好在王氏也不是恋权之人,这些年与纪二婶相处颇为融洽。
纪二伯便令纪二婶吩咐内院管事,所有人,包括家中一应下人,月俸全部翻倍。
纪宅上下顿时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用过膳,便见一下人来报,顾知县给纪温送来了请帖。
纪老爷子心中有数,面色如常看向纪温:“你既已得了县案首,又成了秀才,理应拜访本县知县,顾知县只不过是按例行事。”
这么多年,即便纪勇与顾重元交好,他们家与顾知县也从未有过来往,其中缘由,两家早已心照不宣。
纪温点点头:“孙儿明白了。”
翌日一早,纪温已乘坐马车前往县衙。
门人早知他会来,见了帖子便直接将他带往后院。
顾知县身着青色常服,留着长须,正端坐于前厅品茶。
纪温朝着上首微微躬身:“学生拜见知县大人。”
顾知县定睛看去,下首的少年气质温润,端方有礼,面如朗星,目光清透,他在心中暗自点头,面上不动声色:
“本县从未出过如此年轻的秀才,纪秀才堪称第一人,果然是少年英才!”
这称赞不可谓不重,纪温不急不缓道:“承蒙知县大人厚爱,学生自知才疏学浅,日后定当勤学苦思,不负大人一番栽培之心。”
两人寒暄一阵,继而又就学问考教一番,顾知县轻轻颔首,露出满意之色:
“四书五经想必你已十分熟稔,但若要参加乡试,这些还远远不够,你既已是秀才,便可入本县县学学习,望日后你能不忘本心,加倍勤勉。”
纪温自然满口应下:“多谢大人指点,学生定不负大人厚望!”
顾知县又按惯例赐给了纪温二十两银子,便端起了茶杯。
纪温立刻识趣告退。
直至纪温离开县衙,顾知县也未曾多说一句,果真是全程照例行事。
回到纪家,对于纪温入县学学习一事,纪家头一次出现了分歧。
纪二伯与纪武行强烈反对。
“爹,那县学的刘教谕明显与我们家有仇,怎么会好好教导温儿?说不得还会故意坑害温儿!”纪武行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
纪二伯也斟酌着道:“大伯,温儿还这般年幼,不曾经历过人心险恶,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别人的道啊!”
他对这位险些成为他亲家的人无半分好感,甚至满心嫌弃。
这样的家风,怎么配当教谕?
养出那般不堪的女儿的人,如何能教好他们家的温儿?
就因为这样一户人家,他的儿子如今还在边关受苦,整日里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就连纪二老爷也满脸不赞同:“大哥,何不让温儿继续跟着你读书?”
纪老爷子摇摇头:“我终究并非真正的读书人,能教导温儿至此已是极限。”
他看向纪温:“你是如何想的?”
纪温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含笑道:“祖父,我想去县学读书。”
纪武行急了:“温儿,你不能去!”
纪老爷子抬手制止了纪武行,朝着纪温一扬头:“温儿继续说。”
纪温给了纪武行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道:“即便刘教谕真对我厌恶至极,县学也不只是刘教谕一位老师,另还有三位训导,都是有着真才实学之人,此为其一。
其二,长期独自念书,极易遗失错漏。入了县学,我便可以与诸位同窗一起读书,取长补短。”
纪老爷子忽然问道:“若是那刘教谕刻意刁难于你,你该如何?”
纪温明白,这是祖父在考量他是否具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他想了想,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旁人不安好心,妄想以权压人、以势压人,自当取其七寸,伺机而动!”
纪老爷子目光深邃,令人辨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开口道:“明日起,你便前往县学念书吧。”
“爹!”纪武行满脸不敢置信。
纪老爷子本不欲解释太多,但看着眼前几人,想到温儿即将一步步踏上那条路,他改变了主意,决定与他们讲清其中道理。
“以纪家的处境,日后温儿需要面对更加复杂危险的情形,今日之事与之相比,已不值一提。
然此事可当做对温儿的一次历练,若是有事,尚且有我们为他兜底。等到温儿离开这里,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
纪老爷子并未将话说透,可在场几人心中清楚。多年安居乡里,竟然使他们失去了居安思危的意识,忘记了纪家始终还是要走上那条路。
当下,再也无人出声反驳。
连最护着儿子的纪武行都陷入了沉默。
此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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