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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五斤红薯挣一斤半,  按一斤红薯四分算的话是六分。”五爷敲打着自己的烟袋锅子,帐头算的很明白:“合下来一斤咋也得要一分五,要不大家怕是不愿意干。”
  
  陈秋生觉得要的有点儿多:“粮站收公粮都是三分,  哪儿有四分的价儿。”
  
  五爷不愿意了:“啥三分,  黑市上志双他们打听的还是八分钱一斤呢。就算量大能讲到七分,  咱们还要的少了呢。”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是大家还干不干得动的问题。”夏菊花心累的不行。
  
  五爷却觉得这就不叫事:“有啥干不动的,  大男人还怕干点儿活?”能挣现钱的活儿,  不抢破头都是好的,  还用担心没人干?
  
  “实在不行,  让大喜他们叫自己小舅子过来帮忙。”
  
  “五爷,”夏菊花被老头儿的心气给吓着了:“把大喜他们的小舅子叫来,咋跟人说咱们生产队漏了这么长时间的粉,家家菜窖里还有这么老些红薯?”
  
  钱想挣,人也不能累狠了,夏菊花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薛技术员:几天来的使用证明,绞浆机是有用的好东西,要是多来上几台,大家排队的时间短一点儿的话,  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和人力。
  
  临危受命的薛技术员:夏队长,  我一次次开着拖拉机拉着东西往平安庄跑,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不正常吗?
  
  心里有了齐小叔做靠山的夏菊花,  完全把对红小队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刘志双那天进城里找过齐卫东之后,  哪怕过年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红小队也没来人通知平安庄把孙氏几人接回来,  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倒是大队长李长顺,  再一次出现在平安庄,  实在让夏菊花头疼。
  
  为了不让李长顺再提红薯的事儿,夏菊花直接对李长顺说:“大队长,另外三个生产队的苇杆还有多少,我们生产队能再收一批,不过还是原来的价,不能比从别人那儿收的高。”
  
  李长顺笑了:“咋地,这么怕我来你们平安庄,想快点儿把我糊弄走是不是?”
  
  夏菊花自然得摇头:“大队长来指导我们生产队工作,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哪儿能糊弄大队长。”
  
  也不知李长顺信了没有,反正人家只管倒背着手在平安庄各条街上转,不时的探头往各家院子里看一看。夏菊花还不能拦着,跟着的脚步那叫一个不情愿。
  
  突然,李长顺问夏菊花:“我让你琢磨麦麸的办法,你想出来了没有?”
  
  夏菊花除了那次跟薛技术员提过一嘴外,哪儿来的时间琢磨麦麸的事儿?此时她毫不犹豫的又把薛技术员推到前头:“我请教了薛技术员,不过他没给我回话呢。”
  
  李长顺有些不信的看了夏菊花一眼,问:“那薛技术员在哪儿呢,我想当面问问他。”
  
  你是想当面请教问题,还是想当面挖人呢?夏菊花不信任的看着李长顺,人家面色平静的象是刚跟五爷打招呼问今天吃了没一样一样的。
  
  夏菊花还得好声好气的问李长顺,他想问薛技术员什么问题。李长顺一声不吭,大有今天不见到薛技术员,他就留在平安庄不走的架势。
  
  大队长想见的人,夏菊花是不可能拦得住的,由五爷陪着李长顺陈谷子烂芝麻的闲聊,夏菊花自己亲自去找薛技术员。
  
  不亲自去不行,万一薛技术员那天只是顺嘴答音怎么办?夏菊花一路上正好详细把李长顺的要求,向薛技术员讲了讲。
  
  薛技术员有点儿为难的说:“我倒是给家里人写信了,不过人家还没给我回信呢。”
  
  写信了就好办,夏菊花信心满满的带着薛技术员来到五爷家,发现五爷有点儿沮丧的捅咕着烟袋杆,李长顺却满面红光跟捡到钱一样。
  
  “大队长,薛技术员来了。”夏菊花搞不清屋里是什么情况,先把薛技术员介绍给李长顺。
  
  五爷与李长顺同时抬头,李长顺打量薛技术员,五爷一脸愧疚的看夏菊花,看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子:别是自己离开之后,五爷应下李长顺什么了吧。毕竟跟夏菊花比起来,五爷和李长顺他们这一辈人更重视乡情,总想着亲帮亲邻帮邻,穷人得救济穷人那一套。
  
  没等夏菊花看懂五爷的表情,李长顺已经开始问起薛技术员来:“薛技术员,我听说你做了一个绞红薯浆的机器,那东西一个得花多少钱呀?”
  
  薛技术员很耿直的说:“木架和铁桶还好说,刀具得定做,加上履带,一个咋也得六十几块钱。”
  
  “哦,一个得六十几块钱,那几天能做好呀?”
  
  “用不了几天,替我做刀具的是老师付,一天能做个两三套。”
  
  夏菊花看着一问一答的两个人,心慢慢提了起来,再次看向五爷。五爷咧了咧嘴,向夏菊花招招手:“大壮家的,你出来我有点儿事要跟你说。”
  
  不是叫夏菊花,而是叫大壮家的,夏菊花不好的感觉更浓了。
  
  五爷头一句话,就有证实夏菊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长顺想让那几个生产队的人来咱们生产队,跟社员们学漏粉儿。我想着以前咱们也教过他们,就答应了。”
  
  来学漏粉儿,还用得着打听绞浆机多少钱,夏菊花咋那么不信呢。五爷见夏菊花没吭声,又说:“他说各生产队自己的红薯,都漏粉儿后怕是留不出种来了。”
  
  大家都是种老了地的,秋天就把来年春天的各样种子留好,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儿。要不也不会有那一句:宁可饿死老娘,也不吃种子粮。
  
  连亲娘饿死都不吃的种子粮,那几个生产队却要都漏成粉儿,真是长出息了。
  
  夏菊花真忍不住了:“五爷,他们拿咱们当傻子吗?上次我已经跟大队长说过了,哪个生产队多种红薯,种不够,咱们可以卖给他们一些,可现在所有地都向咱们伸手,说不过去吧。”光是平安庄的地,就留出了近三千来斤种,五个生产队得用多少?!
  
  五爷的手摩挲着自己的烟袋杆说:“我觉得李长顺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你想呀,咱们大队的人都是亲戚套亲戚的,到时别的生产队真有揭不开锅的,端着碗来找自己家的亲戚,咱们还能拦着不让人给?”
  
  “与其那时候社员不得不把口粮分给他们,还不如生产队做个人情,给他们点儿红薯种。我都跟李长顺说了,那几个生产队这回别想得便宜卖乖,该出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夏菊花沉默了,五爷和李长顺说的道理她都明白,也确实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儿。现在给各生产队红薯种,等于是让他们有一个念想,不至于现在就因为嫉妒对平安庄做出点儿啥事儿来。
  
  见夏菊花沉默,五爷给她吃起了定心丸:“李长顺说了,只要咱们答应给各生产队提供红薯种,每个生产队可以替咱们向薛技术员买一个绞浆机,而且他会让各生产队管好自己人,不许对外说红薯种是咱们给的。就算是公社那边有事儿,他也替咱们顶着。”
  
  最后一句话彻底让夏菊花下定了决心,她可没忘记公社革委会主任,还得管李长顺叫叔的情景。她怕如果自己现在不同意的话,李长顺拉下老脸去找公社,不管是张主任不让薛技术员来平安庄,还是命令平安庄出全大队的红薯种,平安庄都很被动。
  
  与其被动,还不如白得一台绞浆机实在——算下来一台绞浆机六十几块钱,平安庄只出红薯种的话并不吃亏。
  
  见夏菊花同意了,五爷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你别怨我自作主张,背着你答应李长顺。我们都是一辈子的老交情了,看着他犯难我也不好受。”
  
  夏菊花能说啥?不管咋样,李长顺都等于默许了平安庄漏粉儿挣钱,这份情用红薯还了也好。至于各生产队都需要多少红薯种,还得李长顺到各生产队问过之后才能确定。想来平安庄两次留下来的红薯,加上秋天留出的种,应该够用了。
  
  进屋时李长顺已经跟薛技术员谈好,请薛技术员快点儿再做四台绞浆机的事儿。夏菊花猛地想起上辈子她见过的绞肉机,都是用电的,不知道薛技术员能不能改进一下。
  
  薛技术员听完夏菊花的问题,眼神一亮,马上又黯淡下来:“用电的倒不是不能改,就是加个电机的事儿。可是你们平安庄到现在还没通电呢,改了也用不上。”
  
  好吧,现在的平安庄与所有北部平原的村庄一样,落后得与生俱来,夏菊花再好的点子也只能存在薛技术员的头脑里,等着条件成熟了才能实践。
  
  而跟平安庄的男社员商量,以后还想不想漏粉挣现钱,是夏菊花与五爷、陈秋生马上要面临的问题。这一次只召集了男社员开会,妇女们留在家里编她们的席。
  
  “挣现钱呀。”刘大喜得了五爷的示意,头一个站出来说:“挣现钱还不是好事儿嘛,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也不能拿粉条子当彩礼和嫁妆。就是起房子给帮忙的人管饭,也不能光吃粉条子不是。”
  
  “我也觉得能再干些日子。”手里缺钱的刘二壮,不用五爷看他也顺着刘大喜的话音说——他以为夏菊花召集大家开会,是怕大家累得狠了不愿意干活,就主动站出来把调子定下来。
  
  有愿意干的,就有想愿意干的,刘力柱开口问:“挣红薯的时候,我们几家欠帐户的粉都是大家帮着漏的,要是挣现钱的话,就别算我们家了。”
  
  老董叔和唯二参加的女性七奶跟着点头,表示大家帮着他们漏了两次粉,以后不好意思再让大家帮忙。
  
  赵铁蛋听的着急,跳起来说:“你们漏不漏粉是你们的事儿,别一说就是欠帐户,我们家还想接着漏粉儿呢。”
  
  有看不惯赵铁蛋的自然要跟他呛呛,夏菊花连连敲了两下桌子才把他们的声音压下去:“刚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嘛,这批粉漏完之后,下一批漏不漏都自愿。咱们有言在先,人家信任咱们平安庄才让咱们帮忙,答应继续漏粉儿的,不能半路摞挑子。”
  
  除了六家欠帐户不再继续漏粉儿外,别的社员果然跟五爷想的一样,全都愿意继续漏粉儿。夏菊花和五爷除嘱咐大家仍然跟以前一样保密之外,也没啥好说的,只把陈秋生忙坏了:
  
  他得登记现在各家还剩下多少红薯,还能漏出多少粉来,又得算好各家应该给齐卫东交出多少粉条才能合上帐。到谁家自己算不明白是赔是赚,还得帮着算算秋天的时候,生产队分了多少红薯,现在连粉条带红薯各家剩下了多少。
  
  一算下来,当然不会有人赔,大家都高兴的发现自己家有赚的,还赚的不少,个个对继续漏粉的信心更足了,连六家欠帐户也想多少再漏点儿粉挣点儿现钱。
  
  对于欠帐户们,不管是五爷还是夏菊花,都更加包容一些——这六家跟赵铁蛋家不一样,都有实际困难才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并不是偷懒耍滑不愿意干活的人。
  
  听说他们还想挣点儿现钱,夏菊花就让陈秋生好好跟他们一起合计合计,按着他们的能力,一天能漏出多少粉来儿。至于七奶,夏菊花干脆让她跟自己家搭伙,给刘志全和刘志双打个下手就行,到时分给她点儿钱完了。
  
  打定了主意,等齐卫东第二天一早来的时候,夏菊花除了招待他又吃了一碗酸辣粉儿外,就把自己跟五爷陈秋生商量好的加工费告诉了他:
  
  “我们算了一下,一斤红薯得收一分五的加工费,你回去问问你小叔,看看行不行?”
  
  齐卫东一听夏菊花答应帮着漏粉儿,已经喜的眉开眼笑:“那有啥不行的,其实婶子你不知道,我小叔就怕你们还要红薯不要加工费呢。”
  
  为啥怕平安庄继续要红薯,夏菊花也能想明白,还不是怕粮站里的红薯将来对不上帐?这样双方都愿意的结果,谈起来很容易,晚上齐卫东就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着装了满满一车斗红薯的大型拖拉机一起来的。
  
  他不光带来了红薯,还带来了齐小叔的承诺:一斤红薯一分五的加工费没有问题,开春之后还能让红星农机站帮着平安庄进行春耕。就连红薯种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红星农技站也可以派专人指导。
  
  一起等着齐卫东的五爷听的直咧嘴:“我们种了一辈子红薯,还用得着别人指导?”
  
  夏菊花跟五爷想的不一样,同样是种地,上辈子的好些种植技术,就比现在平安庄一辈传一辈的技术先进多了。人家农技站里都是搞科学种地的,那些技术也是他们教授给农民的。
  
  所以夏菊花相信,有了农技站的人员指导,哪怕今年春耕遇旱,以后也能发挥大作用。
  
  “小齐,把这些红薯卸到一边,别跟上次的弄混了。”夏菊花有点儿不放心的嘱咐齐卫东——上一次的红薯,还有半斤是齐卫东的,这一次拉来的可就不一定了。要是搞混了,齐卫东可就真的白受罪了。
  
  齐卫东也听明白夏菊花没说出口的话,感激的冲她一乐:“婶子,我心里有数。”
  
  这一晚上,齐卫东一共跟拖拉机跑了三趟,都是平安庄的社员跟着装车卸车。夏菊花估计了一下,这三车怕是又得有十来万斤红薯。
  
  “小齐,不能再拉了。”最后一车的时候,夏菊花果断制止了齐卫东,还对他提出了要求:“现在各家的家什  有限,就算红薯浆出的快,可没家什装也白搭。明天你看看能不能多帮着买些大盆啥的,能盛下红薯浆就行。”
  
  这么点儿要求对齐卫东来说都不算事儿,直到快上拖拉机离开的时候,他才从兜里掏出一张二指宽的小纸片给夏菊花:“婶子,这是我给你找的自行车票。”
  
  强调是自己找的,齐卫东带着点儿私心,不想让夏菊花误会里头有齐小叔的功劳。
  
  夏菊花没想到自己顺嘴一提,齐卫东隔天就把自行车票搞到手了,看来这小子依靠的不止齐小叔一个人。
  
  “这东西不便宜吧,你花了多少钱,婶子给你。”夏菊花越发不想占齐卫东的便宜,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齐卫东飞快的跳上拖拉机:“啥钱不钱的,婶子你再这么说,下次我不来你们平安庄啦。”
  
  夏菊花直笑:“你不来才好呢,这些红薯漏成的粉儿我就都自己留下了。”
  
  齐卫东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冲着夏菊花摆了摆手,拖拉机在深夜的掩盖之下,突突突跑走了。
  
  他跑走了,夏菊花跑不了,平安庄的社员们也跑不了。红薯是边拉来边过的称,现在陈秋生已经统计出来,又是一个十万斤。
  
  现在天气还冷,大家不得不顶着寒风,把红薯按各家报出来的数量,连夜分配下去,至于各家自己怎么运到菜窖里,夏菊花是真的管不了了。
  
  她这一天过的,比所有人都累,躺到炕上一动都不想动,直接睡了过去。第二天直到王彩凤担心的在外头喊  了两回,夏菊花才爬起来,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的站不住,一头又倒在了炕上。
  
  王彩凤在外头听到婆婆起来的动静儿,半会儿却没见门开,急的直拍门:“娘,你起来了吗娘?”
  
  夏菊花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吃吧。”
  
  刘志全见王彩凤脸色不对,过来问:“娘想歇歇,你老喊啥?”
  
  王彩凤脸色变了:“我听着娘声音不对。”这些年都没听婆婆这么没精神过。
  
  刘志全听了跟着拍门:“娘,你哪儿不舒坦?”
  
  我哪儿都不舒坦。夏菊花憋着一口气,强撑着起来开了门,顾不上门口傻站着的两人,回来又一头扎到炕上。
  
  这下不用问,都看出夏菊花是生病了。王彩凤抬脚出门去打热水,刘志全出门去找架子车,刘志双找不上活儿去,急的乱蹦:“娘,你到底哪不舒坦,现在想不想吃点儿啥?”
  
  你要是不在这乱蹦,我就舒坦了。夏菊花心里明白,嘴里懒得说话,闭着眼当自己没刘志双这么添乱的儿子。正好王彩凤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见夏菊花皱着眉头,连忙向刘志双说:“老二,你先消停会儿,我给娘擦擦脸儿,好带娘上公社卫生院。”
  
  刘志双听了总算闭上了嘴,看着王彩凤给夏菊花擦脸,后知后觉的问:“嫂子,保国呢?”
  
  对呀,刘保国呢?王彩凤放下脸盆,有点茫然的向门口看了一下,有点儿进退两难。刘志双就说:“嫂子你去找保国吧,我来给娘擦。”
  
  王彩凤听了又看一眼婆婆,见夏菊花也在点头,放下毛巾去找刘保国,发现小家伙正站在院门口往街上瞅,王彩凤捧着肚子快走两步,一把拉住刘保国:“不是让你自己呆在屋里吗,咋跑这儿来了?”
  
  刘保国头一直对着街上,小手还指着门口说:“爹走了。”
  
  王彩凤拉着他往正房走,连走边说:“奶奶病了,爹去找车拉奶奶去看病。”
  
  正说着,街上传来了拖拉机的突突声,很快薛技术员就跳下拖拉机,边往院里走边问:“夏队长咋病了,快点儿让她上拖拉机。”
  
  原来今天薛技术员又带了一个做好的绞浆机过来,正碰着急着找架子车的刘志全,一问是夏菊花病了,连绞浆机都顾不得卸,就开着拖拉机来要带夏菊花去看病。
  
  刘志全这一找架子车可不得了,全平安庄的人都知道夏菊花累病了,很快刘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正好先帮着薛技术员直接把绞浆机和架子卸到刘家院子里。
  
  大家还七嘴八舌的给刘家人出主意,让刘家兄弟快点儿拿褥子把铺到拖拉机上,有人跳到拖拉机斗里要打扫干净,又有人让刘家人快拿被子好一会儿给夏菊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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