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乱局
益王捂住脖颈的手,鲜血汩汩自指缝间涌出,神情呆滞,人还是懵的,连痛都未觉出来。
太子于嗜血的疯狂中抽刀,眼睛一眨不眨,体味报复来临时的快意,全未发现身边多出一人。
这一幕手足相残,萧钰上一世亲眼见过,此刻并未阻止,只在千钧一发间,自刀锋前拽出四哥这个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是一瞬间,太子的咽喉被一只大掌扼住,他的眼睛才像是凝固住了一样,一寸一寸转过来,见了鬼似的,露出咬牙切齿、又欲哭无泪的表情。
倒在地上的倒霉鬼说得没错,这个总也死不掉的人,又活过来了!
若说过去的两年里,这人苍白虚弱的像是随时就要断气,那么如今的他,与五年前自边关归来时一样。
艳绝的容貌,冷白的肤色,即使在暗夜中也会发光,锋芒亮得人无法直视,风姿飒然,强大得让人心生忌惮,只有毁灭才能让人安心。
“来人……快来人……”
萧铎沙哑的嗓子艰涩怒吼,然而身后并无回应。
“到现在了你还没发现么?”
萧钰轻缓的声线,与手中强势的力道分明是两个极端,“太子,你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门外传来的打斗并不激烈,已近尾声。
五日前,韩落先一步赶往翼北大营,带兵入京,这个时候应该已跟裴良逸接上头,此时城中正在清剿叛军。
萧钰从宣河县过来,预计到京时,太子的叛乱已定,谁想路过四皇子府,兄弟四人再次聚头。
益王倒在血泊中垂死哀嚎,萧锐蹲在边上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刚才要把他推出去挡刀的兄长。
太子长刀奋力砍向萧钰,恶狠狠道:“孤就是输了,你也赢不了……”
“原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萧钰轻飘飘飞起一脚,点在他持刀的手腕上,长刀“叮”声掉落,“知道是在替他人做嫁衣!”
太子在武力上从来都不是萧钰的对手,此时只需一只手,就将他牢牢禁锢住,他笑声沙哑而凄楚:
“那么……你就杀了孤吧。”
南情走前曾道,策州事成、杀死晟王,便回京做他的皇后,却在传出萧钰必死的消息后,始终不见归来……
太子便知,他终究成了一枚弃子。
这么多年,无论他如何努力,在父皇眼中仍是不够好,无尽惶恐日夜侵扰,逼着他铤而走险。
他本该是大景朝未来的主人,却无奈投靠敌国,如今……被两方视为弃子。
益王挣扎的动静渐渐停歇,萧钰冷冷垂眸瞥了一眼,忽然对这场兄弟相残的戏码感到厌倦,铁一样的五指悄然松开,朝急急奔入的人道:
“裴大人,叛逆在此,本王幸不辱命。”
宣河县。
梁妧午睡刚醒,念秋服侍她喝了汤药,见她半倚在窗下软椅上,手中把玩一柄浅绿色金质小刀,含笑劝道:
“旁的人家,孕中连针线都不能碰的,您倒把刻刀时时拿在手上……”
梁妧莞尔一笑,却没听劝。
这柄刻刀正是弱金制成,似一汪碧水的锋刃盈在指尖,并不十分坚硬,软而微温,似上好的玉质。
正所谓柔能克刚,也只有它,能撬开至坚的暖玉,取出玉髓,从此在她眼中,便是最珍贵弥足的物件之一。
她一手支颐,隔窗望向不远处的苍郁青山。
午后明媚的日光融融,映在她脸颊上,尤带几丝未完全褪去的苍白和憔悴,却另有种令人不可忽视的容光,那是自心底透出的幸福恬静。
半月前,萧钰在寒覃庵醒转,冥毒在“地心”调和下,尽数化为深厚内力氲于经脉,两年来缠绵不去的病体,一朝完全康复。
梁妧一口气松懈下来,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左迁给王妃诊完脉,一脸惊愕莫名:“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有孕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告诉萧钰,结果被左迁捷足先登,梁妧自昏睡中醒来时,大感懊恼不己。
只因,未能亲见知夏所说的——“王爷像头呆鹅”,愣了半盏茶后,呵呵呵傻笑不停的模样。
真是颇为遗憾。
她的身体倒并无大碍,不过是前阵子大悲大喜、又过于劳心所致,调养几日见好后,便由水路离开策州。
京城面临改天换日的大乱,萧钰须得及早赶回去,却不放心她,策州动荡未平,也不安全,最终决定将她安置在这宣河县。
此地离京城百里,快马半日可至,地僻人稀,梁妧的一处嫁妆田产便在这里,庄子里清静,只有些耕作的农户,少有外人到此。
念秋拿了披风来,将懒懒歪在椅上的人扶起,“医师说了,您如今不宜静养,还该每日走动些才好。”
她之前病倒是因奔波太多,如今行动量骤减,反对身体无益。
梁妧被她拖起来,出得门外,留守的护卫们见了她,纷纷肃然行礼。
这次萧钰中毒后,策州未尽之事,皆听命王妃的安排。
刺史府,傅况如今暂领策州兵权,被清剿的西肃细作化整为零、四散而逃,之后在押送谈严的路上频频出手劫人。
这是钉死太子的关键罪证,不容有失,梁妧向傅刺史抽调千人州兵,命江羽带队,频频历险,才将人完好无缺送回京城。
以及隐瞒晟王重伤后的行踪,这两件事,保住了萧钰在策州一月多努力的成果,稳住局势。
是以,如今在这班护卫眼中,王妃所获的敬佩,丝毫不逊王爷。
梁妧出了院门,沿着阡陌田野缓缓而行,初秋的乡野,入目是黄澄澄的丰收之景,和农人洋溢的笑脸。
庄户大多认得她这位东主,避在道边让行时,亲切地仍唤她做大小姐。
“也不知京城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梁妧喃喃自语。
萧钰走了已有三天,因她在此地需隐密,连鸽信也不能用。
知夏自告奋勇,“王妃要是不放心,奴婢这就骑马跑一趟,回去替你瞧瞧。”
正说着,远处来了一辆马车,正是往她们所住的庄院而来,知夏目力最好,远远瞧见赶车的正是连山,忙道:
“是石医官到了。”
萧钰走时便道,回京后安排石敏过来,仍由她照料梁妧的身体。
一时马车到了近处,石敏先下来,回身自车内搀出一人,口中道:“娘娘小心。”
淑妃未着宫装,服饰简洁素净,两步到了梁妧面前,先拉着她上下打量一阵,含笑的眼中尤带泪光:
“好好、气色倒是还好,就是瘦多了,孩子,多亏有你……”
她喉头哽咽,喜极而泣。
半月前萧钰重伤将死的消息传至京城,对皇帝和淑妃来说,直如惊天噩耗,虽说他这两年始终命悬一线,又有出京后的种种险情,却都不如这次的消息致命。
隐瞒萧钰伤情是顺势而为,才好让太子疏于防范,最终令其狼子野心昭然天下。
这件事连皇帝也瞒下了,淑妃难免悲痛欲绝,梁妧心下愧疚:
“母妃,都是儿媳不好,让您受惊了……”
“别这么说,本宫知道的!”
淑妃打断她,“我一个深宫妇人,什么都帮不了你们,但本宫相信钰儿的能力,再说还有你这贤内助,他……自是不会有事。”
一场泼天大乱的宫变,最终是她的儿子起死回生,力挽狂澜,更重要的是,原本子嗣艰难,儿媳竟一朝有喜。
这般大起大落,饶是淑妃多年深宫历练的心境足够坚毅,也为之感慨万分,紧紧攥住梁妧的手,这会儿别的都顾不上了,转头对石敏说:
“王妃的身子要紧,咱们快进去,你给好好瞧瞧。”
说着,搀住梁妧,叮咛道,“你慢点走。”
“母妃放心,我身体并无大碍。”
梁妧连忙点头,笑容有点心虚。
吴笙在灾区有了身孕,被她舅母好一通训诫,她这回干脆是在策州长途跋涉,赶了两个来回,要让母妃知道她这么妄为,肯定更要担心了。
直等到石敏诊完脉,又看了她近来的医案药方,确定王妃的身体果真无大碍后,淑妃才放下心来,后怕过后又是满腔怜惜:
“真是苦了你了,哪个女子有了身孕,不想丈夫在身边安安稳稳的呢?”
梁妧也是苦笑,手轻轻按在小腹上,“这小家伙来得不是时候,赶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
她想来又何尝不后怕,不过眼下顾不得这些,梁妧最关心的是京中时局,其实一见到淑妃时,就已心有疑惑。
宫妃无诏,连皇宫都不得擅出,淑妃在这时离京,十有八|九,是宫里出了状况。
“母妃,你……怎会出宫了?”
淑妃面色凝重,拍拍她的手,“你料得没错,宫里是出事了,诶,连我也没想到,筠妃竟是……”
贩铁案是萧钰一手侦办,筠妃异常的身世,算是给皇帝提了个醒。
因此,当太子公然叛乱,带兵围剿宗亲、重臣府邸时,贲武营只围守皇宫与叛军对抗,并未主动出兵追击。
宫中看似外紧内松,皇后幽禁凤仪宫,贵妃则仍在禁足,后宫位分最高的就剩下淑妃。
皇帝担心她的安危,把人留在自己寝殿,一应饮食不假人手,皆由淑妃身边的宫人照料。
下毒的路子行不通,终于在中秋后半夜,筠妃领着几名潜伏宫中的死士,潜入寝殿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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