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捐田入寺
门外静了一息,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经商老道之人,立刻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这次策州水情严重,沿江两地冲毁大批农地,最晚岁末至明年开春前,户部定会派人重新丈量分配。
因此,刚才一听说晟王妃要买地,这些人才个个纳罕不己。
农田重分,于正经手中有地的商、农两户来说,本无多大瓜葛,但对那些使了手段、侵吞田产的贪官,却是急需回避的大忌。
或是托关系将田地归属做得以假乱真,能瞒过户部清查,若做不到,那便趁早发卖为上。
这半个月死于尚方斩马的那些官员,正属无计可施的一类,手中攒着的田地急于发卖。
这在夷凉城,凡是大商户都知晓。
因此,王妃想要价格便宜的良田,真可说要多少有多少。
得便宜到什么地步?大概把田里长着的这茬庄稼收下来,能卖多少钱,这地就值这么多。
这里面需要再绕一层的,则是捐田入寺。
大景律法,僧院免赋税,寺产田地可得朝廷颁下税引,用来抵作税金。
策州田税是大景朝最重的,往往一亩产出近半都需纳为官税,充作军粮,但由此也可减去其他相关税赋,因此,策州农户生计不愁,比起其他几州还略显丰足。
税引不单针对粮税,其他商税也可抵扣,可以说,与现银无异。
有脑子灵光的米行管事,已隐约看出其中门道,性急的一人迈进门来,朝上座的晟王妃拱手做了个长揖。
“拜见王妃,敢问,不知是哪家寺庙,肯收这么多捐田?”
寺庙因握有税引,收受捐田其实极为有限,这也是朝中规定,须得每年由官府发放。
有人带头,外面米行的人全都溜门边进来,在厅里挨挨挤挤站了一排。
章诚本就是各米行推举出来的,这时面上装出为难,像模像样轰人。
“你们都进来做什么?莫要冲撞贵客。”
梁妧抬手道了声无妨,和颜悦色道:“不瞒诸位,本宫欲寻一间寺庙做场超度法事,具体哪家暂且未定,还须得向州府申报方知。”
众人纷纷流露恍悟,皆是了然于胸。
有权势的人家,常会以各种名目请寺庙大办法事,寺庙受捐过众,可用银钱向州府购买税引,这种事在京城屡见不鲜,也是世家常为的周转钱银手段。
最先进来那位连忙道:“王妃慈悲,请高僧作法积善,我等自当鼎力相随,共筹善举。”
“对对对……”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生怕赶不上这大好行情。
梁妧美目流转,欣然笑道:“如此,本宫先谢过各位高义。”
这些粮商皆囤了大批米粮,说起来也是骑虎难下。
照说去岁瑞雪丰年,哪怕今年多收了两成军粮,仍有大批现粮在手,按往常的市价,亦可赚得好收成。
谁想今年出了大涝,官府虽按死了定价,市面上收粮的价格却早已蹿上天,只是谁都不敢明目张胆拿出来卖罢了。
虽然钱还一分没落进袋里,却是心有不甘,只得囤仓静观时局。
但囤粮的坏处也显而易见。
一来,今夏闷湿多雨,新米入仓,生蛀霉坏的情况严重;
二来,运往外州关税过高,无利可图;
最重要的是,来年税粮不收陈米,留在手里,怕一个不好就要贬得一文不值。
自然,早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寺庙纳捐上去,但一是粮米不能换税引,再者这么些粮,也没哪家寺庙收得动。
如今有了晟王妃出来挑头,这事就已成了一半。
尽管将市面上的低价田地购进,只需稍加运作,混入库中囤粮,那些远在百十里外的农田,寺庙根本不会派人去查点,只按交上的米量作准。
换得的税引,不就能解决来年的税赋了?
这时,人人望向晟王妃,大有看送财童子的眼神。
这位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一举盘活粮商们的危机,却还来赞他们高义,一个个面带愧色,心头又喜不自胜,齐齐跪下磕头。
梁妧见饵撒得差不多了,仍是向章诚嘱托,主意毕竟是她想出来的,各家米行大肆收购田产之余,还要给她留一份才好。
这次从京城出来,因知策州灾情严重,她特意从嫁妆产业里抽出一万两现银,换成银票带过来,出力也要出钱。
已可想见,被萧钰斩首的那批贪官,变卖田产这块虽说会吃老大的亏,但应该还算顺遂。
至此,她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有了捐粮的途径,估算策州赈灾粮的空缺足够填补,甚至可供灾民接下来两月不至饿肚子。
这么大一批粮食,单靠寺庙纳捐申报税引,肯定是不行,这操作说白了,跟拿钱买粮是一个道理。
也即是拿真金白银,提前跟州府申请明年的税引。
至于如何筹措买粮的银钱,既然做法事的消息经由米商之口传扬出去,后面只需静待愿者上钩。
晚间回了刺史府,跟萧钰把这件事一说,令他颇为刮目相看,拿过她手中团扇,十分殷勤地替她扇起来。
“从前可没看出来,夫人还有这般运筹帷幄的本领。”
梁妧笑呵呵按住扇子,靠在他怀里,可比扇风凉快多了。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若论筹粮的手段,大景朝再没有一人能与兄长比肩,借寺庙免赋的便利钓粮商的法子,我听他说过一回,民间借此周转的事也常有。”
她一根根拆头上的发簪,“只不过,兄长从前是拿着朝廷的银钱办事,我这次是空手套白狼……”
簪子在掌心点点划划,她寻思半晌,沉吟:“诶,你记不记得,前两年吏部有桩案子,好像是……丰庆侯家的。”
一头长发垂落腰际,萧钰正拾起一缕,缠在指尖绕着,哦了一声:
“那件贪墨案,后来他家侯夫人把家产全捐出来,陛下便免了罪,既往不究。”
“嗯,有先例就好。”
梁妧重重点了下头,头发被扯到,疼得嘶了一声。
萧钰连忙松手,替她揉着,轻声细语呵了半天,再说回正事时,冷笑便显得不大分明。
“我在前头杀人,你倒好,回头就给他们做法事超度。”
梁妧圈住他的脖子,把脸扳过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生气了。
那双凤眸幽邃有如深渊,瞧不出情绪,她却再不似从前那样怕他,贴在唇角浅啄一下。
“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最主要让他们把变卖的细软都交出来,你想啊,人死不能复生,捐资免罪,那些人总得为后人子侄的出路着想。”
萧钰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颌,将这口送上门来的美味纳入唇舌,不紧不慢地索取,尝罢甘甜滋味,心情一好,人便也大度。
“也罢,总归眼下腾不出手整治那起贪官污吏,就容他们破财免灾了。”
“哪里是破财这么简单?”
梁妧摩拳擦掌,“怎么也要把侵吞的民脂民膏吐干净才算。”
萧钰手一带,带得她仰倒在美人榻上,他乐不可支,鼻尖与她的轻蹭。
“我如今有个杀人魔王的名头,你倒享了活菩萨的美誉,小妖精,深谙杀人不见血的本领……”
说着话,轻柔含住丰腴饱满的樱唇,齿间香软浓郁的气息侵入,手已在剥她的衫子。
梁妧左躲右闪,去捉他肆意煽风点火的手,“你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
“完了再说……”萧钰不容她反抗,一只大手就把她两只腕子扣合一处。
夏日清凉,她穿得也少,三两下扯开,摸到盈盈楚腰,他嘟囔一句:
“近日瘦了,要多吃点……”
先前长途跋涉,到了地儿也没空歇,兼之天气热,她近来吃得少,婚前养出的肉掉了不少。
头埋在他胸口咯咯笑,“瘦点儿好,再胖……夫君该抱不动了。”
萧钰以行动作答,圈臂拢住那截柔软腰肢,将人整个儿托起,蓦地欺身,咬牙问她:
“你说爷不行?”
“唔……”
美人榻质薄偏轻,几下就被他凶悍的力道推着抵到墙,发出沉闷的撞击。
他一手撑住榻顶,收势转为缱绻温柔,缠绵悱恻。
梁妧簪子拆了一半,残余的金钗随着起伏摇摇欲坠,鬓发凌乱,横陈枕间。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干脆一扬手,将他束发的玉簪也摘下。
墨发如瀑,倾泄而落,与她的交缠,难舍难离。
缱绻半宿,她哪儿还有力气说正事,次日醒来,才把福玲商队的事说了。
萧钰剑眉微凝,略显含糊其辞,“这件事,不必找外人。”
梁妧正替他梳头,从镜中端视他,这家伙……摆明是要过河拆桥,不依道:
“你说过……以后有事不会瞒我。”
萧钰敛眸不语,屈家寨是条漏网之鱼,既然南情如今身在策州,多半就在那里。
太子已不足为惧,但那人正是前世将他推至巅峰的最后底牌,此次行动不容有失。
“谈严的州兵交与不交,我不打算等,过几日要去一趟边关,路过昆圩,顺便探探屈家寨的底。”
“可……爷往西北去,不可能不惊动都护府。”
梁妧意有所指,借行馆掩饰行踪更稳妥。
透过菱花镜,萧钰似笑非笑望来,她故作专注,一本正经单手扶髻,替他扣好玉冠,对着镜子审视几眼,这才对上他的视线。
轻咬唇瓣,软语似撒娇,“爷,我好歹是大将军的女儿,这辈子还没去过边关,亲眼看一看爹爹当年驻守的地方,是何种风光。”
萧钰薄唇微勾,“真想去?”
梁妧弯着眉眼,从妆台里摸出个小匣子,邀功一样,递到他眼前。
打开来,一张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震星雷药料秘方,萧钰眉间疏朗,“解出来了,难怪近来瘦了,累的……”
天罡锁比之前梁明赫的九曲连窍,复杂程度多出几倍,因是兰翘父亲的遗物,梁妧还要考虑到不能拆得七零八落,保持外观完好如初,难度又甚一层。
成功破解的巨大成就感,令她洋洋得意,自觉在这方面,她的天赋不输梁明赫,脸上分明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诶,兰翘不知如今在何处。”
萧钰瞥她一眼,“西北。”
“咦……你知道啊。”梁妧抿着唇笑,看来再见即死的威胁,已经解除。
她知道,他这人骨子里傲气得很,不肯欠人情,也不知解出配方,能不能跟他换来个妥协,软软地将身子贴上他,环住劲瘦有力的腰身。
萧钰一手扣住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梁妧含羞半闭双眸,微微噘起红唇,这副凭君施为的模样,惑得他心头发软。
在那双柔唇上尽情尝了个够,他低哑的嗓音带了臣服的意味:
“爷什么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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