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置产
夷凉是策州首府,街市繁华,人潮熙来攘往,如今北城做为安置流民之所,涌进数万人,更是拥挤不堪。
刺史府地处最热闹的定风街尽头,可谓闹中取静,出门只需安步当车,不一时便已到闹市。
原本是梁妧与傅晓鸯在前同行,傅家两位公子也来做陪,和梁明赫跟在后面,为了给侄儿制造机会,便主动跟傅小公子搭话:
“听说马门巷专卖大宗货物,是在前头这定风街上吧?”
傅启昕见晟王妃年纪不大,说话嗓音娇软,行事作派丝毫没有宗亲王室的架子,这会儿也没那么拘谨,见问很是诧异:
“王妃不是头一回来咱们策州吧?连马门巷都知道。”
“哪里,我倒真是首次出京,不过家兄过去常来往策州,听他提起过。”
傅启昕只比梁明赫大一岁,生得人高马大,却比梁世子高了大半个头,时常猎鹰走马,晒得皮肤黝黑,此时虽不骑马,马鞭却不离手,随意甩动着口中说道:
“原先西边来的马贩统一宿在马门巷,里头地方宽敞,成了马市,后来常走西边的皮货、茶商也在那里聚集,就成了今天这样。”
黑膛脸上一口白牙格外明显,傅启昕兴致勃勃又道:“王妃你要买马?我可以替你参谋一二。”
梁妧失笑,“我不买马。”
梁明赫跟傅晓鸯一前一后走着,这会儿还没打开话题,插嘴道:
“王爷这次出使带了不少好马,昨儿马厩里,你没瞧见那几匹雪山天马?”
他这趟在路上练习跑马,骑得就是天马,耍足了威风。
策州虽紧挨高原,算是产马地,但雪山天马依旧罕见得紧,傅启昕爱马成痴,这时咽了咽口水,幽怨地瞥一眼梁明赫。
“好马配勇士,想必世子爷御射也一样高明,猎鹰场如今野兔泛滥,不如咱们去杀上一波,送到北城粥棚去,还可给那些灾民打打牙祭。”
梁明赫被戳中软肘,两眼望了望天,小声跟傅晓鸯嘟囔:“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猎兔子,你说是不是?”
傅晓鸯噗哧一声,忙用帕子掩住口,星眸满是笑意。
傅启昕咧嘴,“梁世子不会连兔子都射不中吧?”
“三哥,世子爷过两日要去涝区办差,哪像你天天这么闲。”
傅晓鸯打圆场,这话分明偏心。
“嘿、你……”傅启昕气不打一处来,妹子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向外拐。
不过少年人气性来得快也去得快,几人热闹说着话,不多时,已到了人头攒动的闹街。
定风街上商铺林立,丝绸绢帛、古董字画、金银饰物,这类店铺尤其生意兴隆,进出的客人繁多。
如今北境灾情严重,不少人家园尽毁,拖家带口流离他乡,此地售卖奢侈品的商家却并未受此影响,反而,如典当行之类的生意,还比平日更上一层。
梁妧留意到,不少规模较小的食铺关门歇业,甚至有大型酒楼也挂出营业半日的招牌,悄声询问二公子傅启泰:
“城中粮价如今涨到多少了?”
“策州的粮米按官中定价,商户不得随意上涨。”
傅启泰对街市物价了解全面,此时面带愧色,“不过北线一路的郡县还是涨了近五成,仍是有价无市,消息传来夷凉这边,领头的几户粮商就干脆停业不做生意。”
粮商囤货是梁妧早就料到的,默默点头,转到马门巷,果见城中最大的几家米行都上着门板,却有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坐在廊下喝茶闲聊,倒也并非完全不做生意的样子。
一间茶行门前,四五辆大车正在卸货,知夏一眼看见车上的旗帜,神情激动起来,拉着梁妧看,“王妃,这是我家的车。”
她几步走到头车前,扬手一推那旗下铜铃,“叮当”脆响连连,高声道:
“福铃转运……”
“一起发财!”
商栈里,一个中年男子应声接话,快步出来,朝知夏哈哈大笑,“大小姐,真是巧啊。”
知夏在将军府当丫鬟,回到父亲的行馆,却是被一众师兄捧在手心的大小姐。
她喜笑颜开看向出来的男子,亲热唤了声大师兄,又朝他身后张望,“只你一个带队么?朗哥没来?”
陈旷笑容可掬,指头点点她,“我就知道,你眼里哪有我这个大师兄?早知这趟不让秦朗跟来才好。”
一个身形硕长的少年一阵风般跑出来,到了近前却又刹住脚,俊朗的脸上满是笑容,涨得微红。
“小蛮,听师父说你要到策州来,这才央大师兄这趟带上我。”
小蛮是知夏在家时用的名字,这人正是与她自幼定下亲事,她爹的二弟子秦朗。
知夏带两人来见晟王妃,介绍的时候,梁妧偏过头,朝念秋促狭眨眨眼。
“难怪她从不肯说起未婚夫婿的名字……”
情郎恰恰就叫秦朗,难得有机会,轮到梁妧取笑知夏一回,自是不肯放过。
知夏羞红脸,一向话最多的人,少见的成了个闷嘴葫芦。
梁妧与陈旷客套,“你们是贩茶过来?”
陈旷应是,“这趟给客人运货,回头我们行馆还接了几张订单,要收些皮货回去。”
行馆并非商行,通常替商队运输货物,收取路费,打通路上关节。
尤其是往策州一带多山路,常有山寨把住山口关卡,寻常商队若无行馆护送,根本无法通行。
因此便有商行干脆把收贩货的单子转给行馆,代为采办。
梁妧心头一动,昨晚她在里间听完左迁的一番开诚布公后,萧钰算是正式接纳下他,之后谈到西北昆圩城走商的屈家寨,做的正是皮货生意。
她问陈旷,“皮货你们也是在夷凉城收吗?”
“这个还得看情况。”
陈旷颇显无奈,“要说价格,自然是越往西北越低,不过沧澜江水势刚退,路上恐怕不好走……”
旁边皮货栈的掌柜凑过来,“陈老板,刚才都跟你说了,我这批货真不贵,昆圩的是便宜,但你算算帐,刨掉路上的成本,还有各处关卡打得税,比我这个也就便宜不了多少。”
陈旷换了谈生意的口吻,“你这还不贵?比那边翻了三倍有多,张老板,路上的关系我也有,你这价钱,蒙外行人罢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不知道,如今那边匪乱可不比先前……”
这两人争执不休,梁妧在边上听了一阵,回头走到知夏和秦朗边上,搅了这对儿小情人说悄悄话。
“我有个不情之请。”
秦朗连忙松开知夏的手,挺直腰板正色道:“王妃客气,不知有何吩咐?”
梁妧瞧一眼知夏,也是正好遇上她家的车队,那件事若是请他们来办,更稳妥些。
“收皮货的事,不知你们能不能暂缓两日,我这里有桩昆圩那边的买卖,大概需贵馆帮忙一二。”
秦朗看了看师兄那边,随即点头,“成,我这就跟师兄说。王妃,知夏承蒙您关照多年,师父和行馆上下唯您马首是瞻,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知夏也道:“姑娘你别这么客气,有事直接交待他们去办。”
“就是自家人,办事更放心些。”
梁妧含笑,又对秦朗道:“不过此事还需机密,莫对外宣扬。”
“小人省得。”
秦朗应一声,朝师兄打个眼色,陈旷辞了那皮货掌柜,师兄弟走到另一边,悄声说起来。
福运商队就住在定风街上,梁妧与陈旷约定三日后答复,留下知夏跟他们聚聚,晚上再回刺史府,便告辞离开。
义善堂就在马门巷口,由夷凉城商会开设,米行一贯是策州百业中的行头老大,因此这间以捐资救济为名的善堂,所在的位置也正好是众米行围拱之中。
梁妧今日带了帷帽,衣着简素,几间米行外的管事认不出来头,但跟在其后的刺史府二位公子,却是谁都认识,见他们一行进了义善堂,纷纷过来躇在门外张望。
义善堂主管章诚亲自出来迎接,待对面表明身份后,忙恭敬行礼:
“小的见过王妃。”
宣抚使晟王的名头,近来在策州如雷贯耳,在民间及官场之间好恶参半,街头巷尾的议论则多为赞辞。
只不过,连斩十数贪官的手段,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章诚实不知晟王妃为何会到他这里来,两股战战行过礼,犹豫着开口:
“不知王妃前来,想购置点什么?”
义善堂除了募捐善款,也发卖受捐产业,他自不可能认为王妃是来他这儿捐钱的,那只能是买东西。
梁妧温和一笑,“我有意置办良田。”
章诚一愣,“不知王妃有何要求?”
“地段远近不论,只有一个要求,价格要低。”
不光是章诚,门外各米行管事相互对视一眼,无不暗道:奇了怪哉,看来这晟王妃完全不懂经营,怎会选在这种时候置入田地?
章诚赔笑问道:“王妃打算置多少?”
“多多益善,章管事能寻来多少,我都要。”
这一来,章诚再憋不住,屈身探询:“恕小人冒犯,多嘴问一句,王妃要这么多田地,打算……做何用?”
梁妧端正而坐,抚平膝间褶皱,“再有半月余,夏粮便到收割季,本宫打算将这些良田尽数捐赠佛寺,换取来年税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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