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验毒
小孩子呕奶常有,但吐这么多,还带了血,立刻所有人脸色紧张起来,皇后连声命人传太医,这才问乳母:
“可是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萧铭已到了筠妃怀里,乳母衣襟湿了大摊,连连磕头,“奴婢吃食都是严守规矩的,今日出来也一口没吃外边的东西。”
筠妃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无声无息闭着眼,只心口有微微起伏,满目惶然看向皇后。
“娘娘,您这儿用的是什么香?”
“宫里的香有专人验看,这殿里燃了七八只香炉,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香炉它又不会长脚跑了。”
皇后神情端严,“来人,将这殿里的香炉都搬过来,待会儿太医来了,一并查验。”
立刻有宫女将这殿里每座香案上的炉子都搬下来,就堆放在大殿正中。
梁妧看一眼铭哥儿,小脸更加乌青几分,她环视全场,心头一动,立刻对筠妃道:
“娘娘,不如先把铭哥儿抱到殿外等候太医,换个环境,通风换气也有益处。”
筠妃听了撑着起身,岚姑和筠妃的侍女在旁扶住,跌跌撞撞到了殿外。
皇后等人也都跟了出来,这时才对梁妧道:“先前一直是王妃抱着铭哥儿,……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孩子闻不得的香囊之类?”
梁妧心头一凛,想到腰间佩的药囊。
便听兰昭仪接口:“哎呀对啊,晟王妃在家伺候王爷,想必身上药气最重!”
一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梁妧身上,就连筠妃眼中也泛起狐疑。
皇后一派淡定,率先提出查验香炉,显得光明磊落,此时看着梁妧的目光,分明流露一丝睥睨。
梁妧心下一沉,隐隐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然而此时再去看筠妃怀里的孩子,脸色没再坏下去,胸口有了较为明显的起伏,心下刚松一口气,猛然间,小小的身子抽动几下,呛咳着又呕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太医!太医呢……”
筠妃凄厉大喊,痛哭着抱紧儿子,“铭哥儿、铭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老天爷……这要我怎么活啊!”
她哭喊着,一把推开搀住她的岚姑,“你滚,你别靠近,滚……你们全都滚……”
一众人都下意识离远,朗朗日光下,一张张或美艳或端庄的脸上,大多神情各异,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甚或幸灾乐祸。
唯有舒婕妤离得最远,站在廊下的阴影里,一只手探在袖中,眼中全是怨毒,死死盯着皇后。
太医来得很快,验过眼底,从口鼻处取粘液连试数次,笃定道:
“是木蔺子,此物无毒,但与香料中的丹鳞中合,大人闻之无害,哺乳期的幼童却会引起惊厥呕吐,伤及肺腑。”
“如何治?太医,求你救救我儿……”筠妃哭着连连以首顿地。
“能治能治。”
太医一面说,在医箱中取出急救散,“先把这个合水灌服,我这里再开方子,立刻煎药来。”
殿外廊下一通忙乱着救治,那太医口中又道:“幸亏早点将人搬出来,屋内不通风,香气未散,只会毒性更重。”
筠妃哭得涕泪横流,头发散乱,这时艰难抬起头,朝梁妧投去感激一瞥。
皇后脸色沉下来,“陈太医这话,是说本宫殿里的香有问题?”
陈太医写方的笔一滞,讷讷抬头,“这个……下官只是按毒性药理分析,具体如何中毒,还需待会验过方知。”
不多时药煎来,筠妃接过碗给铭哥儿灌药,却根本无法下咽,全都淌了出来,那张小脸已经弊得泛紫。
“怎么办?太医,你快想想办法呀!”
陈太医本就擅长小儿伤疾,手下两个医僮很有经验接过小皇子,拿了支小竹筒装了药液喂入。
“娘娘,皇子毕竟年纪小,药性不得过猛,还需缓着些来,您放心,定是能治……”
药总算灌下去大半,铭哥儿脸上渐渐恢复些许血色。
这时殿外还围着一大群人,皇后提议不如将小皇子搬到旁边的厢房去,筠妃先就不同意,死活不肯进屋,宁可就让儿子在这院里待着。
皇后神情端肃,对陈太医道:“既然小皇子暂时救过来了,不如先去瞧瞧殿里的香炉,看可有问题。今日这事,总要查出真凶才可。”
这便是一语定音,此事乃有人刻意为之,在场的一个都不得离开,然而出事前跟着小皇子的,除了乳母便是梁妧,已成众矢之的。
陈太医跟着皇后往殿里去,梁妧便也随在其后,看着宫女将各个香炉里的灰烬及余香分别取出,一一搁进托盘。
梁妧留了个心,找出刚才岚姑搬开的那只香炉,指了指取出的样品,对陈太医道:
“之前便是这炉香,搁在这幅秋虎图下面,小皇子先前并无异样,也是走到这儿,才开始呕奶的。”
皇后冷眼看来,梁妧从容回视,道:“臣妾并非意指此香有问题,只是照实情阐述罢了。”
皇后优雅挺直的肩背,显得凛然高贵不可侵犯,示意陈太医:“那便由此验起。”
陈太医怀了几分忐忑,仔仔细细验了三遍,摇头,“其中并无木蔺子。”
“陈太医要查验清楚。”
皇后温声徐徐说道:“本宫的清白可都在你手里,谁也不愿无故被人当作居心叵测,意图加害皇子,可是大罪。”
“娘娘言重了。”
陈太医连连拱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木蔺子由根茎提炼而成,气味与杏仁的甘苦有些相似,臣已验得分明,香中并无添加此物。”
说着,又将其余几份统统验过,遍寻无果。
这时,梁妧不待皇后开口,主动解下腰间药囊。
“陈太医,我这里有个药囊,乃是清心明神之用,丹阳侯府医师所配,至于里面用到的药材,却是不大清楚,劳烦您也验看验看。”
皇后眸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心下嗤然一笑,上次香樟西院,她能在涂嬷嬷的迷香下安然无恙,必是身怀异药。
不论如何,今日这桩罪,她身在其中嫌疑最大,难以洗脱。
陈太医接过药囊,拆开封包,里面是碾得并不太碎的药渣,拿了根银针仔细挑看,皱眉不大确定道:
“贵府这位医师,用药想是爱走偏门,这里头的药,好些老朽一时也无法分辨……”
梁妧心头一沉,便听皇后道:
“这么说,极有可能是晟王妃身上的药囊,引得七皇子中毒了?”
“这……”
陈太医面显难色,不知如何分说。
便在这时,外间传来太监高亢的迎驾声:“圣驾到。”
皇帝带着淑妃匆匆赶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晟王和裴良逸。
皇帝这两天龙体不适,却仍坚持每日朝议。
今日策州传来八百里涝灾急报,观风渡测得水标,已远远超出历年之最,眼下水势已过期塘渡,沧澜江两岸水情险急。
策州是边关的大后方,若是生乱,前面青棠关上的铁勒部必会趁势来袭,边城吃紧,后方实在乱不得。
朝臣议论纷纷,有说先稳住灾情、赈灾发粮救济,亦有说应收紧粮仓,先供边关要紧,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皇帝本就被这事烦得头疼,裴良逸到来,又揭出筠妃身世的隐情,更隐晦提及松城特殊的地理位置。
就连一旁的淑妃也震惊不己。
紧接着便有宦官来报,称七皇子在凤仪宫中毒,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搞得皇帝心头沉沉压着一股火气。
看到廊下席地而坐的筠妃,皇帝眼中有怒色一闪而过,随后看向她怀中抱着的幼子,小脸已恢复些血色,不似先前乌青发紫,紧紧闭目,胸口起伏微弱。
“太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沉声吩咐王兴,“扶筠妃起来,难道皇后这宫里连间屋子也腾不出来?就这么坐在外头,成何体统?”
殿里的人匆匆出来,陈太医手里还托着药囊纸包,一路小跑上来回禀病情。
梁妧跟在皇后身后,一眼瞧见萧钰,心头先是一松。
萧钰站在淑妃身旁,朝她伸出手,梁妧走上前去,与他十指交握。
虽是寒凉忽无温度,坚实沉稳的力度,却令她先前隐隐的焦灼一扫而空。
皇帝听完后,先看看哀戚流泪不愿起身的筠妃,挥手示意王兴退下,这才道:
“既然殿中香炉并无异样,陈太医,晟王妃这药囊,你可有验出不妥?”
陈太医仍照之前的如实道来,“是臣无能,还请陛下再安排人手,一同验药。”
皇帝允准,吩咐王兴,“去请孙院判来。”
这是宫中在药理学上最具权威之人,皇帝的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诸一扫过,转头叫裴良逸上前。
“刚好,你和晟王今日也在,拿出你们大理寺办案的手段,朕要让这桩悬案,立时水落石出。”
皇后低声吩咐身边女官,不时,有人抬来软舆,就摆在廊下,供七皇子卧于其上,仍由陈太医照料。
另有一张宽椅,皇帝就坐,亲自看着裴良逸问询。
裴大人铁面无私,从乳母、筠妃,包括梁妧及皇后,以及在场众人,诸一盘问。
孙医判也已赶来,正和陈太医一同验看那份药囊。
梁妧悄然抬眸看向萧钰,后者了然微微颌首,她便知,大概问题并非出在自己身上,见裴良逸正往偏殿去勘验现场,上前一步道:
“裴大人,不知可否让我也进去?”
“哦?”裴良逸回过身时,先瞥了眼身边的晟王,这才客气回道:
“不知王妃可是有何发现?”
梁妧余光察觉到,皇后阴冷的目光蓦地投来,心下更确准了几分,郑重点头: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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