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贩铁案
大皇子的确是梅采女推下池塘的,却是皇后授意,事后被推做替罪羊,也早在意料之中。
她家中父母的性命都捏在徐家手里,也是不得不从,却留了个后手。
当日大皇子尸身上少了一只鞋,遍寻不见,被梅采女暗中留下,就藏在凤仪宫佛堂的暗格里。
梅采女进冷宫前,自知必死无疑,将这消息偷偷传给了淑妃。
皇后常年礼佛,其心至诚,供奉的佛香是陛下御赐的檀心香,宫中独一份。
那只鞋子一直藏在佛堂,每日得皇后燃香诵经,不知那小小亡魂,可有从中得着慰济,然沾染的佛香,却再难洗刷。
淑妃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没动过那只鞋,直到萧钰中毒后,才命人悄悄取走。
宫中腌臜事多,原本按萧氏祖规,皇子不得长于妇人之手,在宫中统一住东六所,由教养嬷嬷抚育,年长些一同进学。
出了这样的事,当时郭贵妃便不肯将儿子交出去,非要养在自己宫里,也是由此,之后老四、老五出生,便随各自母妃长大。
或许也正因此,皇子们心性上各有参差不齐,成了如今这样,让皇帝挑不出个满意的。
筠妃出身不高,性情柔婉,自有种小家碧玉的清丽动人,一年多来得皇帝宠幸颇多,实际也是母凭子贵。
后宫中人大多看出些苗头,陛下有亲自教养七皇子的打算。
大理寺官署。
晟王指尖轻敲卷宗,问裴良逸:“私贩铁矿这种事,光是度州,一年查到的有多少起,裴大人知道么?”
裴良逸摇头。
“只去年一年,就有二十八起。这是有案在册,至于未查瞒报的,起码再翻一倍。”
裴良逸憋了一肚子无名火,这位来了两日,窝在这间给他专设的值房里,要么喝茶看书、要么裹着披风歪在椅上假寐,这会儿说起风凉话来,倒很是不遗余力。
皮笑肉不笑哼一声,“这是去岁年末,户部金政司查档时,抽查的个案。”
言下之意,是太子管着户部时,特意挑出来的,他老裴也是没辙,要不哪需请他这尊菩萨来,还得提心吊胆,怕把人给累病了。
“本王也知,裴大人有难处。”
萧钰从善如流一笑,“这案子说到底不过是罚判钱银多少罢了,因此本王换了个方向,找人查了查松城田家的底。”
他把手上卷宗往前推了推,“请裴大人过目。”
裴良逸难得多了些刮目相看,原以为他见天儿闲着,谁想不声不响就把差事给办了。
低头一目十行扫过,随即面色大变。
“这……这可算是欺君大罪了吧!”
萧钰不以为然,指指上面的口供,“京城这位田部主,十八年前携妻途径度州,当时就住在松城这支旁系家中,赶巧两家夫人同日分娩,诞下又同是女婴,因此……抱错也是难免。”
错抱千金,养到十五六岁上,方从各自的相貌上分出端倪,当时两家也没声张,互换回各自的闺女。
萧钰道:“两年前陛下选秀,挑中田部主家的女儿,这位的身份本也没差,倒也不算欺君吧。”
“也就是说,宫里那位……其实是生养于边陲小镇,而非京城。”
裴良逸略有沉吟,问道:“宫里没人知道她这身世么?”
萧钰摇头,“从未听人说起。”
以母妃与那位的相熟程度,也无一丝风声,应该是连父皇都被蒙在鼓里。
他又指了一处口供,这次语气郑重了些,“不过,这里有些蹊跷,八岁时,曾被家人送到山上道观,寄养了五年……”
裴良逸倒抽一口冷气,“该不会是……犯了什么禁忌……”
“才多大点孩子,裴大人你想太多了吧。”
萧钰不耐敲敲桌子,眸中却掠过一丝异色,“松城那里挨着边界,有件事裴大人可能不知,这二三十年间,常有西肃人偷摸越界,诱拐或寻找适合的孩童,带回去培养成细作,再神不知鬼不觉送回来。”
裴良逸一下靠在椅背上,阴阳怪气说道:“王爷,这种事可得有根有据,你还说我想太多……”
萧钰抬手打断他,话风一转:“上次那细作身上的刺青,裴大人可有眉目了?”
一句话把裴良逸堵得有口莫辩,萧钰从一旁架子上抽出本书册,翻开给他看。
“这是西肃人的六兽图腾,厌猴之责,如同军中斥候,打探消息、窥视地形,另有奎狼、青狗,专门负责武力行动,但最神秘不为人知的,却是这个……”
六兽最上方,是一个形似朱雀的图案,旁标“伺凤”二字。
“上次那人,形貌血统皆非异族,裴君,西肃人早就安插了无数这样的人手在我大景,又怎知伴君卧榻的,是人是鬼?”
裴良逸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上次那刺客的刺青是在膝窝下找到的,不过指甲盖大小,藏得有够隐蔽,且——
那日石府寿宴上,刚提了让晟王接管这桩案子,晚上就遇袭,起先推测是太子所为,但如今……,若那人的身份真有可疑,反倒更说得通。
尤其,这桩案子本就是太子自己捅出来的。
此时,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事出有因,连裴良逸一时也说不清。
萧钰这才道:“诚然,无证无据,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总之,这案子以本王的能力,就只能查到这儿,接下来,便交还大人定夺吧。”
裴良逸苦笑一声,这是接下个烫手山芋,他哪儿有资格定夺,斟酌道:“这事自然是要报予陛下的,只是……”
萧钰知他为难在何处,淡淡建议一句:“查到的便报,臆测之辞,多说无益。”
“宜早不宜迟,下官现在就得进宫。”
裴良逸思忖一阵,站起身来,诚意邀约,“王爷,不如您同下官一同走一遭。”
“也可……”
原想着他必会拒绝,谁知萧钰抻了个懒腰起身,“本王要去接夫人,正好与你同路。”
裴良逸:“……”
这位奉旨迟到,他无权管,才三日就要早退,他又能说什么?
凤仪宫偏殿。
虽说萧钰是因着筠妃家的案子,被指使出来办差,梁妧私心里的不满是对皇帝,但这事说到底,与这对母子无关。
反而因着淑妃的缘故,梁妧与之处得相当投缘。
萧铭这小家伙很招人疼,乐天开朗,爱闹腾却也能静得下来,乳母刚喂完奶,这会儿坐在罗汉床上,不时把他的布老虎、小木剑等宝贝递给梁妧,邀她一同玩耍。
梁妧少与小孩子打交道,上次在石府见了韫滢的孩子,羡慕之余又爱不释手,被流着口水傻乐的小家伙喊“少少”,只觉心都要化了。
“他平时哪里肯这么老实待着,这是找着新玩伴,显摆他的好东西呢。”
筠妃宠溺地看着儿子笑,“成天都要逛去,我真是带不动他,两个乳母轮换着,也伺候不过来。”
“好动的孩子长得都好,韫滢殿下家的栾哥儿,我都快抱不动了。”
梁妧笑着说,随后被铭哥儿扑了个满怀,差点仰倒,还是乳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小皇子后襟。
“王妃说得是……”乳母很是熟练将人放下地,“瞧瞧,咱们也该去溜跶了。”
谁知铭哥儿下地却不肯走,小手攥住梁妧的裙摆,非要带她这个新玩伴一起逛。
梁妧便也下了炕,弯身来抱,乳母忙道:“还是奴婢来吧,怪沉的。”
“无妨,我先抱会儿。”
小家伙真坠手,一下腰差点起不来,肉墩墩暖乎乎的小身子,却又令她舍不得撒手。
铭哥儿便在她怀里指点江山,指着要去看墙上的字画儿。
皇后这处偏殿,两面墙上按着间距,皆悬挂名家山水字画,梁妧抱着他一同观赏。
走到一幅《郎山秋虎图》边,小家伙指着嚷起来:“大、脑……斧……”
上头皇后听见了,笑道:“前两日本宫刚得这画儿,就知道铭哥儿会喜欢,刚才还瞧见真虎了呢。”
铭哥儿在梁妧怀里扭着身子,要去够墙上的老虎,他那小手湿哒哒全是口水,她便没靠得太近,绕远些隔着椅子。
椅边几案上燃着香炉,袅袅清烟缭绕,映衬得画中虎更添虚幻。
一边哄着他,“离远点瞧,要不待会儿老虎跳下来,啊呜一口,把咱俩都给叼走了。”
铭哥儿这下不乐意了,小身子劲道大得很,非要上前。
皇后在那边又道:“不过一张画儿,你让他上手去摸也不打紧。”
梁妧搞不住这小家伙,乳母立刻上来接手,好说歹说,还是绕过去就近瞧起来,谁知刚走两步,怀里的小皇子猛然间咳嗽起来。
“是不是香熏着了。”
梁妧说了一句,跟在后面的岚姑立刻捧起香炉,挪到对面的案上去。
这时萧铭的咳嗽声忽地撕心裂肺起来,乳母拍背顺气,紧接着低声惊呼,“哎呀不好了……”
转过身来,就见胸口湿了一大片,竟是刚才吃下去的奶全呕出来。
筠妃快步走过来,脸上还维持着笑,“怕是刚才吃得有些多,快抱下去换……”
话没说完,就见萧铭口边乳白色中,挟了丝鲜红的血迹,紧接着又呕出一口带血的奶汁,小脸已是苍白一片,双眼紧闭,奄奄靠在乳母胸前,没了动静。
乳母吓得抱着孩子瘫坐在地,筠妃一步踉跄,被梁妧险险一把扶住,两人皆是大惊失色。
皇后那边,也赶紧带着人过来,“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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