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平安脉
前世中毒后,萧钰一面搜集有关线索,一面顺应身体的感应,尝试以内力吸收或削弱,体内这股凶猛霸道的寒劲。
百般试验后,倒真被他摸出些门道。
因此,当知晓这并非普通寒毒,而是出自西肃王帐、上代大祭祀之手的舍身冥毒,本为增进功力、成就冥功的秘药时,他丝毫不觉意外。
到底摸着石头过河,这毒并非致命,却是以极其煎熬的方式,不断侵蚀血肉经脉。
到他真琢磨出一套炼化之法时,心脉已然承受不住剧烈的毒性,衰败枯竭,命不久矣。
因此重活一世,他虽是铤而走险,但先有催吐药减少毒量,配合左迁到来后替他运功推毒,辅以丹药,再以前世的法门逐渐炼化,终于到如今,已算卓有成效。
只是冥毒即使在西肃,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又是个失败品,他此举,无异于逆天而行,行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直到梁妧来后,她身上来自暖玉的气息,日复一日化去顽固坚冰,的确如左迁所言,暖玉或许正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冥毒克星。
左迁今日肯拿出最后的底牌,倒不失为表达诚意的态度。
接下来,三人谈起最近京城的几桩案子,继夺田灭门案,另又有几件买官鬻爵的事被捅出来,矛头皆直指益王。
这位最近狼狈得紧,手上新旧两部都出岔子,户部的明显是太子将他之前的把柄扣着,专等现在整人,吏部的事儿,却是御史台先揭发的。
这就是已被皇帝视为弃子。
不过太子也没捞着便宜,如今户、吏两部,责令仍由尚书主理,要务直接呈送中书省,由陛下亲自定夺。
最后一件私贩铁矿的案子,陆遇听得直皱眉。
“田家在度州干的这事,说白了就是承接下几个已掘空的废坑,扫些残渣倒卖倒卖,这种事在度州虽说登不上台面,也基本算是人尽皆知,怎么这种案子也要大理寺来过问?”
萧钰问:“这个松城田家,跟京里筠妃的本家,关系近么?”
陆遇想了会儿,摇头:“筠妃的父亲不过是屯田司一个仓储部主,五品官儿,松城这支偏远旁系,以前应该就没什么往来,这一两年……不大清楚。”
萧钰:“舅舅替我查一下吧,查查松城这支的底。”
“怎么,你真打算接这案子?”
陆遇很是看不惯皇帝这次的安排。
“石头既已伏出水面,大小差事先揽一个吧。”
萧钰说得随意,“京城这摊先让它乱着,我想去策州。”
其余两人皆听出他的用意,左迁问:“王爷是想以官面的名义去?”
萧钰颌首,“正是。”
淑妃酉时回宫,时辰快到了,仍在软榻上歪着不动,伸了个懒腰:
“唉,还是你们这儿舒适,本宫都不想回去了,冷冰冰的,一点儿活人气儿都没有。”
婆媳俩聊得熟络了,梁妧便也没那么拘着,听她这声抱怨,心下也难免也生了怨怼。
“母妃,陛下这么对王爷,您心里难受么?”
淑妃怔着出了会儿神,长长叹气一声:“天家父子……哪有什么温情,其实真说起来,我并不怪陛下,他那人我太了解,在那个位子上,身不由己……”
只是,她挟在这对父子间,左右为难。
梁妧看得出,淑妃娘娘与陛下当年是有真感情的,即使到如今,虽是一个君一个妃,数十年的情分,不说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濡以沫,却也并非全是虚情假意。
“能得母妃这份相知,是陛下的福气。”
淑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凤眸飞扬,哈哈笑起来:“你呀,年纪还小,经历得多了,这世上的人啊情的,就能看通透了。”
她坐起身扶了扶散开的鬓角,“总之,你们夫妻是不一样的,将来定能知心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个专情的……”
“就是人有些皮,还得你好好收拾他……才会乖!”
银铃般的笑声扬起,淑妃往妆台走,“时辰快到了,本宫可该回去了。”
“媳妇给母妃梳妆。”梁妧连忙起身跟上。
这时岚姑挑帘进来,“娘娘,人到了。”
“可算到了,本宫还怕见不着面呢。”
淑妃在镜中回眸,又问:“王爷过来了没有?”
“王爷知道时辰……”岚姑刚答一句,门外脚步声响,赶忙挑帘,“这不是来了。”
萧钰一进来,就看见对镜的两人,笑靥如花的两张面孔映在一处,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又酸又胀、却满盈盈的感觉,冰冷的眉眼渐渐消融,化作柔湖春风。
走到妆台前,见梁妧正从匣子里挑口脂,长指一挟取出一支,“母妃从前最喜晚春梅。”
梁妧惊诧抬眸看他,他连女子口脂的颜色都知道呢。
淑妃抿唇一笑,长长的护甲往儿子手腕上戳了一下,“这家伙打小就爱偷本宫的胭脂玩儿,如今这毛病儿可改了没有?”
萧钰被母亲揭短,指尖在眉心蹭了两下,“早改了,母妃怎么还记仇。”
母子俩相互打趣几句,萧钰问:“上回托母妃找的人,今日能到吧?”
“这不刚到,你当时一说,我就想到石敏,她在宫里做女医快三十年,最是经验老道。”
淑妃抓住肩上梁妧的手,“她出宫后,在老家也没什么亲人,孤苦伶仃的,往后就依托在你这里,她是本宫相识已久的人,放心可靠。”
梁妧到这儿才差不多听明白,见淑妃起身先往外去,问萧钰:
“为何给我请个女医?”
“唔,府里总要有个医师常驻才方便。”
“左先生不是……?”这府里隔三岔五还有太医来,会缺医师?
“要说医术,左迁还不如他师弟精湛。”
萧钰扶着她的腰往外走,手上很轻没敢用劲。
梁妧想了想,羞声道:“是瞧孕事的?”
这也太快了吧,圆房才一天,她就是烧了送子娘娘的高香,也不可能立马就怀上。
“你倒挺心急。”
萧钰扑哧一笑,凑在她颊边香了一口,打趣完,换了正经口吻,“是怕我身上的寒毒影响到你,有个人每日给你请平安脉,我才放心。”
明明是替她着想的好心,偏偏先要调侃一顿才说出来,梁妧好气又好笑,母妃说他一点儿都没错,这人就是皮得很!
石敏年逾四旬,生得肤色白皙,体态端直,一看就是善于保养、熟知养生之人,显得较之同龄更年轻几分。
在厅中给上首的淑妃行过礼,两人寒喧几句,听得出过去交情熟络。
左迁和陆侯爷也在一旁就坐,左迁问了石敏一些医道药理的常识,朝萧钰点了点头。
接下来,梁妧往一旁的偏厅去,这几月,每有太医入府,也会顺便给她请个平安脉。
念秋拿了脉枕上来,石敏细细号过,又请另一只手,探完脉,起身绕过桌案,柔声相请,看过舌苔、眼底。
再向念秋逐一询问王妃作息、饮食等日常,梁妧幼时也常延请医师入府调养寒症,女医倒属首次,少了顾忌,念秋也能说得更详细。
外间,淑妃两年来终于有机会切实了解儿子的病情,讲述的是左迁,陆遇在旁时有帮腔,萧钰则仍不作声。
对于母亲,他是存了报喜不报忧的心思,若非寒毒到了现在已算可控,恢复有望,他今日也不会坦白。
做母亲的,又怎会不明白他这份苦心,淑妃静静听着,强抑悲戚和心痛,肩头时不时轻耸一下。
萧钰坐在她身旁,伸出手却不敢去抚,母亲不比梁妧有暖玉护身,他身上的寒意怕她受不住。
将触将离的孺慕,落在陆遇眼中,饶是铁汉也心酸欲泪,他如何不知这对母子过去感情深厚到什么程度,如今竟成相见难扶持,闭着眼深深垂下头去,不忍再看。
梁妧出来,坐到淑妃另一侧,握住她的手,萧钰这才将她俩的手,一同置于掌中。
儿子的手冰凉,媳妇的手暖热,一上一下包裹住她,淑妃心头一悸,全都明白了,将他俩的手紧紧攥住。
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她的儿子如此契合的女子了。
他俩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石敏上前来,将诊脉的结果一一述完,“……王妃幼时虽有寒症,但温养得当,身子骨养得茁壮,底子极好,娘娘和王爷只管放心。”
淑妃一手一个握着儿子儿媳的手,语气诚挚:“敏官,本宫就把媳妇交给你了,还望多费心,一定替本宫照顾好她。”
石敏一笑:“定不负娘娘嘱托,石敏今后一定悉心照料,佐以膳食汤药调养,记录每日脉案,供娘娘和王爷查阅。”
“好好,本宫必有重谢。”
随后岚姑带着人出去,就在离沁苑不远的瑶竹馆,安置石敏住下,专门挑的两个聪颖机灵的小丫鬟,照顾日常起居,一应配给按外府幕僚先生的份例来。
送了淑妃登车回宫,陆侯爷也告辞离去,只剩下夫妻两人,萧钰低头含笑:
“身上好些了么?要不要坐软舆回去?”
梁妧睨他一眼,“刚才和母妃歪了一下午,已经好多了。”
“好了?”
萧钰长眉微挑,目光在她腰肢游走一瞬,梁妧警惕刚生,却又被他牵了手,话说得一本正经。
“筋骨酸痛不宜多躺,倒是走走好得快。”
带着她往外府这边来,校场上有不少护卫正在操练,见了二人纷纷停下行礼。
萧钰径直过去,这才缓声道:“带你这女主人认认路,帐房那边,还等着给你交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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