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寿宴
司空府的寿宴,仅从门前的热闹来瞧,比之今年的圣寿不遑多让,难得有巴结大司空的机会,朝堂上下不论品阶、有帖没帖的都来了。
正门车水马龙排了一整条长街,梁妧今日跟萧钰分坐马车,直接由西侧入内府二门,到得有些晚,提前给韫滢递了信儿,下车时,公主由一众婆子媳妇簇拥着,正在等她。
石府有个公主儿媳,偏生婆媳好得像亲母女,登门的女眷无不暗自里称奇,够得上资格的便会赶上去与韫滢亲热攀谈一阵。
须得公主亲自候在二门迎接的人,自然更引得众人几分好奇,许多人特意慢下脚步等着,待见到晟王府的车驾进来时,才一个个恍然大悟。
这位,近两三月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两,本该嫁进冯舍人府、给五品武将做夫人的大将军之女,阴差阳错成了皇家媳妇,这番传奇遭遇,写进话本都能红极一时。
车帘掀开,下来之人初看服饰不显奢华,极素净的竹月蓝绣水墨百蝶纹服,下身同是绣蝶纹的水仙裙,绣饰低调内敛。
但穿在那人身上,却有种置身花间、蜂蝶环顾的雍容贵气。
梁妧上一次出门赴这种正式的大宴,还是三年前爹爹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年纪小容色尚未十分长开。
如今青涩褪尽做妇人妆束,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张芙蓉面仿如淳浓春烟,名花倾国的风姿,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从前京城人便知,将军府独女生得千娇百媚,如今已成春华绝世之姿,这样的好颜色,若是配个五品武将,真真儿是暴殄天物,将凤凰儿关进鸡窝里。
梁家萧条三载,本已淡出京城勋贵的圈子,谁个也未想到,还有这般强势的后劲儿。
韫滢快步迎上前,嗔着去牵梁妧的手,“果然你今儿个是我府里的压轴大戏,千呼万唤始出来,叫我好等。”
“还不是贵府门庭若市,我这急着也进不来呀。”
梁妧笑着回她一句,两人挽着手亲亲热热朝里走,这才问一声:“我嫂嫂到了么?”
“早就到了,这会儿跟吴家夫人聊着呢,吴笙上月刚跟着夫婿调了外任,可惜,咱们仨这回又凑不齐。”
一路上不少人上前热情招呼,有些梁妧还叫得上名字,不过几年间也是变化颇大,好在有韫滢在旁提点。
梁妧未出阁前,贵女圈中也算地位尊崇,交往上大多融洽,所熟识的如今皆已从姑娘升任夫人或少夫人,各人间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她倒也不论地位高下,皆回应得体亲昵,不显疏离。
这样一路招呼打下来,待进了正厅时,只觉耳朵嗡嗡直响,嘴角都笑僵了。
果然在王府过了几月清闲日子,这样的宴会令她望而却步。
石夫人自上首起身,几步赶过来,梁妧还未及行礼,已被她抱住,“我的妧姐儿,姨姨可把你盼来了。”
石公与梁大将军是同辈人,当年知交深厚,两府的夫人更自闺阁中便是好友,多年手帕交的情意,梁妧母亲过世后,石夫人还时常过府探望。
“瞧瞧,你这都瘦了……”
石夫人搂着人哭了一阵,抹着泪儿拉着梁妧左瞧右瞧,一脸心疼。
梁妧久不曾感受母亲般的怀抱,禁不住也起了一阵心酸,这时也正细瞧石夫人,听她这句偏心话,忍不住破涕为笑。
“姨,您气色瞧着真好,这么容光焕发的,甥女进来乍瞧见,倒跟韫滢殿下不像母女,像姊妹多些。”
石夫人便笑着来拧她的脸,“瞧瞧这小嘴儿甜的,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那姨不是得跟你嫂嫂一辈儿去了……”
说话间,搂着梁妧直接往上座去,手在她腰身上捏几下,对侧旁上首的虞氏笑:
“果真,她是不瘦,身上有肉着呢,不似你,都快瘦成猴儿了。”
虞氏笑着挥一下手,满是溺爱小姑的口吻,“您就只管打趣我,她还小,经不得逗。”
她朝梁妧挑着眉笑一下,示意待会儿再来跟她说话儿,坐在那儿没动。
如今丹阳侯是新贵,虞氏这侯夫人被尊在上首席位,身边坐的正是吴笙的母亲傅氏,后面的椅子上,吴家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坐在一处。
梁妧一眼就认出傅晓鸯,当日追在她们身后跑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出落成个大姑娘,纤秀的眉眼,仍透着幼时那股子灵动劲儿。
见梁妧望来,傅晓鸯抿唇朝她笑了一下,脸上腾起薄薄的红晕,大概是知晓前头姑母正跟丹阳侯夫人聊些什么。
梁妧坐在石夫人身边,一面跟她叙家常,留了点心神注意嫂嫂那边的情况。
傅家乃传世百年的书香门第,从前是文林领袖,前头傅老爷子官拜太师,长女入宫为后,便是前些年已过世的太后娘娘。
策州刺史傅况,跟当今圣上是表兄弟,到他这一代,虽不在朝中任要职,能替天子牧守边关重镇,这份信赖非比一般。
吴傅氏举止温雅,透着股书卷气,说起话来斯斯文文,轻言慢笑正跟虞氏唠家常:
“世子爷这般年纪,如今已是将作司少监,我兄长家那几个儿子,还整天只知跑马郊猎,还是虞姐姐会教养孩子,一个妧姐儿、一个翰哥儿,都让你教得这般出色。”
她从前也常见梁妧,这时转过头来,“笙儿前两日还专门遣人送信,说赶不上这趟跟你见面,遗憾得不得了。哦,托人带了块……什么石头来着,给你的,知道你好这个,改天我让人送到王府来。”
梁妧含笑道谢,“她最是记着我的,这次随姑爷是往策州去吧?在哪处任职?”
吴傅氏笑得无奈,颌首道,“嗯,我家兄长举荐的,在水务衙门领了个实差,日晒雨淋,不是什么好活儿,姑爷是个心实的,倒是肯干,这才被诓去了。我想叫笙儿别跟着,好生在府里养养身子,她这不是肚子还没动静呢么。”
韫滢连忙岔进一句,“表姨你这就错了,可不就是没怀上,才要嫁狗随狗,走哪儿都跟着么。”
说得一众人都笑了。
吴傅氏指着她对石夫人道:“老婶您也不管管,儿媳妇这嘴上不带把门儿,什么话都敢说。”
石夫人还没开腔,韫滢又先接上话,“母亲疼我着呢,再不为这些管我。”
上首坐的大多是沾亲带故,话题一茬接一茬的起,待到往花厅宴席去的路上,梁妧才有空跟嫂嫂说上几句。
“明赫今日没来么?”
男宾都在前府,兄长如今对外仍称腿疾未愈,这种场合是来不了,梁明赫虽是有公职,年纪太小,独当一面给大司空祝寿,恐怕不合适。
虞氏凑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事儿我还没让他知道。”
梁妧挑了挑眉,看眼嫂嫂的神情,有些回过味儿来。
那阵子两家有意议亲,实际就是嫂嫂一头热乎,梁明赫傻不拉叽的,男女之事上压根不明白,到这门亲无疾而终后,梁妧颇觉遗憾安慰他时,那家伙还一头雾水没搞清状况。
不过被人拒绝他是懂了,生了好一阵闷气,纯粹是有气没地儿出的愤慨。
梁妧挨着嫂嫂跟她咬耳朵,“那你觉着,这回傅家的意思如何?”
虞氏如今很看得开,挥了下手,“嗐,不急,再看看吧,我儿子又不是没人要。”
这番慈母心肠,是怕儿子再受打击。
梁妧如今将傅家的心思看得明白,那边倒并非拜高踩低,当时将军府仍处在陛下的考验期,结了亲反是雪上加霜。
不过眼下刚得爵位,梁明赫的亲事的确宜缓不宜急,再看吴傅氏也并非殷切上赶着亲近的人,大可以慢慢交往再定。
毕竟不至梁妧,整个梁家在这三年几乎与外界断了交往,大起大落一番,旧日交情还须逐步恢复。
今日来得人多,女眷这边就开了百多席,晟王妃的身份乃在座最高,自是被石夫人安排在自己这桌主位上,与自家公主儿媳一左一右。
虞氏丹阳侯夫人的身份,也在同席,与吴傅氏相邻,两人仍是客客气气说话儿,一点不见生分。
一顿饭吃到申时过了才散,宾客开始陆续告辞,留在最后的,除了跟石府有亲,便是御史台同僚,及几位位高权重的家中女眷。
说白了,全看外府男宾那边的去留。
仅剩不到二十来家时,石夫人领着众人往园子里赏了一回花,在水榭里安排女先儿评书弹唱,众女可随意走动休憩。
等着男人那边谈完了事,方好一道离开。
客人走了一拨又一拨,梁妧远远瞧见石公父子陪着几位大人也进了园,就在不远处的敞阁里正襟危座,一副谈正事的样子。
萧钰也在其中,隔着一池子睡莲朝这边望来,看见梁妧,冷淡的脸色略有缓和,回了她个温和的笑。
女眷这边已散得差不多,虞氏早就回去了,石夫人年纪大,也告了乏回屋歇息,仍是韫滢做陪,并几家女眷在旁等候。
暮色四合之际,仆从又上来摆了桌酒筵,席上一道红玉烧鱼看去卖相不错,梁妧吃下才知那红通通的全是辣油,几乎辣出泪来。
韫滢哈哈笑着拿筷子点她,“你还是这般,一点辣都沾不得。”
梁妧没了食欲,漱口起身到窗边纳凉,隔窗正好看见对面阁中的萧钰。
那边酒至正酣,众人推杯换盏,唯独他居中坐在石公边上,带了些百无聊赖转头看来。
隔得这么远,萧钰却能一眼看清她面上粉霞晕染,那双盈盈灼红的唇辫,与她项下暖玉一个色泽。
他薄唇微勾,忽而抬手,拇指缓缓抹过下唇。
梁妧看清他的动作,下意识皓齿咬住红唇,接着脸上就更烫了,倒像被他当众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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