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前灯火通明,梁妧下车时,前面那辆已被车夫牵着往角门去了。
只有岚姑立在阶上,含笑正等着她。
今天梁妧只带了两个丫鬟来,蕙娘留在家里,她出门时未见到岚姑,没想到她竟是早就到了。
这庄院外头瞧着气派,一进门倒把梁妧吓了一跳。
两侧回廊陈旧,园景凋敝,离得较远靠山边的地方挑了许多灯,映照着一座巨大土堆,以及山下的人影幢幢,挥锹挑担,热火朝天。
岚姑便道:“那边原先有排屋子,两年前山土滑坡,给塌埋在里头了。也是咱们王爷,想起一出是一出,一说要上这儿来,奴婢觉着那边不雅观,这两天刚叫人来清理。”
梁妧四下打量,“这地儿有年头没人住了吧?”
岚姑一拍手,“嗐,就从没来过。这庄子以前是太子殿下的,这不是上回转了三所到王爷名下。”
梁妧心头一跳,知道这就是太子给晟王下毒后,皇帝勒令赔偿的三所庄子之一。
岚姑引着她往另一边走,“夫人放心,温泉殿那边奴婢早几日就来收拾了,样样俱全,不耽误住人。这里的温汤是京郊出了名的,回头夫人一定要去试试。”
快到温泉殿前,先看见一片延绵不绝的宫灯,好似没了尽头,给静夜山野染上一层红尘富贵。
一层淡淡白雾缭绕而起,散在林间,想必那处就是温泉所在。
梁妧便说:“温泉对王爷的寒症大有俾益,是该多泡泡。”
岚姑欣然而笑,“就是说呢,左先生还专门配了药,引在泉里,说不定王爷这趟泡完,精神就更旺健了。”
后殿只有四五处燃着灯火,正厅那边隐隐传来丝竹管弦,雅音阵阵。
到了梁妧住的西侧殿,岚姑立在外面,“那、夫人先歇息片刻。”
梁妧知她还得张罗别处,便点头:“姑姑先忙。”
殿里明显透着刚收拾过的痕迹,水洗过的青石地面光洁锃亮,就是殿柱的漆都有些斑驳,里面的木头还透着湿布擦拭留下的水渍。
布置自是赶不上沁苑,倒也不影响住人,就是里间那张架子床略显简陋,念秋进去看了,遗憾叹气:
“早知把姑娘的被褥带过来就好了。”
梁妧坐在椅上看她俩收拾东西,“也不过一两日就回去了,将就住吧,哪里就这么娇气。”
知夏捧了茶来给她,“姑娘,王爷怎么不见人?说好带你泡温泉的……”
听这意思,她倒失望得紧,梁妧扑哧乐了,“刚岚姑不是说了么,专门配的药汤给王爷,又不是特意给我们泡的。”
念秋也过来,“姑娘,你不去么?”
“不去。”梁妧吸溜口茶,烫得直皱眉,搁在桌上,这才低声嘀咕,“万一撞见……多尴尬。”
知夏一拍手边的小包袱,“不怕姑娘,浴服我都给你带了,又不是光……”
梁妧哈哈笑起来,抻着手过去要掐她,“小蹄子,你如今什么都懂了,要不让你爹领你回去,赶紧嫁了得了。”
“才不要。”
知夏脸都不带红一下,小声嚷嚷,“我还小呢,再陪姑娘几年呗。”
这丫头个头生得不矮,年纪却才刚满十五,原本也是说好的,待十八了就回去嫁人。
念秋看着两人打闹,自去换茶水,“虽说屋子是简陋了些,东西备得倒足,热水、点心都有,姑娘你饿不饿,都过饭点了,要不先吃两块垫垫。”
出门就快到饭时,耽搁到这会儿,梁妧真是饿了,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到了这里,自没有小厨房做好的。
正想着,外头有人敲门,岚姑带了三四个小丫头手捧食盒进来,在案上摆着菜,笑说:
“禀夫人,舅老爷到了,王爷在正厅那边招待,说今日不能陪您用膳,让您自个儿先吃。”
梁妧巴不得,又问:“是陆侯爷?”
“正是呢。咱们王爷一向跟舅爷亲,倒比正经母妃见得还勤,这一说上话呀,怕是要到后半夜去了。”
“您用过饭,不妨先去温泉殿泡一会儿,哦,后面还有个小池子,专给下人们用的……”
岚姑眉开眼笑,还招呼念秋知夏。
“到时候你们送了夫人,也去那边儿泡一会儿,这春寒雨冻的天儿,最是解乏。”
这说得梁妧也有些心动,有心想问一声兰翘如何,想了想,终是没张口,既然正厅声乐起,那定是她在那里陪侍。
梁妧前次回门,听虞氏专门说了晟王的事。
他是淑妃独子,后宫中,皇后之下,贵妃生了二皇子益王,按位份算,接下来就是淑妃陆氏。
这三位都是伴君二三十载的情份,也是宫中最尊贵的女子。
淑妃的兄长庆荣侯陆遇,曾任度州刺史,度州盛产铁矿,是大景朝的铁仓,州内除了挖掘矿山,另有一项重中要务,便是兵造,边关所用到的大批武械军器,都出自那里。
大景朝以武治国,也是因西边强敌环伺,朝中开支一向以充斥军备为先,因此度州乃是重镇。
晟王中毒后,陆遇便请旨辞官,理由说的是年迈体力不支,难堪重任。
其实陆遇不过年逾四旬,正是年富力强,辞官一事,有说是因不满太子,另有一种说法,大抵是为避嫌。
当今天子在位三十余载,年轻时铁腕治国,近些年因着儿子们年纪大了,为防外戚擅专,连带后族徐家、贵妃郭家,都削了不少权柄。
这样一来,淑妃的娘家掌着铁仓兵造,未免过于打眼,大概陆侯爷也是借此急流勇退。
圣上准奏,又给陆家封了侯爵,宁荣二字意指安宁荣华两全,其他的,便莫要多想。
据说陆侯爷手下有一批专研兵造的能人,个个都是武器大宗师级别,他这一走,新上任的度州刺史几乎无人可用,快要揭不开锅。
大概这亦是陆侯爷对太子下毒后,皇帝高高拿下、轻悄放下,所回应的不满姿态。
这些话梁妧从嫂嫂口中囫囵个听来,只记在心里,毕竟这些事她过去知道得少,要想完全理解,尚需时日。
这温泉山庄破败不堪,梁妧也不知晟王为何专请了舅舅,跑到这么个山旮旯的地方来寻欢作乐,他有事忙着不过来,她倒更自在些,拉了念秋和知夏一道坐下,三人用饭。
一看桌上,菜式仍是王府里她这几日吃惯了的,碟盏微温,梁妧奇道:
“这是府上做好了,专门送过来的吧?”
念秋一看这些碗碟,可不就是沁苑里小厨房的,也笑了:
“坐了个把时辰车跑这么远,吃的倒还是府里带过来的,难不成被埋在那土堆底下的,正巧就是厨房?”
知夏也说,“寻常往庄子上小住,不是该吃些现打的山味,要不庄里自产的瓜果菜蔬总有吧。”
梁妧只觉得这山庄处处透着古怪,又想到原是太子的庄院,空了三年,到底王爷为何忽然想起要来这里?
她跟他毕竟才相处几日,除了回门,也是头次出门,不晓得他的规矩,如今反正已在这儿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用过饭后,在知夏的百般撺掇下,梁妧还是应了,“那就走吧,咱们去泡温泉。”
她想着王爷既在陪客,自然不会撞见,倒是良机不可错失。
玉池温汤沸且清润,水滑濯凝脂,池上雾气氤氲,自殿顶的镂空慢慢飘出。
梁妧浮仰水面,透过盏盏清灯,能看见苍穹上群星璨璨。
上方的灯盏用长长的鱼线坠着,灯芯轻若无物,被顶上透进的山风吹拂,像大群萤间火虫,飘来游去,弄得水面忽明忽暗。
她被这景致引得咯咯娇笑,扬起的光洁皓臂如一段羊脂美玉,拍起阵阵涟漪,只觉数日来的紧张疲累一扫而光。
她玩得尽兴,在没至肩头的池里踩水玩,两手划着保持平衡,玉池本就滑不留手,一个不小心,扑通栽进水里。
紧接着“哗啦”一声,她又从水里冒出头来,一头挽紧的墨发湿了大半,湿淋淋贴了几缕在颊畔,梁妧抹一把脸,哈哈笑起来。
她正独自欢畅,忽听一个低低的笑声也来附合,惊得双手掩在胸前。
“谁?”
这件浴服专为温泡所制,领口略敞,窄袖及肘、裤脚及膝,裁制恰到好处地裹紧玉体。
然而这声音低沉明显是男子,她慌得差点又要栽跟头,踉跄着退到池沿上,一手扒稳,黑葡萄眼湿漉漉的,紧张兮兮左顾右盼。
头顶的灯正好从她这处移开,朝着玉池龙头的那面飘去。
隔着快两丈外,晟王那张艳绝谪仙的脸孔,在灯影中渐渐露出,被光映得五官更加分明,鼻峰高挺,薄唇微勾,含着一抹要笑不笑。
柔声道:“不怕,是我。”
就是他在才可怕,梁妧一口气没倒上来,捂嘴连咳几声,温泉蒸腾得她玉肌薄染一层诱人的红晕,黑圆的眸子此刻水汽涟涟,就快凝成泪珠儿滚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在陪舅父吗?
一瞬间,梁妧明白过来,她这是遭岚姑算计了,连念秋她们也被调走。
“本王一直都在。”他的声音低哑,沙沙得格外撩人。
“那、我……”
梁妧赔了个笑,只抬一点点手,指指上面。
“我在,你就要走了?”
这不废话么,梁妧小鸡啄米点头。
“嗯,那你走吧。”萧钰倒很大方。
梁妧伸手勾住池子外沿,随即被自己白藕似的小臂晃了眼,连忙又收回来。
这才记起,月白浴服裹在身上,这么湿淋淋出去,就跟没穿一样。
缩在水里不敢动,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看他。
萧钰笑了,朝她伸手,“不走了?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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