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摆
钟译：到了吗？
扬擎：到了到了，你出来吧。
钟译收了手机，从床上挑起两条领带，问自己的三个舍友：“哪条好看？”
薛燃看看于洸陆赵北两人，见他们信心满满看着自己，于是思索了一下。
“这个”薛燃指着钟译右手这条。
钟译点点头，将右手上这条领带放了回去。
“欸？钟哥你不信我！我们之间忠贞不渝的信任你！我不是你最爱的小可爱了吗！”薛燃一脸受伤，夸张地捂着胸口。
于洸习以为常，摸了摸薛燃的头，宽慰道：“你放心，他心里从来没有你。”
“什么？呜呜不可能，多少个夜晚我为你睡不着觉，多少个白天我为你吃不上饭，你怎么能视而不见呜呜呜……”
“我yue了，睡不着觉不是你熬夜抄他作业吗？吃不上饭不是你懒吗？醒醒薛燃，这个剧本太老土了，身为一名即将大四的专业编剧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种剧本狗都不写。”
“嗯嗯，表演系的我说这剧狗都不演。”于洸和陆赵北一唱一和。
薛·双狗附体·燃嘤嘤两声，挥舞着拳头“流泪”控诉着。
钟译没有理会三个戏精，打好领带出了门。
“surprise”
慵懒的声音从身前响起，男人环臂靠在对面的强让，见人出来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打了声招呼。
扬擎今天穿的稍微正式些，白t外套了一件半袖西装外套，下面是宽松的西装短裤，一双白腿笔直地立在那儿，然后是白袜子黑皮鞋。衣服似乎是某家正装店的夏季国风新款，边边角角勾勒着金色的暗纹，优雅又神秘。
“呆了？好不好看？”扬擎背部抵住墙借力起身朝钟译走近。
“好看。”钟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面前人的腿上。
白皙，修长。常年不运动，肌肉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很紧实，小腿的线条很美。不似某些畸形审美瘦到单薄，相反有点肉肉，匀称的恰到好处会很好看。
如果，握在手里，绷紧，或者在某些情况下挂着汗滴，应该会更好看吧？钟译想，并且是几乎不可控制地想现在立刻摸上去。
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冲动，可是却在看见扬擎之后不用生根就发了芽。
扬擎轻笑一声，一只手抚上了对方的皮带扣，侧头低声道：“还看？要不晚上给你夹一个？”
夹……夹什么夹，这人没醉怎么骚话也这么多？
“扬……杨老师别逗我了。”钟译抓住扬擎的手，艰难道。
“你这衬衫怎么勾不出来？”
“挂了衬衫夹，别拽了……”钟译解释道，“勒裆。”
那东西锁在大腿上，扬擎扯了半天，早就滑到大腿根部顶着它原本碰不到的东西。
“钟哥怎么还不走？有人吗？欸是嫂子吗？”薛燃瞥见钟译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静，转着椅子探头来望。
“嫂——男的？！”
“你是傻逼吗男寝能进女生？”陆赵北一脚给他踢了回去，也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两人，“你是……卧槽！”
“卧槽！”于洸也震惊地爆了粗，不过随即他捂上了嘴当作补救。
“扬……扬前辈！”
陆赵北惊道，脸上是见了偶像般的欣喜。
“扬学长……”于洸则是单纯震惊了，他曾和吴珂一个剧组待过，扬擎来探过吴珂的班。
扬擎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好，不用管我，我来找钟译。”
“好，好好，您随意，钟译送您了我们撤不打扰！！！”于洸拉着薛燃和陆赵北，冲扬擎无比敬重地鞠了一躬，脚底抹油一般从他们身边挤过跑离了宿舍。
“于洸你拉我干吗那是我偶像！”“偶个头没发现咱仨像电灯泡吗？”“钟哥不是要找嫂子……”“嫂你个头闭嘴吧走廊有回音。”
扬擎听着几个小孩插科打诨，觉得十分有趣：“你们关系还不错。”
“他们……瞎说的，扬老师你别当真。”钟译抓了抓领带。
“是吗……”扬擎淡淡瞥了一眼钟译，又低头看表。
当然不是，最好当真，没有瞎说。钟译心里把嘴硬否认了千八百遍。
又只剩下两人，又是透露着暧昧的静谧。以往在扬擎家里，钟译做家务，偶尔和扬擎搭话，暗恋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一旦他们谁也无所事事，面对面望着对方，那种极度渴求与疯狂的占有欲就在心中不要命的滋长。
钟译想做欲望的奴隶，他快忍不住了，五年来都是默默观望，偏偏最近几个月被扬擎疯狂“勾引”，他快忍不住了。
“走吧，九点五十，不是十点开始吗？”
“扬老师我可以抱你一下吗？”钟译压低声音，几乎是气声说道，语气里有着隐隐的企求。
扬擎抬头，眯眼微笑：“不可以。”
钟译这次却没有听话，上前一步直接太守环上了扬擎的腰背。他虚勾住对方，小心地把头埋在了扬擎肩头，心跳声透过紧实的胸膛传递给了扬擎。
扬擎的气息……阳光晒久的温暖，还有墨粉与书页的香……
“对不起，扬老师。”钟译闷声道。
太想碰碰他了，太想抱抱他了，更深一层的也有想过，可是他最多只能逾矩至此，他不能去做，也不敢去做。那是属于成年人的禁忌，是他未成年时就知道的不可随意触碰的禁忌。
“这又是什么性质的抱抱？”扬擎扯着嘴角，问道。
喜欢。
“又瞎说的？”
不是。
钟译心里回答得非常认真，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贪恋着扬擎身上的气息。
扬擎低头看表，拍了拍钟译的肩：“五十五了，小孩儿。”
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p大坐落在b市中心城区迄今为止建校百年，盛名远扬。校庆在“归来广场”举行，不止校庆，开学典礼，毕业典礼，各种有意义的盛会让他们“归来”，见证一个又一个成长的故事。
扬擎来过这里四次，p大建校90周年、开学典礼、两次毕业典礼。算上这次，是第五次了。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参与者，不用和他们一起唱校歌一起宣誓，不用上台讲话和领导握手。他只是一个无聊的观众，或者说连观众也不是，是一个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看看钟译的路人。
他不知道自己会停留多久。
人生里“归来”的次数太多，二十多年在b市摸爬滚打，来到这个地方，又离开这个地方。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他也没能跑去市外定居，也没能抛弃他在b市记忆的一切。
从这里到那里，有什么路线什么小店，什么样的路灯什么样的绿化带，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十几年有什么样的变迁……每一次遇见都是一次归来，每一次归来都来不及停留太久，就分开前往了下一站。
他是一个，很懒很懒的人，懒到其实个呢吧你不想动，人拽都拽不走的那种。他顶多顶多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一下他自己驻足而别人匆忙行走时看到的风景，写点故事，这是他最大的勤劳。可是总有人推他，挤他，不想摔跤就只能往前跑。
好累啊。
钟译站在自己院系靠后的位置，扬擎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着，远远地隔着人群望着他。
可是，在他的身边，一点也不累了。
“下面有请卢永年教授讲话。”
好热，好渴。扬擎舔舔唇，他忘带水了。他坐的位置靠近学艺术的几个系，有些人已经认出了他是谁，低声讨论着。
“那是扬擎学长吗？他好有气质，嘛耶我终于见到真人了！”
钟译今天的西装真好看，好想拽他领带。
“编剧扬擎？他好几年不写剧了吧？也没什么太大成就啊。”
衬衫夹……长得跟项圈一样的东西吗？挂在腿上……有点想看。
“他可是我们系传说级别的天才人物，当年p大最火的十几部校园剧都是他主笔的……”
那孩子太单纯了，单纯得不懂得修饰眼神，都快把他盯硬了。
“下面请我校优秀毕业生，表演系的吴珂前辈演讲！”
“啊！啊！！啊！！！吴珂！”“救命是吴珂，吴珂好帅啊——”“老公好帅！”“男神！男神！”p大许多孩子的青春都是吴珂陪着度过的，不少人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
妈的，真想……扬擎又一次眯眼舔唇，舔的太过频繁，把自己的唇瓣舔成了一抹绯色。
太阳底下什么也藏不住，朗朗白日，在几千人齐聚的地方，扬擎丝毫不控制自己乱糟糟的思绪，肆意地用肮脏去玷污纯白，用暗沉的眼神，幻想着勾勒钟译赤/裸的身体，动情时的战栗……
“各位p大的学子你们好，我是20xx届的表演系毕业生吴珂……”
吴珂说话了，嗡嗡隆隆的，怪吵。扬擎看表，刚过去四十分钟。
“今天，我临时抛弃了准备很久的演讲辞，想借此机会，和大家聊聊天，顺便坦白一些我曾经做错的事……
“众所周知，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圈子里最廉价的东西就是初心，因为大多人轻易地就把它丢下了；最宝贵的，也是初心，因为丢掉后再想找回来，就太难了……
“我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希望大家不要像我一样丢掉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让我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
“在我过去的六年里，我们一共经历了许多，我却骗了他许久，我可以选择继续道德败坏习惯没有他的平和假象，但我仅存的一丝良知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我向他们忏悔，我曾伤害过的同行，长辈，同辈，与晚辈……
“我向我的未婚妻忏悔，我其实不喜欢女人，我会申请取消结婚。
“我向他忏悔，编剧扬擎，作家白蓝，我们……”
庆典现场嘈杂无比，学生们沸腾地讨论着吴珂说的话，于洸和陆赵北面色沉重，钟译脸色煞白，担忧回头寻找扬擎。
“扬擎前辈呢？”“卧槽，吴珂出柜！他难道和扬擎有过？”“扬擎学长刚刚还坐在这里。”“人不见了！”“白蓝和……扬擎？”
许多人回头寻找扬擎，方才树荫下懒懒坐着的人现在不知所踪。
“他曾写下关于我的故事，我断送了我的结局，我将他送给了别人，未经允许……
“对不起，其实《拾——”
“嗡——”
吴珂声音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话筒靠近音箱而爆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嗡鸣，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
“是扬擎！”
扬擎把话筒一把扯过狠狠摔在地上，推着吴珂捂住他的嘴把他摁到在地。
“扬哥？”
“你他妈疯了吗？”扬擎揪着对方衣领，猩红着眼眶低声吼道，“你还要毁多少个人？”
“我只想让你……原谅我，你说的，只要我说你就……”
“我反悔了，我出尔反尔，我是骗子。”扬擎表情绝决又凶狠，“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吴珂急了，抓着扬擎的手都在颤抖：“扬哥，我，我爱你啊你别不信……”
“我不爱你你怎么能不信？吴珂，你二十七了，不小了，你是个公众人物你有脑子吗？”
如果让他继续坦白下去，吴珂，吴珂的未婚妻，扬擎，卢永年，布莱克，还有千千万他的粉丝，都会受伤，都会崩溃。
吴珂脸色苍白，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叫着扬擎别离开我。
扬擎一巴掌呼了上去，怒道：“闭嘴！”
“扬擎……”
“闭嘴！”扬擎抓着吴珂肩膀晃道，吴珂突然发疯翻身压着扬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快快快快把他们拉开！”
钟译泡上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冲过去把吴珂一脚踹开，然后拉起扬擎检查他有没有受伤。除了膝盖蹭破皮有点血丝，沾了点灰，没什么大碍。
“扬老师……我们回去消毒。”
“扬擎！”吴珂被人拦着，疯了一般吼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个骗子！不会有人爱你！”
扬擎理都没理他，拉着钟译就走。
谁骗谁啊？他就骗了怎么着？他不需要别人爱他，本来也没人爱他。
“呵。”笑死，扬擎笑了一声，非常赞同吴珂的话。
最没有资格的人说了最正确的话，明明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却还是心脏一痛，仿佛被宣判了死刑，正在行刑。没关系的，和小时候一样而已，无所希望便无所失望。他好累，他想休息。
“钟译，你回去吧，我想回家，你别跟着我了。”扬擎停下脚步，低头道。他的影子和浓密的树影重叠，看不见轮廓。
“扬老师。”钟译扯过扬擎的手腕，“让我抱抱你，没有人瞎说，扬老师，我喜欢你，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不是询问，不是恳求，这个大胆的孩子不仅告知自己他的心意，甚至还迎着敞开的伤口提出了要求。扬擎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扬老师，我明天去找你。”钟译眸光暗了暗，嗓音有些干涩，太阳底下站久了，他有些渴。他松了手，不自然的背在了身后。
扬擎动了动手腕，很久才道：“知道了。”
扬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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