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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章四十一


乘我抬头望天的这会子,他竟然飞快地贴了过来,水下的手亦是不安份地捏住了我的腰。

        我鼓着眼瞪他:“谁是姝儿?”

        “姝妃离宫不过这些时日,便将所赐之字忘了?”男人唇边泛起狡黠的笑,“姝儿,我将它作你的小名,好不好?”

        有水珠从他额边发丝上垂落,打在我的锁骨间,又从肌肤上暧昧地蜿蜒而下,像小虫,蠕动着钻进了本就躁动的心室。

        温热的鼻息吹在耳畔,酥软的是躯体,恍惚的是心智。

        喉咙忽觉干涸,这几日的辟谷算是白习了。

        心里默念着“我要成仙我要成仙”,水下的手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

        “谁要这样的小名,”好歹救回一线清醒,我伸手推他胸膛,“无端端取什么诨名,你爱叫谁叫谁去,反正我不领。”

        哪里推得开?我又卯劲推搡了好几下,他依旧纹丝不动。

        我冷笑:“若不是妾身亲眼所见,真不敢信圣上一刻前才受了箭伤又中了毒。妾身惶恐,渺渺如砂石,竟然能让圣上如此倾力演这样一出苦肉戏。”

        说着无端端鼻头一涩:“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听了这话,羽幸生脸上挂着的笑忽然有了几分惨淡。

        他嘴唇颤了颤,像是话在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终归沉默。

        那如蛟蛇般缠在我腰间的手不知何时也松开了。

        我擦了擦脸,径自爬上岸去,也不管被羽幸生看去了多少。他的脏衣服还留在泉池另一畔,我从中随便捡了条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往腰腹间一缠了事,然后大步离开。

        之后的一整天,这人又像先前那般消失了。好的是经此一闹,我的食欲消减了不少,晚饭更是一筷子都没动。

        桑湛仍然坚持羽幸生中箭一事并非策划:“因娘娘是首次狩猎,小的怕一无所获难免扫兴,才在那箭头上抹了些毒,这样哪怕是射偏了射出个擦伤,野禽也能毒发晕厥。中了这毒,时间稍长便会身亡,圣上怎会如此冒险?”

        “这么厉害的毒,他倒是泡了一会儿便又活蹦乱跳了?”我讥讽道。

        桑湛摇头:“圣上是被搀着出静汤泉的,现在依旧在歇息休养呢。”

        我撇撇嘴,鬼才信。

        伸手递向桑湛:“朱丹。”

        “今夜没有。”

        见我不解,他又道:“头三日服用朱丹,是为娘娘固本培元。如今初见效果,之后便不用了。”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我便也不再追问,像平日一样由奂颜伺候更衣洗漱,上榻翻了翻本子便睡了。

        谁知半夜浑身发烫,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在血肉里乱窜。

        头脑迷迷糊糊的,也睁不开眼,翻来覆去之间,感觉有人在轻轻蹭我的脸颊。

        “我在,我在这儿。”那人小声道。

        还没来得及回应,嘴唇便被狠狠吻住。他的动作全然没有言语那般温柔,而是如急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我被按在他身下,感觉那千百只啃噬着我的小虫齐齐向脐下涌去,然后随着迸发的快意逐渐消散。

        恍惚间我已不在石窟卧房内,四周萦绕着淡淡的水雾气。

        我抬着头看天空,满眼红粉,尽是桃花芳菲——这些花是何时盛开的,我竟然不晓得?

        奶白色的泉水激荡,往石砌的岸畔一股股打去,流连忘返地撞击出潮湿的声音。我低头咬住胸前人的耳尖,他吃痛“咝”了一声,抬头盯住我的脸,眼神似被点燃一般,烧沸了这一泉池水,烧进了我的骨髓里。

        “姝儿,不许这样。”

        掐在我腰间的手像是惩罚般使了使力。水波漾得更狠了。

        我听见自己的笑声,像玉石雕铸的铃铛,在山谷间清叮作响。

        霎时间天地又变了色。

        不知多久后,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衣着完好地躺在石窟圆床上。

        赶紧坐起来环顾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奂颜走进来,神色如常:“娘子起了?奴婢这就去打水。”

        我犹疑问道:“昨夜……没人来吗?”

        “谁来?”她一脸困惑。

        心中已了然大半:我这是做了一整夜和羽幸生颠鸾倒凤的春梦?!

        在梦里,从石窟,到静汤泉,到小树林,甚至是我每日用膳的那张小石桌……不知道转换了多少场景——

        我真是……脑满□□!

        这着实令人发愁,如此下去,要多久才能修出七情六尘永息无生的道心来?

        梳洗完毕,我拔腿便要去找桑湛。

        刚迈出石窟的门,就看见门口草地上滚着一团团软软白白的绒球。

        其中一团慢慢挪到我的脚边,细软的毛尖上捎着金色的阳光。待那两只长耳朵竖了起来,露出小脑瓜上嵌着的两颗红宝石似的眼睛,我才发现这满地都是白兔子,雪白雪白的那种。

        我手指僵了僵,还是忍不住捧起了脚边那只小白兔。它正吃得投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湿润的小嘴在我手掌上嘬了嘬,察觉不对后,两对耳朵抖了抖,小身子缩得更紧了。

        正逗弄着,耳里忽然飘进一阵叹息,抬头看见桑湛环抱双手站在我面前,脸色罕有的严肃。

        他见我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即松弛下来,嘴角扯起一抹笑:“娘娘起了?昨夜可睡得好?”

        不提昨夜还好,一提我就犯愁。想找他好好问问,但又怕话传去了羽幸生的耳朵,只好把话生生咽回肚子:“睡得……还行吧。”

        桑湛显然觉得我神色可疑:“还行?可是多梦难安?”

        我干脆绕开话题:“这满地兔子是怎么来的?”

        “昨日在小树林,娘娘不是怜惜这些兔子么?圣上怕是蹲在树上见着了,今晨身体还未痊愈,就早早起床去抓了这些来,不过是为了逗娘娘一笑。娘娘可还欢喜?”

        我正蹲坐在地,一手端着一只兔子,腿上还爬了三只,听了这话怔了半晌,嘴硬道:“不欢喜。”

        桑湛:“……那就请娘娘放下这些个畜生,随小的去用早膳吧。”

        我怒目而视:“不许叫它们畜生!”

        这回桑湛结结实实又叹了口气:“幸好娘子你是喜欢这些兔子的,不然圣上又要穷尽心思去寻些让你开心的物件,身子恢复地怕是更慢了。”

        我努努嘴,抱着那只最先拱到我脚边的兔子,跟着桑湛奂颜去崖边石桌吃早餐。

        昨天食欲大减,本以为自己辟谷修习初见成效,结果今早醒时饿得前胸贴后背,果然是开心太早。

        走去石桌那边的一路上,我都会盘算等会儿该挑点啥吃。一般来说,馒头白粥米饭这种最安全,毕竟没有太多的味道,其次看起来口味清淡的小菜也可一试,若是盐重了,涮涮水即可。

        最怕最怕的,就是鸡鸭鱼类的大菜,或是酱烧一类的,几乎顿顿难吃,且同一道菜下一顿能做出不一样的难吃,每餐保证有惊喜,哦不,惊吓。

        还有肉包子里的馅肉,总是咸得出奇。

        难道羽幸生也辟谷?他不吃自己做的菜,那吃啥?喝露水长得这样好看的皮囊吗?

        我胡思乱想着走到了崖边,往那石桌上一看,两眼瞬间亮了。

        那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五六个油纸包,我按耐着期待一个个打开,牛舌饼栗子糕乌梅酥……这些让我魂牵梦绕的小家伙呵!

        一旁的桑湛脸色煞是难看:“圣上今天抓了兔子,再无体力做饭,所以只能让小的拿了这些来填娘娘的肚子。”

        说到后头简直是咬牙切齿,仿佛与谁结了不共戴天之仇。

        我赶紧抓起栗子糕咬了几口,久违的清甜充斥牙口间,又狠狠吃了口牛舌饼,舌尖细细碾着肉葱相融的鲜香。

        “娘娘吃几口解饿便罢,吃多了难免贪念攻心,不利于修行。”桑湛道。

        我悻悻然放下手中的吃食,又恋恋不舍摸了摸剩下的那些油纸包:待我修仙出了成绩,定要敞开怀将你们个个迎入肚!

        “圣上呢?”我转头问道。

        桑湛与奂颜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圣上在养伤呢。”

        我拍掉手上的碎屑,站起身:“带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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