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经年旧梦
顾晏抱着昏迷的少女离开陷阱,脸色黑得能挤出墨来。
“阿妤怎么样了?”
晚他一步赶来的陆思齐想接过妹妹,却被顾晏避开。
“不太好,她被蛇咬了。”
陆思齐大惊失色:“什么蛇?有毒没毒?”
说完又伸出手要抱回妹妹,但顾晏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陆思齐不满道:“喂,我才是阿妤的哥哥,男女授受不亲,快把她交给我。”
“没事的阿齐,殿下不是外人。”
别人不了解,陆思渊对顾晏的心思可是一清二楚。
“伤口不能耽误,先送阿妤回去吧。”
太医院最资深的孙太医半夜三更被官兵从床上拽起来,吓得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项上人头即将不保。
等被带进定远侯府,才知道是夔王指名请他给侯府嫡女诊治。
只是这个“请”也太粗暴了些,老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打开药箱一边暗下决心:明日定要到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陆思渊忧心忡忡地问老太医:“怎么样孙太医,这蛇毒可能解?”
“哼,这世间还没有老朽解不了的毒,区区竹叶青算什么。”
孙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吩咐道:“打盆清水来。”
阿念很快把水端来了,孙太医命令她帮陆思妤清理创口,自己则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将刀刃部分放在烛火上炙烤,然后趁热在陆思妤被蛇咬伤的虎口处出划开一字型刀痕,把残留的毒血放出。
许氏看得心惊肉跳,垂泪道:“我的囡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何总要遭罪!”
她如何也想不通:女儿出去时还生龙活虎的,回来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
“人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定远侯安慰她,“多亏殿下发动了玄天卫一起搜寻,否则这会儿阿妤还不知道在哪呢。”
许氏瞪了他一眼:“你就会马后炮!阿妤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定远侯瞬间不敢吱声,老老实实挨妻子的骂。
今日下朝后,他就岭南剿匪的后续问题和嘉宁帝进行商议,直到晚上回来才得知女儿被拐。
周围的声音传不进顾晏耳里,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榻上的少女眉头紧锁,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
顾晏红着眼睛看鲜血从陆思妤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心揪成一团,恨不能代她受过。
陆思妤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身量比现在小很多,扎着两个花苞头,被母亲牵着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阿娘,这就是皇宫吗?”她仰起头询问母亲,“原来顾晏的家这么大哇。”
“你这孩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能直呼殿下名讳。”许氏无奈道。
私底下也就罢了,反正顾晏不在乎,但在皇宫里不得不谨言慎行。
陆思妤不服气地撇撇嘴:“可是顾晏都是连名带姓叫我,我为什么不行呢?”
“因为殿下是皇子……”
“皇子和我有什么不同?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许氏头疼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跟女儿解释身份尊卑这种深奥的道理。
“总之,等会儿可千万要听话,乖乖待在娘亲身边,知道了吗?”
“知道啦。”
陆思妤答得乖巧,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该去哪间宫殿探索。
进入正殿后陆思妤学者母亲的样子,行着不熟悉的礼,拜见了母亲口中的“贵人”,除了张皇后表现得很冷淡之外,嘉宁帝和崔贵妃都很喜欢她。
尤其是崔贵妃,不仅把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抱,还赏了她许多稀奇玩意,陆思妤不禁对这个和顾晏一样漂亮的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但接下来就十分无聊了。
大人的宴席陆思妤一点都不感兴趣,食物的味道也很一般,还没侯府小厨房做的好吃呢。
就在她东张西望、寻找着出去玩的机会时,脑门突然挨了一击。
陆思妤捂住额头,抬眼望去——
始作俑者坐在她斜对面,抛完着几颗豆子,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果然是顾晏这个讨厌鬼!
这家伙之前骑马时不小心摔断了腿,本以为会收敛些,没想到还是这么嚣张,真是气死人啦!亏她还担心了好久!
陆思妤狠狠瞪了过去,不解气似的冲他比了好几个鬼脸,要不是娘亲还在一旁,她肯定要回击的。
虽然刚刚才夸过顾晏的长相,但现在看见那张贱兮兮的脸就火大,陆思妤别过头,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理对面那个讨厌鬼。
“哎呀候夫人,你家阿妤都长这么大了啊。”
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走过来,自来熟地和许氏攀谈。
“啧啧,瞧这脸蛋,年纪小小就如此好看,将来还不知会长成怎样的花容月貌呢。”
许氏笑着回道:“严夫人谬赞,令爱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家阿妤要是有令爱一半勤奋就好喽。”
“……”
见母亲和严夫人聊得正火热,陆思妤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跟在上菜的宫女身后。
她个头矮,一时之间没人注意到她浑水摸鱼偷溜出去。
离开母亲的视线,陆思妤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撒开手脚,把附近的宫殿、花园跑了个遍,这里摸摸那里逛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玩得差不多尽兴,她想是时候该回去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这里是哪,更别提原路返回了。
好在这时一个捧着银质托盘的宫女经过,步履匆匆,看样子很急。
陆思妤如见救星,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既然来的时候是跟着小姐姐出来,那回去的时候也跟着不就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
那个宫女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一间相对其他宫殿来说小得可怜的仓廪,把托盘放进角落的红木柜子里,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什么,然后连柜门都没关就着急忙慌地走了,看样子是还有别的任务在身。
和宫殿截然不同的小小仓廪引起了陆思妤的兴趣,她没有选择继续跟着宫女,而是在宫女离开后走入室内,好奇地打量这间稍显陈旧的屋子。
看着敞开的柜门,陆思妤眨巴眨巴大眼睛,心里冒出恶作剧的念头。
于是她把盘子搬到旁边空置的铜箱,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柜子,从里面关上柜门。
柜子外观低矮,里面倒是十分宽敞,容纳一个八岁的小孩完全没问题。
陆思妤缩在柜子里,耐心地等待宫女回来——宫女姐姐打开门,发现里头不是盘子而是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想象着宫女会露出怎样惊讶的表情,陆思妤开心地弯起嘴角。
可是等到她眼皮都困得直打架了,宫女还是没来。
陆思妤揉了揉眼睛,决定先睡一觉,说不定睡醒就能看到宫女姐姐了。
她安然入睡,殊不知外头找她都快找疯了!
尽管是在狭小的柜子里,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醒来后陆思妤餍足地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憋闷,同时也等得无聊了,便伸手推柜门,打算离开这里。
可是——门打不开。
起初陆思妤以为是她力气太小,所以又使劲推了几下,可还是推不开。
在她睡着期间那个宫女回来过,估计忘了自己没关柜门的事,更不可能知道柜子里有个小女孩,所以顺手把门锁了。
这下可糟糕了。
门打不开意味着她被困住了,陆思妤用力拍打柜门,大声喊着“有人吗”“我在这里”,然而这间仓库所处的位置太过偏僻,任凭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也根本传不出去。
陆思妤开始感到迟来的害怕。
柜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暗色中好像蛰伏着一头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她吞吃入腹。
恐惧在黑暗中放大到极限,陆思妤忍不住哭出声来。
起初是号啕大哭,到后面哭累了,只剩下小声的抽泣。
她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就能抵御内心的恐惧,不会被黑暗吸进去似的。
谁都好,把她从这里救出去吧。
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逐渐困难,陆思妤难受得胸口发闷,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陆思妤!陆思妤!你在里面吗?”
是谁……好耳熟的声音。
她拼命保持清醒,凑近门缝:“我在里面……帮帮我……”
听到小姑娘气若游丝的声音,门外的顾晏心急如焚——
陆思妤的情况很差,必须尽快把她救出来,可贸然破坏柜子也有伤害到她的风险。
“你快点,里面好黑,我好害怕……”
小姑娘语带哭腔,刺激顾晏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最安稳的对策。
“别怕,你再坚持会儿,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顾晏狠了狠心,调头往外跑。
生于斯长于斯,他对皇宫的布局了如指掌,当下直奔事务司,也来不及解释,强硬地从库官那里抢来钥匙。
快点,再快点。
十一岁的少年奔跑在漫长而空旷的宫道上,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要快点把陆思妤救出来。
小腿传来阵阵剧痛,似乎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后脖颈和额头上冷汗涔涔,顾晏咬紧牙关,极力忽视来自伤腿的疼痛,可还是在拐过一个转角后跪倒在地。
站起来!站起来啊!
陆思妤还在等他……柜子那么黑那么窄,她一个人困在里头得有多无助、多害怕?
“殿下,您没事吧?”
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恰巧经过,虚扶住顾晏的胳膊,语气关切,脸上却是一副不想惹火上身、又无法坐视不理的表情。
“拿去……”
顾晏扶住膝盖微微喘气,把钥匙不由分说地塞进少年手里:“往前直走能看到一间仓库,有个小姑娘被锁在柜子里,拜托你,去救她出来……”
“可是殿下你真的没事吗?我帮你叫太医吧……”
“快去!”
顾晏大吼道:“她撑不了太久,你快点去啊!”
“我、我知道了……”
少年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虽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眼前的人是最受圣上宠爱的皇子,忤逆他没有好下场。
于是他攥紧钥匙,朝顾晏指的方向跑去。
宫道的尽头果然有间不起眼的仓库,他按顾晏所说的,用那把钥匙打开角落里的红木方柜,里面的小姑娘早已不省人事。
“喂,你醒醒!”
弄不好就是条幼小的生命。
他抱出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对棘手的现状手足无措。
或许是终于吸入新鲜的空气,小姑娘眼皮微动,恢复短暂的清明:“你……你是谁……”
“苏言卿,我不是坏人,是来救你的,你还能坚持吗?”
意识浮浮沉沉,再次陷入昏迷前,陆思妤只记住了“苏言卿”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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