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缘起九尾(五)
五月初七。
雨水未停,倾泻而下。
苟旬派人来抓傅兰心回去做妾,行至中途,傅兰心不堪受辱,投湖自尽。
长发绾君心。
她死时,手里还紧紧握着沈献的发丝。
阿献,来世我还嫁给你,好不好。
画卷铺陈至底端,傅兰心的人生故事也就此完结。
尘净的手紧紧握住红木箱子的边缘,力道之大,箱子上出现了几个明显的小坑。
颜之韵虽知晓些内情,却只是个囫囵。此次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又想到那阴险的道人,不由得更加生气,狐狸爪子恨恨地刨着地上的砂石,犬齿磨动,目露凶光。
尘净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看向颜之韵,罕见的动了怒气,“城中的厉鬼是傅兰心吗?”
颜之韵点头。
“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颜之韵继续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与傅兰心被浮云道人打伤,她成功逃走,却不知道傅兰心是否待在原地。
傅兰心投湖自尽后,怨气深重,未入轮回,而是化作了水鬼。她被囚在湖底,交错的藻荇缠绕在她的身上,沈傅两家五十六口人的怨气聚集在她一人身上,怨气冲天。
她开始报复苟旬,报复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起初是那几个作孽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淹死。苟旬并没在意,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是夜,苟旬喝得伶仃大醉,他的手极不老实地滑入女子的衣衫,小舟在河上飘摇,他等着享受这场人间极乐事。
河水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船蓦然翻了,冰冷刺骨的河水没过苟旬的头顶,他会凫水,双臂不断摆动,他试图游上岸。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不同于河水,那是另一种冷,冷到骨髓。
傅兰心凄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不同于那日桥头遥遥相望惊心动魄的美丽,水下的傅兰心脸泡得发白膨胀,脸上两道刺目的血痕,眼眶发黑。鲜红的嫁衣在水下格外醒目。
她两手呈张开状态,指甲尖锐利长,逼近苟旬的脖子。
他身上陡然冒出一阵金光,灼伤了傅兰心的手,哪怕如此,傅兰心也没有停下,拼了命的去攻击苟旬。
头顶上方传来光亮,苟旬被救了上来。傅兰心不知所踪。
苟旬醒来后,脖子处有五道深深的痕迹,是鬼印。他听到爹身旁的道士满脸严肃的说。
“那只怨鬼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在当年我给他留下了驱鬼符,这才侥幸留了他一命。”
从那天起,苟旬时不时会遇到些意外。不是崴了脚,就是折了手臂,在路上好端端的走着,也会有花盆什么的突然砸下来。
尤其是靠近水边,他总能感觉到那阵如骨附蛆的寒意,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苟旬身边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脖子上的鬼印也越来越深,已然蔓延到胸口,胸口处的皮肤溃烂,却怎么也治不好。时值盛夏,溃烂不已,竟有蛆在他的伤口处长了出来。
苟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浮云道人也没有办法,他找不到傅兰心的踪影,解不了这鬼印。
苟旬疯了,他每晚都能见到傅兰心与沈献,由铺天盖地的红转变到鬼气森森的河底,没有人能来救他,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地向前游,企图逃离傅兰心的魔爪。
傅兰心却没有急着让他死,她像那夜的苟旬,高高在上,凌驾于一切之上,不断地玩弄苟旬,攻破他的心理防线,看着他屁滚尿流的样子,她要一点点,亲手折磨死苟旬。
这样才对得起阿献,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她自己。
苟旬是县太爷的独子,自小便被他捧在手心里,无法无天。更是养成了欺男霸女,残害人民的性子。他却由着苟旬来,从不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去帮着他为非作歹。苟旬成了这样,他大发雷霆,花了重金从各地招来道士,妄图抓住傅兰心,消了这孽障,让儿子恢复正常。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接连五个道士,没有一个人能抓得住傅兰心,她潜藏与湖底,不肯轻易现身。
她被惹恼了,像藏在暗处的猫,掌控着一切,变本加厉地折磨苟旬,还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复县太爷。
镇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是苟旬自作孽,有人说是因为县太爷不择手段留下来的孽障,报应在了儿子身上。
沈家与傅家的远亲近邻也跳出来,要求还一个公道。
镇中的天愈发的灰暗,被厚厚的乌云罩着,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县太爷苟仕悄然下令杀了人,沈家与傅家周边的宅子,被血洗一空。有人去闹,却只得到了轻飘飘几个字。
这是山匪闹事,官府无能为力。
颜之韵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尘净也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梵音寺的任务,赶往山下。
为了避免尘净发现端倪,浮云道人联合其余几人,镇压了沈傅两家以及周边的怨灵,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也就是整座宅子业障极深的缘由。
湖底的傅兰心得知了沈献与父母魂飞魄散的消息,彻底被激怒,她破水而出,不顾一切地冲向苟府,哪怕那里设下了天罗地网,她也在所不惜。
她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能够再失去的了。
镇中的小酒馆中,颜之韵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有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中。
“听说了没,县太爷这次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捉拿这厉鬼。恐怕这次,她是插翅难逃了。”
“唉,可怜这傅家小姐。”
“周兄,谨言。”这男子四处眺望,确认没什么官府的探子之后,这才敢开口。
“沈兄光风霁月,为人坦荡,怎料,怎料遭遇如此不幸。苟仕他这个奸贼,仗着官威,竟如此欺压百姓。”
“我也曾向傅家小姐提过亲,如斯佳人,唉,苟旬当真是个畜生。”
三言两语之间,勾起了颜之韵的兴趣,她这只狐狸一向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这世间的可怜人。
谈话的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掀帘而入的颜之韵,她一袭红衣耀眼夺目,脸上笑意盈盈,眉心一点红痣衬得她更是灵动。
“可以把你们刚刚说的事情再说一遍吗?”紫色的狐眸晶莹剔透,却又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不自觉地栽进去。
从二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颜之韵的眼眸由紫色变为正常的黑色,门帘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二人满脸呆滞,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九尾狐的魅惑术真好用,颜之韵想,她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酒壶随手摔在了地上,粗陋的陶罐四分五裂,碎片的边缘税利。
傅兰心是吗,这个鬼,她颜之韵救定了。她飞速奔向苟府。
府中符纸漫天,遍布阵法,都是杀阵。他们决心要让傅兰心在这里灰飞烟灭,再无翻身之日。
颜之韵到时,傅兰心已经奄奄一息,身体被烧灼的不成样子。
颜之韵修为已至金丹,并没有将区区五个人间的道士放在眼里,她没有想到,自己轻敌了。
她将虚弱不堪的傅兰心搂在怀里,及其轻蔑又不屑地朝着府中几个道士呸了两声。浮云道人脸色阴沉,顾不得更多,困着怨灵的邪阵突然开启,怨灵的神魂被燃烧,痛苦地嘶吼着,颜之韵的灵力陡然被抽干。
拂尘裹着极强的怨气,铺天盖地的杀意朝着颜之韵与傅兰心席卷而来,颜之韵不得不现出真身,与他们争斗。
红色的九尾狐面露凶狠,心口处被怨灵疯狂撕扯,要命的疼,傅兰心越来越虚弱,顾不上自己,颜之韵叼着傅兰心转身就跑,随便寻了处有水的地方将她丢了进去。
水鬼离了水,修为便会大减,希望傅兰心能够逃过这一劫吧。
她要一个人去引走那五个小人。
颜之韵刚想转身,狐狸腿却被扯住,她跌入水域。
虽是恶鬼,但傅兰心心存善意,极力想要破开颜之韵身上的邪术,两股怨念在颜之韵心口撕扯。
水流悠悠,傅兰心重伤沉溺,颜之韵则漂流到了山下的湖中,这才被尘净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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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净从芥子囊中取出禅杖与木鱼,一双狐狸眼凌厉上挑,唇边勾起的笑冷漠而乖戾,活像个妖僧。
与真正的尘净大不相同。
他带着颜之韵踏过这宅子的每一处,木鱼的敲击声四处回响,地藏经传遍每一个角落。
怨气逐渐消散开,却还是有一团又一团怨气倔强地不肯离开。
妖僧尘净手中的禅杖重重在地上敲击,试图抚平这些怨气。
梦魇之外,认真咀嚼的食梦兽一顿,有些茫然地抬眼。它创造出的梦魇,会让所困之人回溯梦魇中曾发生过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恍若轮回。
可这一次。
它看向地上昏迷的七崽,这个不同寻常的狐狸,改变了梦魇中的一些东西,让“它”有了自己的情绪。结局是好是坏,它不得而知,这次变故,兴许是能解开颜之韵心结的关键。食梦兽安静地闭上了嘴,假装自己没有感知到任何意外。
梦魇之中,尘净出了宅子,他的指尖划过颜之韵的后颈皮,似笑非笑地朝后看了一眼。
“走吧,我带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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