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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回:上面有你的味儿


赤虎邑中雪花飞扬,仅仅隔了一座大兴山脉,温度竟然下降这么多。

侯卿尘避在护卫府外的一方隐蔽处,自晌午等候到夜幕,终于在松针下值以后将其拦截下来。

逼窄的巷子里,二人短兵相见。刀剑在半空中来回相撞,陷在雪地里的双腿动作滞缓,扬起的飞雪落在彼此的衣服上。

二人过了十几招后,松针终看清楚侯卿尘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他雷厉风行的出手和他那相貌根本不相匹。

松针不禁感叹,能留在隋御身边的人真不一般。眼前这位对外宣称叫“隋有旺”的侯卿尘,更是得到了隋御极大的尊敬。隋御要尊称他一声“尘哥,”,由此可见,他和隋御之间的亲密程度到底有多深。

“是尘爷啊。”松针收了弯刀挎回腰侧,略略行了个礼,道。

侯卿尘则一副东野人的扮相,长发半披,未束冠,两侧编着几股细辫,其中一股里还掺杂着一根不粗不细的红绳。身外罩着一件黑羽大氅,打眼一瞧就是出自东野之手。

奇怪的是,这身行头套在侯卿尘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侯卿尘将长剑一转也收回鞘中,他轻声笑笑:“松少将还是穿戎装英武。”

他们分开不过几日时间,松针当即明白定是隋御那边有要事相报,不然不会派人过东野这边来。他忙地将侯卿尘引到背阴地,想与他近一步交谈。

“小郡主她怎么样了?”侯卿尘满脸真诚地问道。

松针心下一震,侯卿尘这是为了凌恬儿而来?能让凌恬儿平安归来,侯卿尘的确功不可没。小郡主和侯卿尘在建晟侯府里的那一出出“戏码”,松针也都记得。

“能怎么样?被国主臭骂一顿,又被禁足在自己寝宫里。这回可把国主气坏了,估摸没有三五个月,她是别想再出宫。”

侯卿尘抚颌思忖,又抬眼打量起松针身上的那身铠甲。

松针向后退去一步,不甘心地问:“尘爷,你来东野竟是为了小郡主?就没有其他的事要谈?”

侯卿尘一拍额头,故作惭愧状,急忙把要事讲与松针。闻言,松针舒了口气,侯卿尘到底是为了正经事儿而来。

“这个好办,我立马进宫向国主请旨,达吉将军那边一两日内就能准备就绪。”松针正颜说。

北黎那边着急,东野这边也一样着急。

凌澈太需要这样一场“战争”,来缓和东野内部的种种矛盾。所有的内忧外患合在一起,都抵不过凌澈的身子每况愈下令人担忧。

“我和你一起进宫。”

“你要见我们国主?”

“暂时还轮不到我去见国主,我要见的是小郡主。松少将,你得帮我。”

“这不行!”

“怎么,你还怕我行刺国主不成?”侯卿尘谭笑道。

松针将拇指抵在刀柄上打转,疑惑地问:“你喜欢上我们小郡主了?”

“松少将后悔了?若是松少将同意我们侯爷先前提出的方案,我现在立刻马上退出。”

松针瞪大眼睛,争辩说:“你,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后悔的?可是……小郡主她又不是玩物,你这样做,目的性未免太强了吧?”

侯卿尘把脚下积雪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霍地洒笑,说:“我对郡主是真心实意到底,你莫要诋毁我的真心。”

松针被侯卿尘彻底搞晕了,但为了东野皇宫的安危,他不能答应侯卿尘的要求。于是折了中,道:“我进宫帮你把消息递进去,要是小郡主肯见你,我想法子把她带出来。”

“可。”侯卿尘痛快地应道。

松针随后把他带到挨着皇宫的一处办事大院里,侯卿尘那一身东野装扮替他自己做了掩护。没有人对他产生怀疑,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能力,竟能让周围人忽略他的存在。

松针进宫拜见国主,阐明来龙去脉后,凌澈当即下达指令,让他协助达吉完成此次佯攻。松针并没有多高兴,他宁愿攻打北黎的指使是真实的。

“隋御那边当真没有问题?小郡主从中闹出这么一场,这个梁子真的没有结下?”老国师还是不大放心,他扶着权杖在殿内踅步。

“国师多虑,建晟侯是以大局为重的人。”

虽然松针觉得自己一直心向东野,但他早在潜移默化之中信服了隋御,只是他当下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凌澈靠在床榻上,缓声说:“隋御既然把恬儿放回来,就代表他还想跟咱们继续合作下去。松针可以放手去做,我们打不起,北黎同样打不起。他们边军需要军饷,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上表北黎皇帝的急递有没有送到?”老国师又捻指算了算日子,忧心地道。

静候在办事大院里的侯卿尘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可他却注意到这里的气氛很怪异。在这里来回穿梭的扈从宫卫都神色匆匆,好像被谁指派了什么紧急任务似的。

他又想起今日白天时在赤虎邑中游走,街上的行人甚少,连郊边搭起的粥棚里都没有多少灾民存在。这跟他想象中那饥荒遍地的赤虎邑完全不一样。

侯卿尘起初以为是北风烟雪,人们都猫在家中不出门,所以也没有过多思虑。只是不知怎地,竟在这一刻灵光一现,觉得人们好像是被人下了宵禁令。

他努力回想在白天里观察到的各处细节,正将此时,松针已出宫回来。看到松针的表情,侯卿尘就猜到正经事和不正经地事都已办成。

“小郡主答应见你。”

松针先讲明正事,之后才和侯卿尘兜底。他实在搞不明白凌恬儿那脑子,之前不是对隋御执着到痴狂的么?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又对他身边的谋士动了真情?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侯卿尘为保住凌恬儿这条命,先是向隋御下跪恳求、之后又为小郡主弄伤手臂,最后更是劝说小郡主放下执拗,同隋御和凤染“化干戈为玉帛”。

短短两日历经生死险情,也算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插曲”了。

侯卿尘胸有成竹,低首暗笑,只要能见到凌恬儿,他这一趟东野就算跑得很值得。

松针带着他绕到皇宫的一处侧门,这里平素里只有下值的内侍和婢子可行走。这个时辰自然也是关闭的,但凌恬儿横行霸道惯了,宫中众人对她多有忌惮,总能替她打掩护、开小差。

直到夤夜,凌恬儿才穿着婢子的衣衫偷跑出来。侯卿尘见到她,立马脱下氅衣披到她身上,低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么?”

凌恬儿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她口中呼着白气,在这朦胧寒冷的冬夜里,竟多了几分柔和之美。

“我这不是出来的着急嘛!要是被父亲发现我又私自逃出来,他定会扒了我的皮。我不能再气他了。”凌恬儿望向侯卿尘,怃然道。

“既知道国主病重,就莫要再惹他生气。”

“我知道。”

凌恬儿看向高挑挺拔的侯卿尘,又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撸起袖口。只见那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不由得心疼起来。

“才过去几日,就是用了灵丹妙药也不能马上痊愈。”侯卿尘放下袖口,轻笑道。

凌恬儿点了点头,举目说:“你来东野干什么?”

“见你。”侯卿尘不躲避她的眼神,直视道。

避在不远处的松针对侯卿尘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咋就这么自然呢?

“见我干什么?”

“想你,就是想见你。”侯卿尘倾下上身,附在凌恬儿耳边,道,“你那眼泪弄了我一身,换下来的袍服还没有清洗,上面……全是郡主的味儿。”

凌恬儿哪能禁得住这种撩拨,她以前成日里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压根没有动过男女之情那根弦儿。身边的男性不管是大族公子还是底下扈从,都对她俯首帖耳毕恭毕敬。好不容易对隋御动了次情,隋御对她的态度却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侯卿尘也是洞悉凌恬儿的这一点,才能如此精准地下猛药。事实证明,真的很有效。那么英气飒爽的小郡主,居然会在侯卿尘面前乖巧的像个小姑娘。

“扔了,本郡主送你一件更好的。”

“那哪成,除非郡主再送我一个贴身物件。”

“你要什么?本郡主有的绝对给你。”

侯卿尘的鼻子似有若无地蹭在凌恬儿的额前,他狎笑道:“北黎男女之间最爱送罗帕、香囊、汗巾儿这些玩意儿。不若郡主也送我一块汗巾儿?”

“侯卿尘你……”得亏现在是黑夜,不然凌恬儿这张脸准没法子看了,她自己都觉得烫手。

“汗巾儿贴身,上面有郡主的味儿。”

这回连松针都听不下去了,对面这位好歹是东野小郡主,哪里能被侯卿尘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如此“亵渎”?他使劲儿咳嗦两声,催促道:“你们有完没完,还要不要回锦县复命?再磨蹭一会儿天都快亮了。”

凌恬儿羞赧至极,她又把那氅衣脱下还给侯卿尘,道:“还不快走?这冰天雪地的,当心你的伤口再恶化。等我……等我解禁以后再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侯卿尘逼着她说下去。

“找你玩儿,去骑马、去打猎!”言罢,凌恬儿藏转着头跑回皇宫里去。

侯卿尘有些失望地看向松针,哼笑说:“真是遗憾,郡主她不给我汗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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