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回:这下证明过头了
话说隋御已回府好几日了,却始终没瞧见凤染得过闲儿,他就是想靠近她说会话,都得轮番排队。凤染对他还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让他特别郁闷,自己咋还是个闲人呢?他定要为娘子分忧,他隋御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隋御挨挨蹭蹭地凑到西正房敞厅里,却见水生早被凤染征用过来,他和邓媳妇儿坐在一张横放的长条案后,二人眼前罗列出各式账簿,一个还在动笔记录,另一个手边摞起不少竹制对牌。
罗汉榻前又垂立个眼生小幺,他手中拿着一沓票据,正一笔一笔地念与凤染知晓。
大家都有的忙!隋御摆袍坐到罗汉榻的另一端,凤眸却偷偷瞅向凤染。
“水生,这笔你记下了吗?”凤染一手支额,缓抬眼眸道。
水生立即放下狼毫,拿起账簿念道:“咱们现下有七条小渔船,一条船一日大约能打捞上来二十至三十斤海鱼,诸如黄花鱼、鲶鱼、带鱼等。体型不算很大,味道尚可,按这两日卖出去的价格估算,大约是十斤鱼换半吊钱。”
隋御立耳细听,装出一副非常懂得行情的样子。
“直白点说,就是每日最少进账七吊钱。抛去渔民、伙计等开支,每日最低可进账五吊钱。差不多快五两银子呢。”水生高兴的把眼睛弯成一条线,“可惜啊,锦县冷的早,至多不到仨月就不宜打渔了。”
“丁爷没想到这海鱼还挺受欢迎的,往常锦县百姓甚少吃鱼,吃的话也是吃周边小溪小河里的。”眼生的小幺附和说道,“所以他近来看得紧,没什么事便去海边转悠。”
“他那是怕被府衙衙役或者边军军士发现了。”水生咂舌说,“本来那片海就跟东野接壤,不清不楚的。三令五申不允许百姓靠近,也是怕跟对面那帮野夷起摩擦。”
“可不,丁爷可当回事了。远地不让去,多半刻就往岸上撵,就担心渔民们出事故。”
隋御见这小幺说的特欢,又仔细想了半日,方想起来他是当初跟金生一起分出府的顺意。一晃已有小一载没见过面,这小后生倒是长高了不少。
“回去支会金生,让他们尽快翻地,再过三五日我亲自过去送种子,时间再拖就来不及了。该打赏便打赏,加时加点必须干出来。”
邓媳妇儿接过外面小丫头送进来的冰糖雪梨汤,为隋御和凤染摆放在榻几上。
凤染启唇呷了口,觉得可口凉爽,便道:“顺意,一会儿临走前去厨房吃一碗。”
“谢夫人。”顺意笑嘻嘻地揖了揖。
“以后不用来得这么勤,一个月来两三次就行,主要就是月底的月盈不要交晚了。”
“常娘子把日子算得那才叫清楚呢。”顺意把剩下的票据送到水生跟前,“她就惦记着早点回到夫人身边。”
芸儿早成为常娘子,是金生的夫人。凤染有点想她了,她们俩总是不得相见。
“还有那个张昆,让他少往侯府里跑。”
隋御又是一愣,那人又是谁?
“那后生机灵过了头。让他有事直接去找你,你解决不了就找你们常老板。”凤染喝光了整碗冰糖雪梨,用帕子擦了擦唇边,攒眉道。
“有些事情丁爷不好做主,又与常爷意见相左,他自己又不好往侯府里来。”
凤染面露不豫,钉钉地睃向顺意。
顺意瞬间闭嘴,须臾,哈腰笑说:“夫人放心,小的知道回去该怎么说呢。”
少焉,顺意退出霸下洲去了。邓媳妇儿和水生也抱着各自东西,去往中堂前抱厦内坐定。
凤染轻捂肚子走到门前,挑开一线纱帘往外瞧,只见几个媳妇儿丫头,正在和邓媳妇儿换对牌,汇报府内杂事。
“我才几日不在府里?侯府又有这么大的变化?”隋御终于凑到她身后,轻声道。
“嗐~都是先前你们从雒都带来的玩意儿。”凤染知道隋御指的是那些对牌,“以前东西少用不着,如今各式各样种类繁多,提早规划出来的好。免得日后有了规模,再不成方圆。”
她撇开隋御找了把圈椅坐下,额角渗出细汗,“我本想着这两日去外面挑些丫头、小厮回来,又担心太过张扬被外人盯上。和大家商议还是决定再等几个月,待秋收换了钱,一次挑齐了正好。”
“和大家商议……”隋御半蹲在她腿边,酸溜溜地道,“娘子却什么都不与我说。”
“你这是又犯病了?”
“今日不同往日,我想帮你做些什么。”
“我这真用不上你,你自己找点事玩儿吧。”凤染猛然弯下腰,面色愈加难看。
“刚才冰糖雪梨吃得那样急,是不是肚子疼了?”隋御抢过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汗,“回床榻上躺一会,夫君帮你揉一揉?”
“没事。”凤染不肯承认,虚弱地道,“你去帮我倒盏茶水就行。”
隋御回身去倒茶,又急急地端过来,先抿了口,说:“是温的。”
凤染接过来喝了半盏,依然没有减轻痛感。隋御便直接上手,将凤染抱回里间床榻上躺下 。
“疼。”凤染吭吭唧唧道,“这回是真疼了。”
隋御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问道:“是这里吗?”
见凤染还是摇头,隋御紧绷薄唇,怎么就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坏了肚子?他把双掌往下移了移落在她的小腹上,俯身问道:“是这里吗?”
“是这里。”凤染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什么,双手合力攥住隋御的臂腕,结结巴巴道:“不用揉了,我不疼了。”
“骗我!”隋御不肯理会,“你把手放下去,听话。”
“我可能……我是……”
隋御恍然大悟,抬指搔了搔剑眉,苦笑说:“怪我,这个月过糊涂了,没替你想着日子。”
他熟络地找出月事带,放于帛枕一侧,又替凤染将帷帐放下来,像个正人君子一样避在外面。
“你那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邓家的和宁梧都不替你记着点?才过夏至你便这么耐不住热,等到大暑那阵儿你该怎么熬?”
隋御像极了蒋舟旭,在帷帐外喋喋不休地数落起凤染。
凤染穿戴好衣衫后,透过帷帐往外瞧他,觉得他就快控制不住,再这么数落下去就里炸毛不远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晚夕用饭时,隋御特意吩咐厨房弄些清淡的菜蔬,凤染偏偏不听他的。愣是让厨役烧了一碟子黄花鱼。她不喜欢吃鱼,觉得味道太腥了。可这鱼是自家渔民打上来的,她今早特意差人去集市里买回来,就是想尝尝这个味道。
隋御板着脸,指节里的箸筷都快被他撅断。春台上的气氛变得异常肃然,吓得隋器都不敢动箸吃饭。
凤染往隋器碗里夹了一块鱼肉,说:“大器尝尝。”
隋器吃了两口,揪了揪自己的嗓子,道:“娘亲,鱼刺儿有点多。”
凤染眨了眨眼睛,她甚少吃鱼,不会剔刺儿。
只见一旁的隋御一边把腮帮子咬得直响,一边剔了两条鱼出来。他把其中一条夹到隋器碗中,另一条则没好气地扔到凤染碗里。
隋器吃得开心,一个劲儿地说又鲜又香。凤染却捣了半晌,才敢往口中送一块。
“如何?”隋御沉声问道。
凤染侧眸看向他,总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突然别过头,忍不住朝地上吐出一口。慌得邓媳妇儿匆匆端过漱盂替主子接住,凤染这才放心地把胃中东西统统倒出来。
隋御冲过来时力道过大,差点将春台掀翻。他半搂着凤染,一手在后面轻拍,一面焦急地道:“是这鱼不新鲜?还是味道不可口?或是今儿吃了其他东西相冲了?”
凤染来不及言语,断断续续吐了两三次。
隋御恼怒起来,朝花厅众人斥道:“你们都是怎么照看夫人的?”
水生躬身送上来清水,凤染连漱了四五次方才抬起身子。
“不是鱼的事。”凤染没力气地道,“你责怪旁人作甚,我再去躺一会就好了。”
隋御一壁让水生去请大夫,一壁把凤染又抱回卧房中躺下去。
可今日不巧,水生连续奔走了好几家医馆,大夫不是出诊未归,就是这样那样的原由没在馆中。水生实在没奈何,到底往朝晖街的博施生药铺里奔去。
“侯爷……”邓媳妇儿把隋御叫到卧房之外,偷偷地道:“夫人这情况是不是怀上了?按说夫人和侯爷成亲已有两三个年头,掐指算算这回应该中了吧?”
隋御腹诽,就算他是个未经过人事的,但也懂得女子来了癸水便是没有怀孕。再说他和凤染还没有帐中交锋过,上哪弄出来个孩子啊?
他这厢还没等反驳,后跑进来的宁梧和紫儿等便都听了去,连隋器都跟着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他抱紧隋御的大腿,仰头问道:“爹爹,大器是不是快有小弟弟了?”
隋御的头瞬间大了好几圈,大家还真是听风就是雨啊!他巴不得随了大家的意,毕竟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大器,你听爹爹说……”隋御蹲下来,企图跟隋器讲明白。
身后忽又走进来荣旺并着李老头,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侯爷,小的们听说夫人病了?什么?是夫人有喜啦?”
众人七嘴八舌窃窃私语一番,隋御被彻底打败。他深深叹了口气,对隋器道:“等大夫来了便知,或许大器真快有小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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