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回:主动去羊入虎口
邓媳妇儿最终还是选择跟随凤染溜出侯府,主仆俩互相搀扶着往县上疾步而行。由于侯府离边境集市实在远了点,主仆俩才踏进街市里,便忙不迭地寻了家脚行,雇下一辆马车前往。
二人坐进马车里,总算舒了口气。邓媳妇儿紧张兮兮地攥着凤染的手臂,好像一松手她就能不翼而飞似的。
“你别这么紧张,要自然点。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可记住了?”凤染倚靠在她肩头匀着气儿,“这体力就是不如去年,我去年跟李老头他们插秧,可厉害了呢。”
“夫,夫人,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邓媳妇儿面露难色,劝道,“咱们还是回府吧。奴知道夫人胆识过人,还特聪慧机智,但眼前这情况……”
“要走你自己走。”凤染撇撇嘴,装起可怜,说,“你忍心让我独自面对那一群大汉。想想上次那个陆荣,那大片刀,天爷哟~”
“行了行了,夫人,奴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邓媳妇儿把臂弯上的篮子拢了拢,“这招真能管用么?”
“我上哪知道去。”凤染咯咯地笑道,起身掀开车窗帘子向外瞧了几眼,说,“今年夏天来得早呀,外面已经这么热了?”
“夫人没、没把握?”邓媳妇儿的心又“咯噔”沉了一下,“万一……”
“好啦。”凤染在她心口抚了抚,说:“事情能不能办成我不知道,但咱们一定是安全的。”
主仆俩言语间,马车已来到边境集市附近。邓媳妇儿下车付了钱,又搀扶凤染走下车。
眼前的集市,她们再熟悉不过,这大集里贩卖的东西相当全乎,而且价格要比朝晖街那边便宜许多,有时候还能淘到些东野那边的好玩意儿。
“要慢慢走,慢慢逛。”凤染嘱咐道,“那小丁长啥样来着?我上次没记住呢。”
原本神经紧绷的邓媳妇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紧凤染说:“夫人就看谁长得最凶。那人也是奇怪,一般泼皮都嚣张得很,管怎么不得叫个‘丁爷’啥的,他居然还挺谦虚。”
“他长得很凶么?”
凤染回忆半晌,是有点痞里痞气的,不过能管辖这么大一片地方,应该不是个莽夫,还是有点头脑的吧?再说康镇能看上一个傻子?他势必得找个特会办事的才行吧?
主仆俩一壁说着悄悄话,一壁往集市深处里走去。凤染今儿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目的就是要让人觉得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这里鱼目混杂,是扒手小偷们赖以生存的温床。
若先碰上丁易便都好说了,若是一时半会儿碰不见他,她还可故意引小偷来偷抢自己,以此博得丁易那一众泼皮的注意。
凤染主仆走过大半个集市,逛得十分仔细,几乎把每一个摊位都翻了好几遍,可还是没有碰见丁易那厮。更无奈的是,她今天想让别人偷自己的钱——虽然她茄袋里没有多少银子,可就是无人冲过来。
“我看起来很寒酸么?”凤染拍拍邓媳妇儿的肩膀,“你老实说,我不生气的。”
邓媳妇儿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夫人确实不像富家太太……但还是很年轻漂亮的,一瞧就是未出阁的娇俏小姐。”
“为什么呢?”凤染不依不饶,逼问说,“我这身行头虽说旧了点,但也很值钱呀。”
邓媳妇儿指了指从她们身边走过的一拨人,叹着气道:“夫人瞧见没有?那才是富家太太的款儿?前后有多少人簇拥着?看看下人们手里提的东西?咱俩……您还不让水哥儿他们跟着。”
凤染耷拉下耳朵,揪着大袖衫衣摆往前走,没奈何地道:“我们带着人,那丁易一定觉得咱们防御心太强。我既是要打感情牌,就得让他对咱们没成见。”
“泼皮哪有讲道理的呀,夫人……”
邓媳妇儿和凤染说的过于投入,没有瞧清楚眼前的路,凤染几乎是半个人撞在丁易身上,脚下更是结结实实地踩下去。得亏丁易是个糙汉,这要换成范星舒那种小白脸,定要嗷嗷叫唤一顿。
邓媳妇儿赶紧把凤染拖了回来,凤染缓和一下尴尬局面,冁然笑笑,“我没瞧清路,你疼么?没啥事吧?”
丁易然有兴致地望向凤染,散漫地朝她叉手行礼:“见过侯爷夫人。”
“嘘!”凤染指抵唇边,道,“小点声,我可不想让人听见。”
“怎么?”
丁易上下打量她,腹叹,这建晟侯夫人长得真够标致。前两日近距离瞧她,便觉得她美的特有韵味,今儿涂上胭脂后,更是人间尤物了。这么个美艳的小娘子怎么就跟了那残废侯爷呢?可惜了,白瞎了。
凤染拿过邓媳妇儿手里的篮子,示意丁易往前凑凑,说:“你知道的,我们侯府穷,我采了草药想在集市里卖。可我不大会吆喝,再说被侯爷知道,他又要骂我了。”
“合着夫人是偷偷跑出来的?”丁易往四下瞧瞧,当真没发现水生等人。
其实他盯着凤染主仆已有一刻钟了,但他没有轻举妄动,是瞧着她们主仆好像在寻找什么,才走出来现身。
“是啊。”凤染装的特难为情,“你有法子帮我卖了么?你要是能帮我卖了,咱俩二八分账。上次你在食肆里对我大不敬那事儿,咱一笔勾销,我保证不记仇。”
“如果小人没记错,是夫人泼了我一身的油渍。”
“你要跟我计较么?”
丁易低首笑了笑,扯开篮子一瞅,这篮子里的草药绝对称得上珍贵,他母亲要是用了,对病情定有好转。
“小人挣得是穷苦钱,当然要计较。这些草药我替夫人卖出去,可咱们得五五分账。”
“四六。”凤染退了一步,做出不忍让步的模样。
“五五。”丁易非得讨她这个便宜,他觉得有趣。
凤染眨了眨盈盈水眸,几乎没有犹豫,说:“成交。”
丁易登时就反悔了,这凤染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些?其中该不会有诈吧?不过这么点东西,就几两银子的事,她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丁兄弟不愧是互市里的头号人物,就是有法子。”凤染把篮子往他手里一推,“你要卖给谁啊?快带我过去,我杀价有一手的。我跟你说,在侯爷身边久了,那真是久病成良医,我懂得可多药理了呢。”
“你懂医术?”丁易讶然说,“难怪能采到这些名贵的草药。”
“哎,侯爷要吃药啊,我们又没钱,只得自己想法子。我可不懂医术,只是侯爷发病实在难忍,我替他尝了些野草药,能帮他缓解一点病痛。”
二人横于集市中央言语,导致来回走动的客流绕道而行。凤染觉得在这地方太扎眼了,便说:“带我去个人少的地儿,万一我被人瞧出来不好。”
“夫人就不怕我做点什么不轨的事儿?”丁易俯到凤染面前,“你跟我走,后果想好了没有?”
“侯府没落是真,可好歹还顶着侯爵的帽子,你胆敢碰我一下,我便自戕。我死了,我就不信你丁易以后还能在锦县上混。”凤染微眯着眼眸,挑衅地道,“你不知道么?我可是知县府邸和边军驻地的座上客。”
“是么?既如此,大人们还能眼见着侯府过得如此寒酸?”丁易已引着她往集市的一条岔口处走去。
“你没听过救急不救穷么?”凤染款步相随,当真没有畏惧,“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再说我家那百亩良田秋天就能丰收,苦难只是眼前的而已。”
丁易已带她们拐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邓媳妇儿下意识挽紧凤染的小臂,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夫人这么乐观。”丁易忽然停下脚步,害得凤染差点又撞上去。
“这是哪啊?这草药你要卖给……”话犹未了,凤染便见到从几个巷子岔口处,兀地冒出来一堆泼皮。他们脸上挂着猥琐的笑意,正一步步向她们靠近。
“说吧,夫人找我究竟是什么目的?”丁易负手笑问,“夫人若是不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啥后果。”
这丁易比凤染想象的要聪明,她扶着邓媳妇儿,慨然说道:“给令慈看病。”
“你!”丁易在他母亲的问题上从来都严谨的要命,“夫人休要说笑。”
泼皮们已走近了,凤染被这些孟浪之徒涎涎地盯着,感觉都快要疯掉。但她得撑住,这时候绝对绝对不能露怯。
“我听闻令慈患的是关节疼痛的症疾,这是年轻时操劳过度所致。当今世面上大夫开的方子是有止痛功效,可依赖性较强。老人家年岁大了,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你担心药量弄不好再适得其反吧?”
“你能有什么好法子?”丁易向后摆了摆手,一众泼皮悄然退回去,须臾,又没了踪影,仿佛他们刚才压根没有来过一般。
“不才。”凤染指了指篮子里,说:“我家侯爷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不仅残了双腿,身上的伤处更是多到不计其数。他每晚都疼的死去活来,骨头跟炸裂开一样,我日夜守着他,你说我心急不急?”
丁易听明白了,建晟侯的症状与他母亲有些相似。但是他不能拿母亲当儿戏,故追问道:“所以,侯爷他现在怎样?”
“自然不可能痊愈,我只是能让他缓解疼痛。你想找能让令慈彻底康健的医者,那我做不到。”凤染没有把话说满,毕竟不能让外人知道她的“医术”很高超,否则再怀疑隋御的双腿已被她治好就坏了。
“夫人为何要帮我?”
“收买你啊。”
“夫人够直接,我对你有用么?”
“先证明我对你有用,你才能对我有用。”
丁易躬身叉手,恭敬地说:“那就委屈夫人屈尊,随小人回家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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