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回:武将怎是美男子
不日,元月末,东野使团自雒都浩荡归来。途经锦县时,又令苗刃齐和康镇忙活大半晌。
使团过境那天,凤染借口到边境集市上买东西,站在高处远远地眺望一阵儿。
她由宁梧扶着臂腕走下山丘,指尖和鼻尖已微微冻红。
凤染身穿一件獭兔绒花软缎长披风,略薄,是邵氏缎子铺年前送给芸儿的礼。芸儿不动声色,暗地里找裁缝铺替凤染裁制出这件新衣。本想托金生带回侯府,恰好凤染来了趟米铺,才得以亲自送到主子手中。
瞧着阳光明媚才把它穿出来,未曾想在外待久了还是冷得慌。
“二月春风似剪刀。”凤染又往东野方向瞻望一眼,“咱们只怕消停不了多久了。”
“那东野小郡主着实惹人生厌,夫人请放心,小的定不会让她伤害到你毫厘。”宁梧双眼阴戾,切齿道。
乍暖还寒,土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仅有点点绿意。
凤染抬颌望向枝头,启颜说:“你以为我害怕她来报复我?是我诓骗她狄格已死?”
宁梧欠身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是以为我忌惮她来跟我抢侯爷?”凤染粲齿一笑,“若隋御被人随便勾一勾就跑了,我和大器不要他也罢。大器的爹,不是非他不可。”
凤染一语双关,眸色神敛,接着道:“贼偷和贼惦记是两码事。面对东野,我只会以侯府角度来思考问题。东野国主想让侯爷投诚,而侯爷想要跟东野势均力敌。侯府若不够强大,他还是被宰割、利用的主儿。”
听了凤染所言,宁梧很是讶然,一时觉得自己眼界过窄,一时觉得凤染大吹法螺,一时又心虚,她是不是早看穿自己的心思?
言语间,主仆俩已走回马车前,水生那厢也从前方匆匆赶回来。
“夫人,小的过近处仔细瞧过,雒都那边真没给东野什么赏赐。箱笼都空空荡荡,寒酸的很。”水生边说边替凤染摆好马凳,“夫人仔细脚下。”
凤染坐回拱厢里,慢声问道:“瞧东野使团的气势如何?”
“他们看上去没去时那么张扬,想必是被雒都朝廷那帮人给上了一课。”水生匿笑,“原以为朝廷只是对咱家侯爷心狠手辣,如今看来对待东野也是这味儿。”
“国库空虚了吧?去岁十三州交给朝廷多少税银?别地儿咱们不清楚,盛州应该没交多少,全被知州、知事那帮人给贪墨下来,不然哪有盛州杀人大案?”
马车悠悠前行,宁梧眉头紧锁,坐在凤染身旁,“那笔钱的下落……”
“你不要去想。”
宁梧抬眼,张阖着唇齿,喉间却紧的讲不出话来。
“事情才过去多久?你的内伤尚且不能说彻底痊愈,风声依然很紧,被康镇识破没甚么关系,要是被他人识破,侯府该怎么办呢?”
宁梧捂住自己的前胸,触目伤疤犹在,心里百感交集……相对安逸的建晟侯府,已让她越来越舍不得离开。
自郊边村庄里招募回来的佃农,已陆续搬进第七进院的通房里。离翻地时节还有些日子。李老头便带领大家熟悉环境、分工,一步步上手替侯府做起杂役。
让李老头管管老田老卫还成,如今要他管理二十多号人,他老说自己没有能力,怕辜负主家夫人对他的期望。幸而水生、邓媳妇儿等常常在旁劝慰,道他老人家有经验,做事谨慎小心,放手去干便是。
头两日,李老头抹不开面,什么事情还使唤老田和老卫。把他二人忙活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后招进来的这些人,自觉不能白吃饭,只好自己主动找活,上赶着追问李老头要做什么活计。
一来二去彼此渐渐熟悉,方把这个僵局打开。
凤染从外面回府,但见西角门前有人在拉牲口,便唤车夫停下马车。
宁梧谨记李老头、邓媳妇儿他们的提醒,一旦发现凤染往后院、田间方向出溜儿,一定要把她给看顾紧了。
前方那几头大壮牛入进凤染的眼,她今儿还穿了件艳色衣裳……宁梧脑子嗡得一下,赶紧拉住跳下马车往前跑去的主子。
“你干什么拉我?”凤染身子一凛,惊讶道,“这定是老田他们买回来的牛,去年你不在,不知道我们是靠人拉犁的,特别辛苦。那时候老田他们刚被我拐过来,个个瘦的皮包骨……”
凤染褪去俯瞰全局的肃穆姿态,又变得炊烟气满满。一面喋喋不休地讲与宁梧,一面扬声唤前面人站住,等待她走过去。
前方果然是老田老卫,并着几个新来的佃农。他们手里牵着四五头膘肥体壮的耕牛,正打算绕到府院后门牵进府中。
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档口上被侯爷夫人撞见。
老田偷偷捂嘴,朝身边众人交代道:“牛,牛都牵稳了,出了岔子伤到夫人,侯爷定饶不过咱们。”
老卫哭笑不得道:“都牵死死的啊!”
“哟~这牛挺肥呀?体格这么壮,犁地能省不少体力吧?”凤染已跑过来,绕着几头牛兴奋地转上一圈。
众人纷纷欠身打恭,给凤染行礼问安。凤染的心思皆在几头牛身上,嘻嘻哈哈地扬扬手,要大家不必拘礼。
这几头牛起初都很老实,可不知怎么回事,被凤染看上一圈后,就开始“哞哞”地叫个不停,连带牛尾巴都跟着甩起来。
宁梧紧张地抱紧凤染胳膊往后靠,又背着她给老田他们使眼色,要他们赶紧把牛牵走。
“几头大笨牛有啥好看的,夫人莫离的这么近,当心伤了你。”老田干笑道,“夫人打府外回来呀?舟车劳顿,还是赶紧回上院歇歇吧。”
“我不。”凤染乜斜老田一眼,“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瞧瞧七进院现下如何了?”
老田陪笑应是,再偷偷示意大家把牛往远点牵。宁梧更是在凤染前后左拦右拦,见几头牛终于跟凤染拉开距离,才舒了一口气。
侯府房舍都是现成的,郭林将霹雳堂和兵器室都搬到第六进院去了,带领手下人把连同六七进院的月洞门,用夯土包裹青砖彻底砌死。
第七进院变成独立院落,凤染甫一迈进门还有点眼生。将将几日没过来,里面已大变模样。各色新添置的农具齐齐整整地摆放在一侧,几头刚买回来的壮牛也被送进新搭建起来的棚子里。其中一间小厢房已改成厨房,此刻正赶上大家吃晚饭的时间。
先一步进院的人已给李老头报了信儿,他放下碗箸踉跄跑出来相迎,笑蔼蔼地道:“夫人过来啦。”他一面说,一面抹掉嘴边的油渍。
“你老咋还跟我客气上了?”凤染嗅了嗅传过来的味道,“今儿晚上吃什么?大家吃得惯么?带我去厨房看看。”
“吃得惯,吃得惯。”李老头在前引路,朝厨房里喊话,“大壮媳妇儿,侯爷夫人过来了啊!”
凤染定睛一瞧,正是前几天被她招进来的第一人。这妇人满脸紧张,自凤染迈进去后,手心就开始不停地冒汗。凤染大致转转,灶台、碗架都规整的特别干净,烧菜的味道也很香。
“你家孩子呢?”
“跟他爹在那边屋子里呢。”大壮媳妇儿怯怯地道,“小的这就叫他们过来,听夫人示下。”
“不必啦,想是在那边用饭呢,我来的不是时候。”凤染已转身往外走,“咱府上伙食不算太好,但定能吃饱,别叫你家孩子饿着。”
宁梧跟在后头,相劝说:“夫人,咱们还是回前院吧。瞧哪处不合适,过后咱们跟李老头交代。”
“是是是。”李老头堆笑,没有门牙的嘴微微咧开,“宁姑娘说的对。”
话音刚落,只见水生从后门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夫人,前院有事相报。”继而倾身靠近她耳边,说:“范星舒和安睿过来了,现在已在霸下洲里。来得突然,侯爷恐有诈,已坐回轮椅上,辛苦夫人回去张罗一番。”
凤染笑容渐收,已快步走出后门,绕往西角门进府。
“如何有诈?”凤染轻喘,“快说。”
“鹰隼没有回信,他们二人带着顾将军手书而来。”水生贴在凤染身侧道,“郭将认得安睿不假,但那范星舒却是他没见过的。侯爷刚拿顾将军手书仔细瞧过,字迹没啥问题,但觉得不是顾将军做事风格。”
“我明白了。”凤染扶在西角门门框上缓了口气,“宁梧,帮我理一下衣衫发髻。”
宁梧对这方面不大擅长,但还是麻利地动起手来。邓媳妇儿早在马厩前候着,闻声蹭蹭跑过来,“我来,我来。”
“底下人我不愁,都是明白事的,大器有没有嘱咐好?”
“咱家大器聪明,绝对不会说漏嘴。”
不知不觉已至掌灯时分,凤染迈进霸下洲时,郭林正陪着隋御和眼前陌生二人在交谈。
凤染又仔细回想曾经看过的前情,这俩人应是没出过场,她一点记忆都没有。进来之前,邓媳妇儿还向她大致形容了下二人的相貌。安睿比较好认,体征与想象的差不多。
只是这范星舒……他这样的居然是武将?还是刚正不阿的那种?他看起来就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嘛!顾光白拿什么样的尸首能把他替换出来?隋御在他面前瞬间阳刚了不知多少倍。
“属下范星舒,见过侯爷夫人。”他深深弯腰,给凤染唱了个长长的喏,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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