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师父
定岚的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徐智这才出现,走到许绍元身边一拱手:“四爷。”
许绍元点点头:“告诉李得琳,此人堪用。另外,通知卢成,他此次随行,务必保护好这位姓申的通事。到了北颜,用那边的暗网传送消息。”
虽然小姑娘方才还誓旦旦地说会谨记他的提点,但她看上去主意正得很,不像是个乖乖听话的,还是叮嘱给卢成吧。
他朝山下望了望,天暗下来也至少有半个时辰了,大路上也是人烟稀少。
“另外,再找两个人,远远地跟着他,看着他平安到府。”他一指远处的轿子。
徐智应诺,也不知这位申通事究竟何许人,竟能得四爷的青眼。他家四爷虽然看着脾气好,可也没见对哪个外人这般关心过,刚刚还一路给背进了塔里,这又是什么待遇……
天虽已经黑了,可是白日的热气还未退,定岚嫌气闷,便一直掀着轿帘。轿子吱扭吱扭地往山下走,就着路旁昏暗的灯火,定岚见前面缓缓现出一个人影。此人东看看西瞧瞧,像是在找人。
定岚一见此人便笑了,这不是纤竹么。
纤竹接到定岚的纸条,便离开了衙门,往山上来迎小姐,她根本没想到小姐还有轿子坐,所以听到小姐唤她的声音,先是一愣。
二人见面,定岚忙问纤竹师父那边可有线索。纤竹摇头:“吴大人说尚未查到什么,还让我劝您不要多思多虑,找线索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定岚叹了口气,她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如果已经找到线索,师父自然会派人来告诉她。
如今去北颜是势在必行,此行的风险有多大她心里清楚。以往特使去往北颜,少则几日,多则月余便会回来。可是她此行目的特殊,前路难测,也不知会耽搁多少时日,甚至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临行前她得去看看师父。
定岚不想让两个轿夫听见太多,便在下山之后便让纤竹打了赏,遣他们走了。待人走远,她才将今日的大致的经过告诉了纤竹。
纤竹面露忧色:“小姐,您的脚崴了,明日若启程,岂不是很不方便?”
定岚倒不担心这个,这几日要么是骑马要么是坐车,等到了北颜,也无大碍了。
五正山前面便是驿馆,定岚二人便借了驿馆的两匹马去衙门。
她的母亲喜欢清静,父亲便不住在衙门里,而是另外置办了宅子,也就是现在的沈宅,衙门的内宅留给师父住。
守大门的兵丁都认识定岚,向她行礼,纤竹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进去。
此时差不多是戌时三刻,师父这个时候若还未休息便应是在二堂处理公文,她们便先去二堂。
二堂里灯火通明,两个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书案后的那个应该就是师父了。二人声音洪亮,隐约听得出是在讨论公事,师父似乎说得很投入,时不时端起茶盏来饮茶。
坐在廊下候着的林玥见是大公子来了,忙过来行礼:“见过大公子,您可是要找吴大人?大人此刻正在和李佥事谈公事,大公子且容小人去通秉一声。”
定岚摆摆手道:“不必,我在院子里候一会便是。”说罢便让纤竹扶着她也坐到了廊下。
林玥想了想也没二话,以往沈大人和如今的指挥使吴大人谈公事从不避讳大公子,那么大公子坐在这应该也没关系了。
定岚倒不在意他们谈什么,只坐在那想着待会和师父说什么。
师父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不但是父亲十几年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是她视作半个父亲的人。她的骑射虽是父亲传授,监督她练拳脚的却大都是师父。一个出拳、一个踢腿都是师父手把手带着她练的。
父亲对她要求颇高,师父却总说女孩儿家得宠着。她小时候想偷懒出去玩,父亲不允,她就求师父去说项。师父总能给父亲讲出个理由来,之后便带她出去玩,或是上山打猎或是逛街吃好吃的,每次玩回来她都困得睁不开眼,就趴在他肩头打瞌睡……
房里面的两个人似乎谈得差不多了,定岚见李佥事出来,跟他见礼之后,便进了二堂找师父。
吴炳西在里面听到她与李佥事说话,早等着她进来了,见她被纤竹扶着一瘸一拐的,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弄的?怎的这样不小心?”他忙扯了把交椅过来,让她坐下。
定岚一脸轻松:“师父,没事!今天心情好,去爬了山,从石阶上往下跳竟然把脚崴了。”说罢便嘿嘿地朝他笑了笑。
既是脚崴了,为何不等脚好了再来呢,吴炳西有点纳闷。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看着挺乖巧,其实一肚子鬼主意!”他扶着书案站起来,握起拳头敲自己的腰背。
“我还是觉得你一个人留在蓟平不是长久之计,这边毕竟没有沈家的长辈照看。我虽然是你师父却不好常往你们沈宅跑。你料理完这边的事情,便尽快让你们祖家人把你接到京师去吧。你如今是大姑娘了,总是一人留在蓟平怕遗人话柄。”他又接着道。
定岚明白师父是为她好,她本就是已经及笄的丧服长女,若是没有沈家长辈照看着,她定亲的事就更难了。再者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蓟平还会惹人闲话,坏她的清誉。
“是是,师父说得俱是十分在理……师父,您这腰要常用热手巾敷一敷才好,您万万不可嫌麻烦,不然怕是会越来越严重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父女俩都没少唠叨我……”
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提到了沈望,便又看向她:“其实已经这么多天了,都还寻不到线索,你心里要有个准备……不管怎么说,要往前看,以后的日子,你和你弟弟还得互相照顾,要把心放宽些才好。”
定岚虽然心里另有打算,但听他这么一说,鼻尖还是有些泛酸:“是,您说的我都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这股酸劲压下去,“说到庆安,他年少不更事,心思单纯,如今又远在京师,来信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师父您京师的朋友多,还要劳烦您多照拂他一些。”
她此行若有个万一……总得把该嘱托的先嘱托了。
吴炳西点头:“这是自然,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师父,”怎么又说到她身上,还是赶快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您日日早起带兵操练,还是宜早些休息,不紧要的事情等到白天再处理也来的及。”
吴炳西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今日还挺絮叨,他突然想起一事。
“他们今日给我带了两盒带骨鲍螺,我正想明天差人给你送过去,你既来了,便带回去吧!”他说着便唤林玥去地窖里将东西取来,这东西内有甜乳,天热容易坏,便置于地窖里。
定岚其实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但是看他的样子,怕再说下去会惹他生疑,便不再讲。
东西取回来,递到她手上,是两个描了彩云纹的盒子,正是师父不时买给她的那种带骨鲍螺。
她七八岁的时候,师父辗转得了这么一盒,知道她喜欢甜口,便分给她吃。她竟吃得一个不剩,吃完还想吃,还馋猫一样地整日里念叨。可是这东西本就始于南方,北直隶少有人会做,她家的厨子就不会。师父只好四处同人打听,终于得知樊城有家苏州人开的点心铺子,卖这样东西。自此,师父往来京师,便都会绕路去樊城买几盒给她吃。
他这些日子不是在忙着接待特使么,那大概是京师来人带给他的吧。
定岚没多想,她就想再多看看师父。师父长得眉眼清秀,轮廓柔和,与父亲的英挺深邃截然不同。他比父亲小几岁,眉间的皱纹却比父亲还要深刻。父亲总说师父心思细腻,他这是积劳所致。
“……师父,那我回去了。”她说得平常。
“嗯嗯,”吴炳西随意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定岚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出了二堂。她经过大堂门口的院子,眼看快走到衙门口,见边门和角门都闭着,巡逻的护卫也巡到了别处,便让纤竹在一旁守着,自己走到院内一棵大树的暗影下,朝着二堂的方向,撩袍拜倒。
“师父,徒儿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徒儿深知此事您必不会答应。徒儿自是知道此行凶险,然生而为人,总有必尽的责任。徒儿为人子女,自当孝义为先,既知父亲身处险境,便当拼尽全力寻父亲回来!”
她复又再拜,眸中现出了波光:“师父,徒儿年少顽劣,劳师父操心十余载。师父的恩情,徒儿感铭于心,莫不敢忘。”
最后一拜:“师父,徒儿明日便要启程。师父放心,徒儿自会小心行事,唯愿师父身体康泰,平安顺遂!”
月下树影微动,斑驳了她的青袍。纤竹立在一旁放风,心里直叹气。小姐要做的事,谁又能劝得住呢……
二人从衙门出来,骑马回到沈家。那些远远跟着她们的护卫见她们进了一座宅院,便回去复命了。
翌日一大早,纤竹便告诉定岚,刘管事已经接到驿丞的口信,李大人通知申通事午时前到驿馆来,午后便启程去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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