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茉莉庄园12

从外面看只知道花园被修剪成了特殊的形状，进入其中，才觉得仿佛迷途羔羊一头栽进恶魔的迷宫，身边都是同样的景色，反反复复，走了很久又好像还在原处。如果没有纸片式神的带路，在这里困个整晚绝对不成问题。

        好不容易接近迷宫中心，纸片式神阻止他们继续前进，白安光那随时会被掐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们……这里……被困……你们……办法……”

        怎么还越接近信号越不好了呢，鹿柒捏着纸片晃了晃，这个行为就像所有觉得拍拍机器就能修好的无知人类，遭到陆煜的嗤之以鼻。

        没想到的是，纸片人在他指间歘的一下点燃，幽蓝色的火焰燎上他的手指，鹿柒赶紧松开，那片单薄的纸徐徐落下，在半空中就烧成了灰。

        陆煜看着飘散的纸灰，也微微吃惊，随后整个灵魂猛地发颤，极度的恐惧涌上顶峰。

        不好，快跑！

        转瞬间，花朵尽数凋谢，树叶被汲干了水分般急速枯萎，浓稠严密的压迫感如大地升腾起的雾霭将他们所处的整片花园笼罩。鹿柒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股压迫和不安到底意味着什么，陆煜已经抓住他的胳膊，性命攸关的危险中顾不上这人讨不讨厌了，拉住人转头往来路跑。

        干枯的枝杈疯长，刹那间堵住他们周围所有的路，像一只粗制滥造的巨大鸟笼。

        从阴影中流出的黑暗泥沼般聚在一处，又弥散成一团黑雾。黑雾汇成人形，好整以暇地坐在拔高的泥沼之上，遮蔽残月的薄云散去，鹿柒终于得以看清这位恶魔的全貌。

        他有着迷惑人类的样貌，但肤色白得与死人无异，在形状诡异的王座上拖着腮，用一双微微眯起的猩红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像在观赏笼中鸟雀。

        “真是意外之喜。”恶魔缓缓开口，随着嘴唇开合可以看见与人类不同的尖牙，随时能将人撕咬干净，“本来想处理一下两个小阴阳师，没想到还有附赠。今天的灵魂，真是多得有些吃不下了。”

        陆煜在强力压制着灵魂不自觉的颤抖，他舌上的印记因为主人的接近而炙热发烫。跟他相比，鹿柒就像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对恶魔说：“好狗不挡道。”

        “……”陆煜……陆煜无话可说，虽然也说不了话。这句话落下，他已经做好了生命终止在这场舞台中的准备，只求如果有下辈子，别让他在生死攸关的场合再碰到鹿柒。

        他低下视线，这才注意到恶魔“王座”脚下还掩藏着别的东西，不断往下液体般滚落的黑色物质间露出了一只属于人类的手。

        空气停滞须臾后，恶魔发出听不出喜怒的轻笑。血色的视线落在鹿柒毫无惧意的脸上，他没看错，这个人类果然有点意思，一个驱魔师，连驱魔的道具都没有，倒是十分不怕死。而杀死不怕死的人，并没有意思。

        陆煜握着鹿柒胳膊的手指收紧，提醒他注意恶魔的脚下。鹿柒看过去，那只从黑泥中露出的手上有枚戒指，还是他认识的款式。

        男人的手，皮肤偏黑，上了点年纪，鹿柒念出那只手主人的名字：“余弦。”

        “原来这个神父叫余弦吗？”随着恶魔的声音，黑色物质将被包裹住的人，或者说尸体，往外送了些，直到露出半张死不瞑目的脸。

        “我今晚太兴奋了，实在很饿，正好这个神父送上门。”恶魔红润的舌尖舔过唇角，“圣洁的灵魂果然跟那些下人的不一样，多谢款待。”

        吃了一个，就想吃下一个，恶魔和人一样都是食髓知味的。但眼前这个灵魂，就这样吃掉又实在可惜。

        “来玩个游戏吧，驱魔师。”恶魔向鹿柒发出邀请，“你如果能在一小时内找到我，我就让你去见那两个小阴阳师。如果不能，你就主动将灵魂献给我，如何？”

        跟恶魔玩捉迷藏，哪里有赢的份，陆煜担心鹿柒一个上头就答应了，手指掐着他胳膊。鹿柒偏过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转头对恶魔嗤笑：“这有什么意思？”

        他身体重量歪在一条腿上，站得歪歪斜斜的，冲恶魔扬着下巴：“换个赌注吧。如果我找到你，你就扔了那个肥猪，跟我签订契约，怎么样？如果我输了，就按你说的来。”

        陆煜现在不止身体颤抖了，瞳孔也在颤抖，别的不说，鹿柒这个人设绝对是崩到没边了吧，他可不相信驱魔师应该是这种邪里邪气的剧本，这样崩人设就算赢了真的不要紧吗？

        猩红色的眼瞳渐渐束成一条直线，恶魔在兴奋，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将这个驱魔师的灵魂拆分入肚的时候该有多么享受。一个圣洁的，有趣的，又疯狂的灵魂，对恶魔实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以。”恶魔说，“恶魔信守承诺，希望你也是。”

        “当然。”鹿柒毫无诚意地保证。

        枯枝结成的牢笼拆开，恶魔重新隐入黑暗，他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又仿佛贴在耳畔，带着最恶劣的笑意：“游戏开始。”

        洁白的花朵重新绽放，绿叶恢复生机，花园回到原本的模样。鹿柒不慌不忙地顺着来路走回去，顺利离开花园，并不急着找恶魔。或者换句话说，他就没打算找恶魔。

        这么大的庄园，鬼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就让他自己孤独地躲一个小时吧，至少这一个小时内世界是清净的。至于输了的后果，怎么说呢，如果恶魔竟然愿意相信一个狡猾的人类会履行承诺，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人间险恶。

        总结：傻逼才会愿赌服输主动献祭灵魂。

        你是真不怕死。陆煜忍不住在他手心写。

        鹿柒卷起被他刮痒的手心，指腹搓了搓才将怪异的感觉抹去，笑着回：“过奖。”

        ……

        今晚的庄园乱成了一锅粥。

        主宅空无一人，客馆灯火通明，管家忙着安排这么多人在客馆的事宜，茉莉夫人喝完药后刚睡下，亨利老爷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突然失去了恶魔的联系，无论他怎么喊恶魔都不予回应。

        驱魔者们也因接连的异常陷入不安。白安时和白安光还没回来，鹿柒也不见踪影，现在更好，连余弦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简直就像茉莉夫人口中说的，庄园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消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从神婆那里得知恶魔的事情后，所有人都麻了。

        何菲凄惨一笑：“就知道……”

        主神才不会这么好心给他们一个道士捉鬼的剧本，鬼只是幌子，这世界终究还是有他们撼动不了的boss。

        他们四个组队来到这里，现在失踪了三个，就剩她一根独苗苗，实在是不能多想，再想就要进化为成年人的深夜崩溃。

        茉莉夫人已经睡下，神婆和祭司都在看顾她，何菲就偷了个懒，走到客馆外散心。客馆比主宅小很多，又挤满了人，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交流声。她走远了些，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梳理思绪，满心在想自己现在还能做点什么。

        待了片刻，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脚踝，她以为是草叶，没在意，直到那东西顺着腿往上爬，她以为是什么大虫子，吓得一激灵身手敏捷地拍飞，这才意识到是一片纸。

        还是片挺眼熟的纸……嗯？纸片人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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