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破阵之法
场景再次破碎、崩塌、变化。
这一次，江绵绵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人声喧闹的城镇中，周围有许多人陆陆续续擦肩而过，转头看去，大多都是来自各部族的魔族中人。
看起来这里是魔界的某一个城镇了。
前方不远处，几个草棚粗糙地搭建在街头，里面有不少人聚集，人头攒动间，江绵绵眼尖地发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背上却长着一双羽翅的高挑身影，也在夹杂在草棚的人群间慢慢往前走。
夜离！
江绵绵心中一喜，忙赶了过去。到目前为止，虽然她进入幻境中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但破解幻术的方法，却仍然没有头绪，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跟紧夜离，看看能不能从某些地方找出这个法术的破绽。
来到草棚边上，江绵绵转了转，才发现这些人好像是在排队。队伍不算长，排了没多久，很快轮到夜离上前。
“哪一族的，叫什么名字？”一个长着牛蹄的、看起来像是面试官模样的人拿起笔，头也不抬地问道。
“羽狼族。”夜离的话声顿了顿，接道，“我没有名字。”
“那就是奴隶了。”面试官像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在纸上画了一个圈，毫不在意地继续问道，“想干什么活？”
“……”夜离再次沉默，“不知道，随便，有吃的就行。”
“那就去矿区挖矿。”面试官再一次划了一条横线，直截了当道。
说完，他拿起那张其实几乎什么字也没写的纸，随手递给夜离，麻木而机械地重复道：“拿着这东西，跟着最近的队伍去噬心族矿区，从此之后，你就噬心族的奴隶。”
听到“奴隶”这两个字，夜离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只能低下头，沉默地接过那张纸。
离开队伍，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等待去往矿区的人群一起出发。江绵绵跟着他，朝他眼前挥了挥手，直到这时才发现，不知为何，夜离又一次无法看见她了。
破阵本来就没有头绪，如今再不能和中术者交流，难度只会加倍。江绵绵心中焦急，眼前闪过她学过的所有法术，却没有一条能起作用。
毕竟是针对大乘修士的法术，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轻易攻破。
江绵绵正在忧心着，另一边，夜离这里却出现了变故。
只见之前排在他身后的两个红发魔族青年，拿完了自己的纸条，似乎对夜离很有兴趣，信步来到他身边，也在这块阴凉处坐下，笑着攀谈道：“这位兄弟，你也是去矿区的吗？怎么称呼？”
夜离警惕抬起被兜帽遮盖的眼睛，冷冷道：“我没有名字。”
“那总该有个称呼吧？难不成你家里人都叫你‘喂’？”当先的红发青年调侃着，忍不住和同伴一起大笑起来，语气中却没有嘲笑的意味，反而颇是友善。
笑声落下，他向夜离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寒锐，我弟弟寒锋，月昭族人，我们这一族听说和人族挺像，和你们羽狼族不太一样，你别介意。”
夜离摇了摇头，偏头看他，道：“确实很像。”
“怎么，你见过人族？”寒锐有点儿惊讶，顿了顿，却笑了起来，“是了，你们一族靠近边境，你没准儿真见过。”
大概为了掩饰身份，夜离的话很少。但寒锐却似乎是个话很多的人，见到有人能聊得起来，他很快打开了话匣子，随意问道：“那个，兄弟，既然你没名字，我就暂时先这么叫你了——为什么想着给噬心族挖矿？”
“没钱，吃不起饭。”夜离不想多说，但他似乎也不排斥和人交谈，简短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嗐，还不是打仗闹的。”寒锐说起这个，满眼唏嘘，道，“现在边境全在打仗，到处拉壮丁、征重税，原本我在骨翼族的矿区干活，结果仙门打过来，虽然咱们赢了，可粮食都被烧得差不多了，干活的奴隶，一个个全都没饭吃，我们也只能逃了。还好我和弟弟运气好，没半路上被抓回去，不然不被饿死，也要被上面处死了。”
夜离听了此话，抿了抿唇，质疑道：“那你还继续来这里，给噬心族当奴隶？”
“不然呢，本来我们也是逃犯，不当奴隶没饭吃。”寒锐对此毫不在意，摊了摊手道，“你不也一样。嗯，对了，你以前在哪个部族干活？也是矿场？要么是农场？”
夜离愣了一下，摇头：“没有，我不干活。”
“不干活？”寒锐惊了，睁大眼睛瞪着他，“天哪，那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没被你主人给饿死？”
夜离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深远的思考之中。
“我说。”见对方不答，寒锐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猜测道，“兄弟，你以前不会是个贵族吧？不然不用干活就有饭吃，嘿，这在奴隶里可是一件稀奇事。”
“我不是贵族。”出乎意料，夜离摇了摇头，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
寒锐两人都不理解他的举动，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他，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继续玩弄手里那张薄纸去了。
但在夜离身侧，江绵绵一直观察着他的行为，此时，只要稍稍偏头，她便能清楚地看见，青年的眼中仿佛少了什么，又仿佛多了些什么，那些熙攘的人群、等待被带去矿场成为奴隶的逃犯、逃兵，落进他的眼底，一瞬间化作了无穷多的疑问，反而冲淡了那凝聚已久的仇恨。
“奴隶、贵族、战争、饥饿。”他轻声而缓慢地道，“这就是魔界？”
人生中第一次，魔族未来的君王真正扫开无数障碍，开始审视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世界。
转过头，夜离那双血色的双眼中，忽然再次映出了少女的身影：“又是你。”
“你能看到我了？”江绵绵一怔。
夜离无声点头，想了想，他道：“这里和羽狼族不一样，很不一样。”
“世界本来就是丰富多彩的，无论是仙门还是魔界。”江绵绵也露出思索的神色，道，“羽狼族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想来在魔族中也不多见。”
夜离没有回答她的话。
江绵绵于是只能和他一起看着前方的街道。不多时，草棚那边似乎已经招够了人，两个面试官收起摊位，和一边等待的噬心族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新招来的奴隶上路了。
“我走了。”答应下寒锐的招呼，夜离偏头看她，“你会和我一起吗？”
江绵绵点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你从这场大梦中醒来为止。”
夜离不说话，转过身，大步走进了奴隶队伍里。
……
场景继续崩塌。
但出乎意料，这一次，破碎的景物却没有立刻重组起来。江绵绵一个人站在混乱的漩涡中心，像是面对无数个万花筒，眨眼功夫就感到头晕目眩。
于是她只能先闭起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钻进了她的耳朵：“江师侄、江绵绵，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江绵绵听见这个女声，心中登时狂喜，大声回复道：“夏澜宫主？是您吗？”
“是我。”语声一轻，像是松了口气。
这种毫无头绪的时候，夏澜的突然出声，简直就像是来了救星，江绵绵害怕通话无法持久，赶忙抓紧时间问道：“夏澜宫主，您成功突破了吗？敢问夜离所中的幻术应该如何破解？”
谁知夏澜沉默了一瞬，才重新开口道：“抱歉，我还没有真正突破大乘。这边出了一点儿问题，我们需要魔尊的帮助。”
“问题？”江绵绵不解。
“嗯，劫雷和姚风明设下的阵法起了呼应，魔尊是天下火法最强之人，还能操控传说中的九幽之火。”夏澜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我估计，有他在，云莺才能破阵成功。”
“原来是这样。”江绵绵明白了，再次问道，“那这个幻术……”
“江师侄，你别急。”夏澜沉住气，仔细道，“这个九转摄魂之术也是姚风明设下的，你的修为不足，千万不可强行突破。为今之计，只能由你在其中削弱幻境的力量，我和合欢宗赵宗主在外接应，如此才能保你们二人平安无事。”
江绵绵被对方的沉稳感染了，也暂时定下心来，问道：“好，夏宫主我听你的，但我应该怎么做？”
“五行变相术，你会吗？”夏澜道。
“五行变相？”江绵绵一怔，终于想起夜离曾给她变过的那一丛玫瑰花，有些窘迫地道，“抱歉，夏宫主，这个法术我没有学过。”
“别着急，这不怪你。”夏澜像是早知道她的回答，道，“五行道法是很高深的法术，按照碧落宫的课程，也要弟子元婴之后才开始修习，你不会是正常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江绵绵又着急起来，想了想，道，“对了，夜离会这个法术，让他自己来怎么样？”
“不行，魔尊是中术者，他在其中所施展的一切法术，都是幻境本身的一部分。”夏澜否决了她的提议，“没有其他办法了，江绵绵，我现在只能将五行变相术的修习方法，以神识传授给你，你务必尽快掌握，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江绵绵心中升起一种恐惧。
“不然——”夏澜叹了口气，“九转摄魂之术是幻术中最阴毒的一种，唯一目的，便是绞碎中术者魂魄。你若是无法破解此术，魔尊定然灰飞烟灭，你也要魂魄受损，从此无法在仙途上进阶。”
听见“灰飞烟灭”这四个字，江绵绵的心头猛然一颤，双手在身侧狠狠捏紧了。
“我明白。”江绵绵咬了咬牙，点头道，“请您尽快将修行方式传授给我，我会从内部破解幻境，绝不让您和赵宗主、二师伯失望。”
夏澜似乎觉得此事终究太过冒险，却无法可想，沉吟一会儿，只能道：“好，江师侄，祝你好运。”
说完，一道神念猛然钻进江绵绵的脑子。就在她捂着脑袋，努力解析其中信息的时候，“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开来，幻境再次开始变化，而夏澜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在这方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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